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耀眼的光从洞顶照下来。我抬起头只看到河图的纹路亮起明亮的光。张圣朝马上说了一句:“来闪电了。”张起灵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把玉玺一下按进一处玉石的空缺处竟严丝合缝。顿时一道柔和的红光从玉玺中绽出,沿着玉石的纹路一路延伸,每路过一口鼎那鼎便发出轻微的嗡鸣。鼎上面吊着的铜钟同步震动,也发出一种不同音色的嗡鸣,九口鼎,九口铜钟十八种声音,又被洞壁、簧片、和铃铛反射、传递、共鸣往复折返形成一种震撼人心的声音。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根神经都和这种声音共振一样。正当我沉浸在这奇妙的声音时只见青铜鼎身的光芒一下被九根巨大的水晶柱吸过去顿时水晶柱也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光线霎时一闪,我一阵恍惚,等我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奇幻的世界中。我身处在一个高高的玉石台上,玉石台散发出微微的光,微缩的山海图山峦起伏,大河滔滔如实物一样就在脚下,头顶是一片璀璨的璀璨的星空。我顿时慌起来,赶忙向四周望寻找二人的身影,只见张起灵周身映着圣洁的柔光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中如神一般正向我走来。他走到我身前向我伸出手,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他没有看到周围奇幻的景象。我这时才意识到我还瘫在地上。一阵尴尬掠过脸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圣朝。也不去拉张起灵的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站到张起灵面前尴尬的一笑。
张起灵面不改色的向四周扫了几眼对着一个方向站定拿出一个石盘举到眼前,我仔细一看那石盘竟是一个古星盘,上面几个不规则排列的大小不一的洞正和空中的几个星点相契合,张起灵放下星盘看向与星盘相契合的几颗星中最亮的一颗星一脸的凝重。
张起灵带我们走向那几个星点附近,看向最大的一个星点。我也定睛看去渐渐的那星点放大成一团金色的光团,光团里有一个人影是一个戴着眼镜体型微胖的中年人正疲惫的在一间凌乱的房间里团团转,好像在构思着一件什么事情?画面很真切,但整幅画面给人一种奇妙的异度时空感。
这时光团炸开,瞬间闪着金光的文字如潮水般迅速的涌过来聚拢、排列、收缩形成一页页的文字把我们团团围住。我忍不住向前两步,仔细的看起来。开始还能心平气和的看下去,可是越到后来就越情绪激动起来,因为我看到文字里面记录的是我和张起灵的经历。我的脑子里闪出了在上林神像前的念头“文字可以创造出活生生的人、物体、乃至一个世界。”
我的呼吸沉重起来,僵硬的扭过头指着这些字艰难的问张起灵:“这是什么?”
张起灵转向我,有点担心的说:“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我摇摇头更加艰难的说:“我想到什么?”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世界的终极。”
我喘不过气了,脑子像被什么东撑开似的胀的发酸。我紧紧的抱着头蹲下去,脑子一片混沌。那个焦虑的胖子,那些闪着金光的文字,我经历的一切,文字可以创造世界……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我听见张圣朝的叫声从耳边响起:“齐兄弟,齐兄弟,你醒醒,你醒醒。”我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睛的是张起灵和张海潮担忧的神情。
可是我没有办法把意识聚焦到现实。我的脑子依然是一阵阵的混沌——我生活的世界是一个胖子用文字创造的,是那个胖子的臆想……我是虚无的,我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我的亲人、朋友、我经历的一切离奇的经历、谜团都只是一种虚无的意识或文字,我一切的爱恨喜怒、我的一切努力,一切生死边缘的挣扎都只是一个胖子的有心设计,那我的生命、生活、情感都还有什么意义……我哭、我笑,我破口大骂……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再次聚焦起来看到周围巨大的水晶、青铜鼎、张起灵和张圣朝胡子拉碴憔悴的脸。我觉得我好像刚从一场恐怖至极的梦中醒过来一样。我想起身可是身子软的像没了骨头,又瘫了下去。
张圣朝扶我坐起来,给我喂了点水。我的脑子还是沉沉的,有气无力的问张起灵:“我晕过去了?”张起灵点点头。我顿时感觉轻松多了:“吓死我了,我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胖子写出来的。”
张起灵顿了顿说:“是真的。”
我顿时又一阵眩晕,但又不甘心的说:“不可能,我们生活的世界上下千万载,宇宙更是广袤无垠。怎么可能是一个胖子写出来的呢?”。
“当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写出来的。”张圣朝接过话。说话的时候把“一个”两个字咬的很重。“那是很长时间里很多人共同创造的。”
“共同创造的?”我发现我聪明的脑子一遇到张家的事就不好使。
张圣朝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我们这个世界的的规律、时空、天地、万物是一个更高文明维度世界里很多人的创造互相照应、影响、融合才形成的,是那个实世界的影子。”张圣朝想了想说:“比如那个世界中有人想到或写道在某个时间北京城有一家豪华的饭店,那么在我们的世界中在那个时间段就会有一家那样的饭店。只是如果和我们联系不大那这家饭店就只是北京城的一部分,即使我们到了饭店门前它也只是众多建筑中的一栋,是北京繁华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元素,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特别的影响。可是对于和这家饭店有密切的联系的人来说这家饭店可能就是展开他的生活的重要场所。”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挣扎着坐直身子望了望四周说:“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上帝说要有天,于是苍穹覆盖在海水之上……”我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用人来举例子就是,我走过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可能是其他作品的角色。我们装点着别人的人生,别人也同样渲染着我们的生活。”张起灵肯定的点点头。
张起灵又给我递过来一块干粮低声的说:“吃点吧。”
我倔强的扭过头死气沉沉的说:吃什么呀?有什么意义?”“我只不过是几个文字。我的生死,也不过是在那个胖子的一念之间。连你和你们记录的那些有无穷力量的神以及你们战绩辉煌的先祖们都是几个文字,只要那个死胖子愿意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山海异兽把我们连骨带肉的吞进肚子。”说着不由得想起这些年的坚持,想到这些年和张起灵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又不由的一阵的心酸,嘴里不由的念叨着:“没有意义,没有意义……”顿时又是万念俱灰。
“意义那东西有意义吗?”张起灵依然云淡风轻的说。
“是呀,没意义。我们都是一群任人摆布的傀儡,一片虚无。”我接着说:“四大皆空,子虚乌有。”
“不会任人摆布。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命运。那些过往的历史、神和人也都是存在的。”张起灵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说。
我一愣,心思一动转又灰了心,说:“你骗我。还自己的命运,我现在能醒过来都得拜那位仁兄的恩赐。”说着抱拳冲头顶拜了拜。
“他没骗你,任何一部作品中的人物从被创造出那个一刻起都是有自己的性格和意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是作者能完全操控的。那些被死死操控命运的人也是他们主动选择了被操控。如果你的性格足够鲜明,意识足够强大创作你的人也会为你改变思路和意愿。这就是改变命运。如果你再厉害一点就可以超越文字禁锢的世界成为那个世界里面的人。”
“这就是道家所谓的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灵光一现问。张起灵又只是点点头。
“他大爷的!”我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抢过张起灵手里的干粮塞进嘴里三两口吃完。强撑着站起来顿时头晕眼花,打了几个晃好不容易站稳了就指着头顶开始破口大骂:“死胖子,我告诉你。你创造出我,又没让我死了,还让我知道了世界的终极就是你最大的错误。打今天起,我就使劲的活着,你想让我死都没门。我不光要活着而且我要活出自己的性格,我要操纵你,让你给我写一个大圆满的结局,我要腰缠万贯、美人相伴、事业有成、朋友成群。要是哪一点不如我的意,等哪一天我到了你的世界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觉得骂的不够过瘾想了想又骂:“上帝,你他妈还想当上帝。天有三十六重,你就敢保证你的世界就不是别人的臆想或创作。我要是创造你的人我就不光让你是个死胖子,再赠送你一个三高……”我越骂越激动不由的有点缺氧一阵眩晕跌坐在地上才住了嘴。
骂归骂,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恍惚,接受不了我的世界是一群无聊至极的人的文学创作和臆想。
人有时就是很矛盾,自己猜测的事情无论多荒诞都无所谓,可当真的证实了,哪怕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也很难接受。就像小时候受了父母的委屈就会忍不住想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可真的有一天证实自己真的只是父母从路边捡来的却又无比的震惊,难以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如何呢,只要我不想死日子依然还得过。肚子饿了一样会很难受,需要吃饭;折腾久了一样会累,倒头就能睡着;周围的人遇到危险一样会拼了命的去救,然后庆幸我们还活着。一样会沉浸于星空的璀璨,震撼于海洋的浩瀚,迷醉于晚晖的绚烂,惊叹于山河的峻秀,感动于人世的真情……这一切难道就真的不是真实的吗?
后来我终于明白,中国的神话认为天地万物都只是因为一丝契机生成,那这丝契机为什么就不能是一群人或一批人的意识或文学创作呢?我能接受天地是盘古一斧子劈出来的,我能接受人是人首蛇身的女娲用土捏出来的,我能接受各种怪模怪样的神支配着我们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世界是一群文人的创作,不能接受我的命运被一个胖子操控着呢?
管他大爷的呢?既然我产生于这个世界,我就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是真实的。我就应该在这个世界里感受天地的苍茫,时光的流转,人世的沉浮。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走路走路。生气的时候发脾气;高兴的时候开怀大笑;悲伤的时候放声大哭……死胖子,思维有多远你他娘的就给爷滚多远,最好滚出爷的思维……
注:文中的“胖子”特指作者张氏族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