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该早做准备，叶川。”
李军超从他手里拿走冷掉的茶，换了杯温热的塞回去。
这个举动唤回卫叶川飘远的思绪。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比起提问，这更像是卫叶川在自语。
“你帮不了她的，报警，准备好公关稿，一切很快就会过去。”李军超正色望着他，卫叶川心软的性格他最是了解。
卫叶川盯着水底细小的茶末。
细碎得像往日沉疴，纵然藏在最深处，总会在最后一刻被倾倒。
他这些年的钱大部分都投入到工作室里做专辑用，演出费，综艺，演唱会看起来收入不错，可是日常开销也大，借给何惠春的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
当初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以后不会有孩子，也不打算再买房子，就算几点真做不下去，凭他的资历和能力，依旧有持续收入的能力，钱借出去就借了，就算都被亏没，自己也能过日子。
现在何惠春身负高利贷1500万，已经大大超出他的承受范围，除非借钱卖房否则不可能凑到。
他还不至于烂好人到这一步，毕竟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纵容只会滋生更多阴暗面。
“他……傅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放心。”李军超拍拍他的肩膀：“我让方姨瞒着他，子鸣一个月没有去过医院，他在忙和何惠春离婚的事”
李军超嘲讽的轻哼：“她肯定不会签字的。”
卫叶川叹了口气。
“你说，惠春如果离了婚......一个人以后怎么办呢。”
“叶川，不是我说你！” 李军超恨铁不成钢道：“我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要一直这样没完没了不计成本的付出。可是叶川，做人要有限度，人心不足蛇吞象，何惠春已经把你害惨，不要再管她的事，明白吗！”
卫叶川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颤。
李军超只知道他还没有成年就出来打工，只知道他在陌生的城市一个人挣扎着长大，所以替他觉得委屈，不甘，却不知道……
17岁那年，他毁了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养母离世的那个晚上，傅康那张愤怒扭曲的脸依旧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就在那一天，他失去短暂而美好的栖息地，像颗蒲公英一路向北方漂泊，漫无目的，直到遇见李军超才慢慢在新的地方生根发芽。
“我想去看看傅先生。”卫叶川甚至失去再叫那个养他10年的男人一声‘爸爸’的资格。
“你下飞机到现在都没有休息，那边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明天去吧，今天就先留在我这里休息。”
卫叶川所在的地方，正是李军超之前给何惠春买的房子，何惠春反悔离婚后，李军超就在贡镇多了处房产。
外界传闻李军超从卓家净身出户，实际上李军超过去有多个资产项目都归于他表弟名下，离婚官司落地后，已经将部分转移到自己名下，虽不如在卓家，钱还是不缺的。
“我打算过两个月给房子装修起来，你不是说喜欢地中海风吗？我打算以蓝色为主，加点复古地中海风，你觉得怎么样？”
卫叶川反应过来他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你的房子，按你自己的想法来，我觉得你的眼光肯定不会错。”
李军超伸手将他手里的杯子拿走：“凉了又不喝，白瞎我这珍藏十三年的普洱，每次见到你都一脸憔悴样，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怎么照顾自己的，从前你跟我住就怕你生病，每次病起来就几个月好不了，把你给伺候的油光水亮。”
“参加完户外节目回来，我身体比以前好很多。”卫叶川起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发现他带的衣服能穿的就剩身上这一件。
李军超见他蹲在行李箱前翻来覆去的找着什么，“怎么了？”
卫叶川扶额：“刚从国外赶回来，衣服带的不合适。”
“你先穿我的吧，T恤大点没关系，明天出门顺便带你去商场买。”
卫叶川摇摇头：“没事，我还有套睡衣，能穿着。”
如今已经不适合再穿他的衣服了，哪怕只是兄弟。
人生的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李军超在外面敲门半天没反应，推门进去才发现卫叶川已经烧得不省人事。
卫叶川不方便去医院，李军超直接打电话给相熟的医生过来给他看病开药。
卫叶川在床上躺到第三天，温度才降到稳定低烧，醒来第一眼看见李军超关切的脸，恍惚有回到十几年前的感觉。
那时候的年轻飞扬和贫穷失意并存，爱意在烈阳和风雨交替的肥沃心田里疯狂生长，他曾经怯懦却深刻的爱着这个男人。
他曾经以为这个男人对他有那么点超出兄弟友谊之外的感情，直到对方递过来张结婚请柬，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生命中最中要的人。”
当时他才明白憋着气，沉溺在水底下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谢谢。”
“以前你生病都是我照顾的，你可没这么客气，怎么几年不见，这么生分呢？”李军超假做不满的撇嘴：“哎呀，我怎么忘了我们家小川现在是大老板，兄弟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行啦，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卫叶川左右扫了下：“我手机呢？”
“生病就好好休息，看什么手机？”李军超抬了抬下颌：“我放大厅充电了，待会好了给你。”
“超哥。”卫叶川再次郑重对他说：“实在太麻烦你了这几天。”
李军超不耐的摆摆手：“怎么突然就发高烧呢？”
卫叶川微微苦笑，并不突然，e城的雨本来就很冷。
“刚从一个零下的地方过来。”
“你啊，不年轻了，别那么拼。”
这几日躺得他浑身僵硬，卫叶川从床上挪下来，浴室里李军超已经把牙膏都挤上，水杯盛满水，手指在碰触到杯子前略微停顿。
杯子是他最喜欢的罗小黑周边纪念款。
洗漱完毕，李军超在外面招呼他吃饭，卫叶川走过去，却没有坐下。
“怎么了？”李军超抬头看他。
那双眼睛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添加几分洞悉的锐利。
卫叶川不敢过多对视，他一时也不知从哪里开口，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只好道：“我去看看手机充好电了吗。”转身往卧室躲去。
“叶川！”背后传来李军超低沉的声音：“你跟那姓唐的小子在一块了？”
卫叶川先是一僵，很快就浑身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身点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他不适合你。”李军超声音平静，用近似家人的口吻说：“他不知道你的事情吧，如果知道的话，他现在就应该过来陪你。”
卫叶川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告诉他。”
他笑了笑：“再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脚，能处理问题，没必要一点小事就拖着另一半来回折腾，你说是吗？”
“你不敢告诉他。”李军超咬牙，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卫叶川口气微凉：“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小川。”李军超听出他的不悦，口气放温和： “你大概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受伤害，我在卓家听说过他的事，你想知道吗？”
卫叶川扬起下巴：“他是什么身份我比你清楚。”
李军超第一次看到卫叶川如此有‘攻击性’的一面，瞬间让他感觉非常陌生，有点无所适从。
他做梦也想不到，本该将他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为了‘其他人’，对他产生敌对情绪，这令李军超心中十分不快。
于是提醒变成了一种宣泄：“他没有跟你讲过他家里的事吧，大禹的唐鹤是他亲生父亲，他没跟你讲吧。”
卫叶川冷冷道：“我是跟唐景在一起，他亲爹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军超作势按住他的话：“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唐鹤此人极度传统，现任妻子没有儿子，岳父再过两年就要从位子上退下来。他把唐景视为唯一继承人，一直苦心想把他纳入权利网中，偏唐景想进娱乐圈，唐鹤怎么肯善罢甘休？”
“当年唐鹤就是因为他岳父那个位子，才抛弃了已经怀孕的女友，娶了个有背景的女人，你以为唐景为什么上的中央S警校？为什么事业连连受阻？”
“唐景现在还小，过两年，五年，十年，他是会变的，他有很多选择，可你呢？”
“我也有无数选择。”卫叶川面无表情道：“超哥，我的事，你越界了。”
李军超仍然道：“为了向上爬，唐鹤毫不犹豫抛弃相爱多年已经怀孕的女友，你觉得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对权力充满渴望的男人会放弃榨取最后的婚姻价值，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卫叶川怔愣，此刻才完全明白唐景曾经的困境，他在邵家是个外人，又不愿意走亲生父亲给的路，他的出身，看似风光，实则在夹缝中艰难生存。
过去的唐景跌跌撞撞，屡试屡败，屡败屡战，从艺这条路，他面对的困难，远比普通人更大，可是他却从未放弃过。
“叶川，他家境复杂，你跟他走不到一块去。”李军超脸色肃穆：“甚至对你会有危险。”
“唐景是个成年人，当代法律已经不支持父母干预子女情感家庭，超哥，谢谢你的关心，我们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卫叶川垂下眼眸，心里想的却是，酒店里替他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他从不主动问唐景的事情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有难以启齿的秘密，他从来不对外人透露，甚至于李军超。
所以唐景不主动告知他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会多打听，如今从李军超嘴里听来唐景的身世，却有种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唐景的陌生和慌乱感。
什么样的激情最终都会褪去，最后剩下的还有什么？
“你们连彼此信任都做不到。”李军超望着他，温和说：“譬如你跟我，虽然你依旧有不愿意开口的事情，我却可以把自己的一切袒露给你，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叶川，我不相信你……”
“不一样！”卫叶川打断他的话：“我们是兄弟，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
“真的是哪样吗？”李军超‘腾’地站起来：“叶川，问问你自己的心，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是！”卫叶川嘴巴先于思考能力，斩钉截铁，“我一直当你是好兄弟，所以希望你不要再说了。”
这顿饭吃完，卫叶川坚持要立刻去看傅康，他的过分坚持让李军超敏感到他对那片还没有捅破的窗纸正提早作出抗拒，李军超只好先同意。
呼，好难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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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