方北回到地府的时候只觉得空气都清新许多，林梅丢失的一魄变成了白日女鬼，只能杀掉不能收服，所以林梅依旧处于失忆状态。
她失去了记忆，证词自然不能作数。
只是方北永远都不会知道林梅作为一个很小年纪就辍学生子的普通女工为什么会想到写朱元璋的抹布文。
提交报告前，方北想最后试一下和林梅交流，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于是她借着捕快的身份约林梅在咖啡厅见面，在她进疗养院前最后进行一次非正式审讯。
失去噬脑妖的林梅看起来呆滞不少，说话反应都慢半拍。
“你还记得这篇文吗？”方北打开手机，《朱元璋当年做过男ji，我爷爷是他的恩客之一》，炸裂标题，是个人都得停下来看看。
林梅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点头，“我儿子写的。”
“你儿子？”方北拧起眉头，噬脑妖和寄生虫是同种属性的生物，寄生虫哪有自主意识，都是受宿主操控。
噬脑妖受林梅影响变成儿子，林梅心中的儿子会写朱元璋的猎奇小说……
难道儿子是朱元璋梦男？
历史人物多少都有梦男梦女，林梅作为一个保守的母亲接收不了儿子的性取向，所以把所有仇恨施加到朱元璋身上……
虽然抽象，但也说得过去。
方北写案件报告的时候又看了一遍林梅的生前资料，资料库只会显示她几年生几年死，一生中经历了那些事情。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在噬脑妖的影响下，那些由她‘儿子’写出来的小说全出自她的手笔。
看来她确实天生奇才，只不过生前因为繁重的工作没有任何施展的机会，方北于是开始思考自己不会也是什么小说奇才。
只不过因为巡检司繁忙的工作害她一直没有机会施展。
方北决定今晚下班回家写小说，说不定她就火了，然后过上在家敲敲键盘就能发财的美好生活。
这不比巡检司的活轻松。
当天傍晚，方北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先玩了会儿游戏，接着开始玩手机，最后洗澡睡觉。
写个屁，大脑一片空白。
次日早上八点，方北准时睁开眼睛，按掉闹钟，双眼平静又锐利。
“他爷了个针的，又活一天。”
方北从床上爬起，把被子铺平，刷牙、洗脸、换衣服，全程嘴巴没有停过。
“这工作快要整死我了！”
“老娘喘不上气了。”
“迟早要杀掉他们。”
“把他们全杀了。”
出门前她扎起马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黑色劲装，胸口的徽章是地府的标志——一朵红色的带着火焰的祥云。
标志下面是她的巡检号：6357。
字体犀利挺拔，巡检号和标志都是宋徽宗亲自写的，就算打印出来也丝毫没有折损美感。
将刀子别在腰间，推开房门，骑上摩托，穿过中西结合的街道，停在巡检司第五分司门前。
巡检司第五分司早晨简会。
吕雉站在白板前，上面有第五司最近的重要事件——报案演习。
“司长，什么是报案演习？”方北举手询问。
“接下来几天路队长会随机扮演一名难搞的报案人，你们需要安抚报案人的情绪，避免造成更坏的影响。”
吕雉说完看向方北，“既然是你问的，那就从你开始，说说你遇到的最难搞的报案人，给路队长提供一些灵感。”
方北想了一下，“之前有一个内裤男说他家楼下有人虐猫，但是他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名，只说他的名字叫大唧唧梁，我问了很多遍，他说他的真名是大唧唧梁。
然后我发现他的名字真的叫这个，而且那个虐猫的是他，他怕被别人举报干脆先发制人，被戳穿后又死不认账，胡搅蛮缠了好几天才承认自己的罪行。”
吕雉知道方北的审讯技巧很好，于是她问，“你用什么方法问出来的？”
“很简单，虐.,杀生灵会进入刀山地狱，只需要播放刀山地狱的录像，同时在他旁边一直磨刀，他怕了就会招了。”
路良拧起眉头，“这样不会有反效果吗？”
“不会，人心虚的时候话会格外多，话越多越容易露馅，再配合一点审讯技巧，很容易挑到错处。”方北信誓旦旦地说。
吕雉在白板写下第一个扮演目标，“贼喊捉贼的白痴，小南，你呢？”
“有一个男的，他出了一笔钱给一个妓.女，希望那个妓.女能陪他一个月，结果妓./女是男的，他被囚禁了一整个月，出来后报警了，但是当时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我们只能让鸭男把钱还给他。
然后鸭男天天来巡检司报案说我抢了他的钱，让我把钱还给他。”
吕雉写下第二个扮演目标，“愤怒的鸭男。”
大家都简述了自己的经历，第一天的扮演角色有四个。
‘贼喊捉贼的白痴。’
‘愤怒的鸭男。’
‘身上有诡异计时器声音的少年’
‘有露阴癖反被变态杀人狂切掉那里的老汉’
早会结束，方北在桌子前琢磨她的小说，半小时后路良脖子上挂了个小白板，上面写着‘愤怒的鸭男’。
“捕快抢钱了！捕快抢我的血汗钱！”路良惊声大喊，连口音都还原了七八分，“捕快抢钱啊！捕快抢钱了！”
方北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细皮嫩肉的鸭男一度成为她上班时的噩梦，当时处理这件事的是万宁，这次还是他。
“这位先生，请来这边做笔录，我们会帮助你的。”万宁笑着将‘愤怒的鸭男’请到自己对面，开始做起笔录，“姓名‘愤怒的鸭男’，1998年去世，56岁，一米八，一百八十斤。”
“说谁一百八十斤呢！”‘愤怒的鸭男’一拍桌子，翻个白眼，“我一百四十斤！你们捕快抢我钱还要造我谣是吗！放尊重点！”
方北额角已经开始跳了，她很想知道万宁最后会怎么处理路队长假扮的愤怒鸭男。
当年真正的鸭男实在太烦人，天天来拉横幅说捕快骗钱，万宁和方北便把他带进审讯室关掉监控揍了一顿。
用一本厚点的书垫着就不会留下痕迹，这个方法是万宁教她的，他说他还活着当卧底时经常这么揍人，是现世的□□教他的。
鸭男事后找刘邦投诉也没有任何证据，从那以后他来一次方北和万宁就揍一次，揍到他不敢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方北思考后续对策的时候，吕雉来到她的桌前，“有新案子，麦穗街南方商场三层的‘丽丽美容店’有个刺伤案。”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小南，走了。”方北立马站起身，她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参加什么报案演习。
起码不想再和‘愤怒的鸭男’对峙。
“来嘞！”古思南从来不会拒绝方北的要求。
“古思南不能走，待会儿副总司长要来视察，她可以赚印象分，克莱伊娃，你和方北去。”
克莱伊娃听起来是个俄罗斯人，其实是俄罗斯族人，华夏生华夏长华夏死，这辈子都没去过俄罗斯。
方北平时不太敢招惹她，因为她凶悍，聪明，捉摸不定，非常吓人。
她于清朝末年进入巡检司，那段时间死的人太多，吸鸦片吸死的比例相当大，地府忙得连轴转，手工写的报告效率太低，巡检司便引进了打字机。
那段时间办公室里都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古思南和克莱伊娃差不多时间进入巡检司，方北自己都没太搞懂打字机的使用方式，还要一个人带两个新人，同时处理工作，压力非常大，对她们的语气也不太好。
古思南满脸委屈，但是克莱伊娃……
那天方北是第二个到巡检司的，克莱伊娃是第一个，她站在方北的办公桌前，将一瓶汽油倒在方北的打字机上，再扔了根火柴进去。
‘轰’的一声燃起大火，克莱伊娃咧嘴笑着，冰蓝色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几乎和眼白融为一体。
看见方北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被抓包的恐惧，而是去厕所接了盆水浇灭燃烧的打字机，然后往她桌子上扔了把钱，“我会赔的。”
接着冷冷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熟练操控起打字机。
从那以后方北躲她像躲债主似的，她们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说过话了。
再次重新交流，方北只觉得无比尴尬，“啊，那个，我的是摩托车，可以载一个人，你的呢？”
“我也开摩托，你带路，我跟在后面。”克莱伊娃的白金发在地府阴沉的光线下也能反射出漂亮的光线，她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还有高加索人种特有的高鼻梁和深邃轮廓，一旦冷下脸就很难接近的样子。
事实上她确实难以接近，共事这么多年，方北不知道她的任何私事。
调好导航，方北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冲了出去，她能听见克莱伊娃紧跟在自己身后，那阵阵轰鸣声，那冰蓝色的眼睛，那白金色的头发，那惨白的脸……
背后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