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芙蓉混着菡萏的清香让沈凌奚心情大好,动作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局促。

薛薄眠见她一路脸上都带着笑,情不自禁也痴痴一笑,模样有点呆呆的,却无意为他眉尾的那道疤痕平添丝柔情。

他很可怕么?

分明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怀着满腔热血,一心为民,却为何人人都要戏称其为“阎王爷”?

沈凌奚望着他的那道疤出了神,直到酒家的掌柜迎了出来,各与他们打了个招呼,沈凌奚才反应过来。

薛薄眠贴心地接过她手中的花枝,又命掌柜拿来了个白玉瓷瓶,吩咐小二先行拿去了他们的座位处放置。

“我怕你走累了,便提前订了个极佳的位置,街上的华灯尚未掌起,晚些时候我们再下楼去。你可在此处歇脚的同时,览遍今日的街中盛景。”

“保准一览无遗!”薛薄眠话音刚落,掌柜笑嘻嘻接上。

在掌柜的指引下来到三楼,沈凌奚一眼看到那被妥帖安置好的花瓶,瓶里插的正是她的花枝,便猜到那是留给他们的位置。

落了座,薛薄眠跟邀功似的贴了上来,眼睛弯成道新月,龇出两颗虎牙,“小奚可喜欢这位置?”

沈凌奚整理好衣裙,笑着冲他点头,惹得薛薄眠更是来劲了。

他食指朝楼下点点,沈凌奚便顺着所指往楼下看去。

有抱着花的、有与有情人依偎着走的、有提了几提花饼行色匆匆的,往来人群,络绎不绝,似乎相比起他们刚来时人更多了。

但不论是谁,均被街旁布置好的花丛拥簇着,填得沈凌奚的心也满满的。

已经许久没有出门见过这么多的人了,若非此番薛薄眠的邀约,且他一直随在身旁作陪,沈凌奚见到人群的第一反应便是惊吓和逃离。

众人对她的爱与恨,她都莫名其妙地要收好,不得反抗,不得拒绝。

他们神往着她的美貌,却又无法忍受她命格中附带的霉运。

你若爱花,就不可害怕花附带的刺,否则,这跟叶公好龙有何区别?

最讽刺的是,人们明明讨厌她,却又要将她强托上美人榜,把她捧至最上的同时,又把她当做错误的典范,遭万人指指点点。

犹记父亲在世时,也曾带她出门参加过集市,年幼时小小的手握着父亲宽厚的手掌,去哪都可以,哪怕父亲带着她去流浪,她也是愿的。

只要身边不再过于冷清和充满斥责就好。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似乎离开了沈府的家人们,沈凌奚也只剩孤独。

*

临近傍晚,酒家先行点起了灯,周围洒下一片暖黄。

虽立夏将至,可夜晚的风大,吹得烛光左右摇摆,沈凌奚坐于窗边,还是感到略微寒凉。

店家显然是猜到来此的宾客不会着过于厚实的衣物,所以送来了薄的袍子,薛薄眠为其披上后才安心坐回原位,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三楼空旷,除开偶尔上楼为他们传菜的伙计,迟迟不见其他人来,所以四处仅回荡着他们二人的声音。

薛薄眠夹起块藕片,小心翼翼放入沈凌奚的碗中,又怕她嫌弃自己,手刚撂下筷子,便搓起了衣摆,紧张地望向她。

“那,凌奚就不客气了。”

今日起得早,沈凌奚并未来得及进食,上妆前,只匆匆垫了几口点心,虽然也没走几步路,消耗不大,但一日已过大半,她终归还是饿了。

见她对自己丝毫没有嫌恶之意,薛薄眠眼睛瞬间亮了,开心得连米饭都忍不住多添了两碗,又频频为她夹菜,喂得沈凌奚中途好几次要站起来消食。

吃饱喝足后,沈凌奚藕臂倚靠在红木栏杆上,晚风带起她鬓边的几缕碎发,有些昏昏欲睡。

楼下的赏花客愈发多了起来,只因花神节的灯会即将开始,各种慕名前来的均挤在了一处,意欲捉住春日的尾须,赏尽春色。

“等灯会开始,我便带你下楼去。”

薛薄眠来到了她左侧,试图以她的视角去看楼下的风景。

沈凌奚简单“嗯”了一声,转头朝他睨去:“薄眠,今日这酒家的三楼为何只有我们两位宾客?莫不是你将此处给包了下来?”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小奚的眼睛。”

薛薄眠背过手吐了吐舌,间接承认了。

“又是赠我金钗,又是送我华贵的牡丹,现在又为我包下这酒家,真是让你破费了。”

沈凌奚不好意思地坐直,搂了搂身上的袍子,因贪了杯酒,脸颊带了抹红,醉酒的美人含了羞,不禁令薛薄眠觉得,似乎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因为小奚值得。”薛薄眠脱口而出,神色却极为严肃,并不觉得这是件能拿来玩笑的事。

“之前见你,便发觉你的眼里总夹杂着股落寞,使我总情难自禁地试图主动去填满那些空掉的位置。小奚,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不要这么落寞,不要让自己那么寂寞。”

“若你不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陪你去做任何你喜欢的,想要做的事。”

薛薄眠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凝进她的眼底,像他所说的,意欲把她心底的寂寞扔走,只留下快乐。

“之前见我?”

“可我们初见那会,不是遇到了群匪徒吗?恐怕那时我的眼底只剩恐慌才对。”

经他这么一安慰,沈凌奚的心口流出股暖流,合着周遭的暖光,驱散了阴霾。

柔光软化了他的眉眼,却没有祛下他皱起的眉头,沈凌奚很想站起为他揉开,可碍于礼节,也只好作罢。

“总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薛薄眠不甚在意她听到的重点,只想坚守本心。

她当时既然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那么他便不许她轻易放弃自我。

“谢谢你,薄眠。”

听完薛薄眠的这番肺腑之言,沈凌奚愧疚难当,挪开了注视他的目光,垂下脑袋,眼睫颤动的频率极快。

毕竟当时是以探薛薄眠的口风为主才选择出的这趟门,以利益为首。

现在却被对方感动得一塌糊涂,最紧要的问题,她是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罢了,来日方长,今日她还是不提煞风景的话题了。

招来伙计端来方铜镜,沈凌奚整理了仪容,便随着薛薄眠下了楼。

一路上,薛薄眠紧紧握着她的袖子,别扭又扯得慌,勒得沈凌奚的肩膀红了一道。

“薄眠......”

她终于忍不住了,趁着身周人少,她半卷起袖子,玉指勾上他的尾指,又以披帛覆盖,同时紧盯着二人唯一有所联系的地方,悄声道:“你我这样牵着也行的,至少能走得舒坦些。”

“好!”

薛薄眠巴不得她能牵起他的手,但先前顾念她的名声,不好过分亲近,如今她主动发话,他已是满足。

“我先带你去看那边的杂耍?往年那头,有好多会喷火的能人异士,他们喷出的火熄灭之后,余烬竟还会变作花瓣翩然跌落,可神奇了。”

沈凌奚懵懵抬头看他,小嘴微张,似是对他说的十分好奇,薛薄眠瞪大双眼,讶异她竟从未听闻,“小奚没见过?”

“我只知晓那处有杂耍,但确实没有亲眼见识过花神节的。小时母亲偶尔会请杂耍的来家中表演,可你也知我在外的丧门星称呼,之后便鲜少有杂耍团愿来我府中了。”

“他们都怕染了霉运。”她怕薛薄眠听不懂,接着补充到。

“一派胡言。”

薛薄眠皱眉,小臂施了点力,轻轻松松便将她拉近了几步,带有几分愠怒的粗重呼吸暧昧地喷上颈窝,激起沈凌奚一身的鸡皮。

他难得主动松开拉着的手,沈凌奚还没来得及失落,便觉腰间一紧,薛薄眠的大掌竟就这么大剌剌箍了上来,被圈在他的怀中动弹不得。

两人极少挨得这么近过,沈凌奚只需轻轻一靠,额头便可轻易抵上他宽阔的胸膛,耽溺于这份温暖,又担忧被熟人撞见影响不好。

沈凌奚心里头的两根麻花绳来回拉扯,绷得几经要断裂。

“以后不许说自己是丧门星。”

“花神娘娘庇佑,小奚定会成为世间最易得好运的姑娘。”

他抬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举止亲昵,沈凌奚木讷地抿起唇,鼻头一酸,被他人关怀润养的泪珠,差点就要失控地砸了出来。

虚揽着她的肩头,薛薄眠一路将她领至所说的杂耍地,奈何他们来得较迟了,人群早已团团围住杂耍团,里里外外有好几圈。

沈凌奚踮了踮脚,忽而发觉自己在身高这块吃了大亏,正犯愁之际,薛薄眠猛地收紧手臂,再次把她带入怀中,俯下身凑于她的耳边同她耳语。

“旁边有糖葫芦的摊位,可想吃串山楂的解解腻味?”

被“山楂”二字勾起了馋虫,沈凌奚咽咽口水,单是想想便能感觉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极快地答应了。

“那小奚先在原地等我,否则若你我一起离开再折返,怕是会被挤出更外边了。”

“别乱跑哦!等我。”

薛薄眠揉揉她圆润的肩膀,勾勾唇,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沈凌奚本就不甚适应这拥挤的人潮,被推来挤去,后背渗出了大片冷汗。

杂耍开始,最前头的几位杂耍师傅喷出口火,散出的灰烬确实如薛薄眠所言,顷刻间化作片片花瓣。

前排众人的惊呼声,一浪接过一浪,不绝于耳,震得沈凌奚的脑袋“嗡嗡”作响。

继而也不知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突然跟发了狂似的朝前冲撞,像是也想挤去前头看戏。

恰巧沈凌奚离那人不远不近,也被波及,人群开始相互推搡,她跟条被挤上岸的鱼似的,站不稳脚跟,四处扑腾。

眼看就要左脚拌右脚,沈凌奚双手撑开,心中只祈愿自己能摔得别太狠。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许是应验了薛薄眠的那句好运的祝福,她只感身子倏地一轻,睁开眼,似落入了一个人怀抱中。

该死!不会是趁乱随手抱了个人吧?

那还不如直接让她摔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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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美人手握救赎剧本
连载中蛇无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