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谁是乖宝宝？”一道女声响起。
殷玖转身看到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生。她打了很多钉子，一头浅发，身上穿着一件工艺繁琐的哥特风衣服，抹着口黑，与那张柔和孩子气的脸形成反差。
女生走下来倚在吧台，看到殷玖时愣了一下，然后意味不明的眨眨眼：“哟，哪来的帅男孩儿。”
“林绵，你别逗他。”岑千搂过殷玖的肩。“殷玖，以后和咱混了。”
“你别搞得我们店跟黑店似的。”林绵朝他翻了个白眼，下一秒突然走进殷玖，捏住了他的脸。
岑千被吓了一跳，皱着眉想将他俩分开，就听林绵说：“哎呀小玖，我之前说让你来我们店工作你不来，现在怎么来了呀。”林绵突然母爱泛滥，左右揉搓他的脸：“怎么这么可爱…”
殷玖含糊地说：“网吧被举报关门了…”
两人寒暄了半天，把岑千晾在一边。
岑千看着他俩不爽地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岑千看向殷玖嘴角还有浅浅的笑意，心情莫名复杂。
林绵点头：“认识啊，经常去他工作的网吧上网。”
“你还上网？”岑千看着身上那件定制款将近小三万的衣服，对于林绵这个富一代会去网吧这件事丝毫不信。
林绵刚要怼他，殷玖抢先她一步回答：“绵姐经常来陪女朋友上网。”
“……”
林绵看出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气氛，开口转移话题：“老千，今天什么安排？我得早点走。”
“没什么安排，今天我懒得理你们，但是明天开业一个都不准少。”岑千拆开一颗糖递给殷玖，又继续说：“你，林涛，纸头，现在去把那个秋千给我修好，不然一个都跑不了。”
“…小玖。”林绵向殷玖投去求助的眼神，可怜开口：“帮帮忙吧，我让老千给你涨工资。”
“我可没答应。”他朝殷玖抬抬手：“上去把你林哥，纸头叫下来。”
殷玖点点头，转过身走上楼梯间。岑千盯着殷玖背景，缓慢移开目光。
林绵点了一支烟，看向岑千说：“小男友？眼光不错嘛。”
“不是。”
“放屁，你什么时候对别人那么好过，还帮拆糖呢。就算现在不是，我看啊也快是喽，”林绵瞪他一眼：“我们乖小玖遇上你可真是倒血霉，心机boy！”
“就是觉得他很有意思，”岑千转了转耳钉，说：“他在的时候别乱说话。”
林绵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你可要认真对待人家的感情，人小孩挺可怜的。”
“怎么说？”
“他哎，”林绵深吸口烟，说：“太多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身边亲人都不在了。”
“之前在网吧经常看到他手上有伤，不知道是不小心弄伤还是…问过他也不说。”
岑千若有所思，沉默着没说话。和殷玖相处的这些天他也觉察出来，殷玖总是在发呆，注意力不集中，每天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逗逗可能会理你几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林绵拿上了包，走到了门口：“今天不用给我留门。”
殷玖站在走廊，敲响纸头的门。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他又加重力敲了几下，听到里面微弱的脚步声，门开了。
纸头看他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摘下耳机，一脸歉意：“小玖，不好意思刚刚带着耳机没听到敲门声。”他侧过身让了殷玖进来。
纸头是个音乐创作者，房间里几乎全是乐器和专辑本。
墙上贴满了手写乐谱，一把缺了角的木吉他靠在床边。
“坐，”纸头踢开地上的几本杂志，清出一块空地拍了拍，“我这儿有可乐和啤酒，要吗？”
“不用了，谢谢。”殷玖被墙上了一张已经泛黄褪色的照片吸引，应该是有些年代的了，看着有些模糊，但殷玖还是很快就看出来，那是岑千——照片里岑千穿着南江早期校服，左右各搂着一个人，笑容明媚露出脸颊旁的小梨涡。
纸头顺着他的视线向墙上看去，递过可乐时叹了口气：“这照片是六年前的了，那个时候还是高中生，”他顿了顿：“但后来发现了一些事儿。”
殷玖想问他是什么事，但转头纸头。已经在转身翻找工具，“秋千是吧？我找找工具箱。”
……
门口林涛已经搬来了工具，看到殷玖，朝他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副手套。
“扶稳了。”岑千说，他站在矮梯上拉上断裂的金属扣。
殷玖点点头，手心出了点汗。
“小玖，扳手。”岑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殷玖抬头，正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殷玖感到耳根发烫，低头假装整理工具。
岑千从矮梯上跳下来，抹了把汗，说：“累吗，让林涛弄吧。”
“不用。”殷玖摇头，却在起身时一阵眩晕。药物让他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
岑千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他：“去里面坐会儿。”
“没事，是低血糖，我缓…”殷玖话未落，岑千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店里，按在沙发上。
岑千倒了一杯水，没说话。
“谢谢。”殷玖握着水杯，喉咙发紧。
林楠走后，从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低血糖不舒服。他习惯了独自吞咽苦涩，习惯了在黑暗中蜷缩着等待痛苦过去。
岑千眸色暗了暗，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想好了吗？”
殷玖愣住，微微抬头看着他，面色苍白，像是一个易碎的精制品：“什么？”
“搬到店里来住。”岑千揉了揉他有些乱的头发，殷玖看起来更加凌乱，他嘴唇微张，还喘着气。
“开业以后很早就要忙，凌晨才会打烊，有时候还会通宵。”岑千说。
“开业之后再搬可以吗？”
“可以，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搬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来帮忙。”
他垂目扫过殷玖颤抖的指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晦暗不明。
晚上没有什么可忙的，大家都闲。
“黑白手!”林涛大着嗓子吼，“来来来岑千大冒险大冒险!”
“林涛你小点声!”
林绵放下手机一个珍珠扣扔了过去，吼道。白殊搂过她的腰，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着什么，林绵脸煞然红了，轻轻的捶了捶她的胸口，插着手转过身。
殷玖坐在沙发上有些尴尬，他上上下下滑动手机页面，最终停在一条短信上，是一条陌生号码：
［让我猜猜你躲哪里去了呢。］殷玖瞳孔骤缩想立刻点出去对方却发过来一张图片。
他颤抖着手点开，昏暗的房间里东四处散落着东西，乱糟糟的在地上堆成一片，像极了一片废墟，墙上用红色油漆喷满了字。
［你跑不掉的殷玖。］
殷玖手指旋放在手机上方，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张图片，胸口上是压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太糟了，糟糕透了…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殷玖头皮一阵发麻，他用力的捏着指尖，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心头，厌恶感像锁链束缚着他，只要一反抗就会被针尖划破，让人无法挣脱。
“小玖过来玩啊。”林涛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朝他露出一个求救的神色：“紧急求救，我要被他两搞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殷玖却是愣愣的坐着，好似听不见声音。
众人这才察觉到不对，岑千第一个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腕，一遍遍的叫着“殷玖…殷玖。”像是在尝试唤醒睡梦中的人。
殷玖眼神突然聚焦，神情迷蒙，倏的反握住了岑千的手。
岑千皱了皱眉，他握得太紧了。
一瞬的对视，岑千似是读懂了什么，下一秒便牵其他的手往楼上走。
“不玩了，睡觉去了。”
房间里，两人洗漱完各自坐在床的一边没说话。殷玖换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衫，按着手腕跪坐在床上，露出锁骨上淡色的烟疤。他垂着头，刘海有些挡眼遮住了眼部失落的色彩。
岑千静静的看着殷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殷玖余光扫过他的视线，突然背过身去。
岑千愣了一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不让看？”
“我想睡觉了。”话落，他躺在床上，四肢僵硬不知道往哪放，最后干脆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殷玖拉开被子探出头，发现岑千早就已经躺到他旁边。
他闭着眼，呼吸平稳，房间里的暖灯映照出他安详的睡颜。
殷玖抬手去关灯，半路被一只宽大的手抓住，殷玖下巴险些磕到床脚，下意识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撑着，却按到了岑千的胸肌上。
“乖乖，你按的我有些疼。”岑千眯着眼，声音慵懒道：“睡不着吗？需不需要…给你唱安眠曲。”
殷玖连忙摇摇头从他身上起来，手中还留着余温。
“不用吗？我挺会哄小孩的。”
“我又不是小孩。”殷玖突然笑了，抬手关了灯。
黑暗中，岑千抱着手点点头靠在床头，“小玖特权，只要是殷玖，几岁都可以听。”
殷玖背着身默默听着，眼角划过一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