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前脚刚迈离多日未出的大门,数只喜鹊便纷至沓来,呈环形在沈凌奚的的头上盘旋。

她忍不住抬头张望,心道今天选对了日子,定是个吉日。

春风拂过美人面,沈凌奚在出门前不忘盛装打扮了一番。

挑了十几朵开得正盛的迎春花,用铜丝串起,顺着半盘起的头发由左侧拉至右侧髻紧,再配以枚金色的花步摇,每走一步都如暗香浮动,摇曳生姿。

她的身下则搭了套嫩鹅黄色襦裙,外加条翠绿色披帛,乍一看,使人错觉春日的花神降临。

一主一仆立于府门外候着薛薄眠的马车,美璎满意地打量起自己为沈凌奚搭的这身“作品”。

不多时,巷子的拐角处,薛家的车夫便驱车而至。

刚见马头从巷角拐出,沈凌奚的心间却传来痕痒,忽感不对,耳朵动了动,便听到头顶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

说时迟那时快,被坑怕了的沈凌奚反应比寻常人快上许多。她猛地将美璎拉往身侧,同时二人朝后退了几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如鹌鹑蛋大小的鸟粪便“咻咻”如落雨般砸在了她刚才的站位上。

美璎拍着胸脯,余光瞥见自家小姐惊魂未定的模样,目光便转回地上的浊物,口是心非地安慰起她来:“小姐莫慌,此乃喜鹊,是为吉兆啊!”

吉吗?

差点一不留神就被淋了满头的臭东西,都这样了她还吉得起来吗?

但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沈凌奚算是倒霉出了经验,倒霉出了心得,远眺几眼,她便捕捉到正向二人疾驰而来的马车附近出现了块蕉皮,也不知是哪个短命鬼干的,竟敢在她家门口乱扔东西。

坏了!

沈凌奚不会武功,自然是无法冲上前去把那滑愣的玩意儿一脚踢开,眼看就要来不及了,反正对面的马车内还坐着薛薄眠,她也只能选择先保全自己和美璎。

搂着美璎连连后退的同时,她对着驾车的马夫大喊。

“地上有蕉皮,快驱马绕开!”

可对面的马夫显然来不及反应,拽着缰绳怎么都扯不动奔驰着的烈马。

尚在发懵之际,沈凌奚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蹄踩上黄澄澄的蕉皮,“唰”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音。

眼看马儿就要摇摇晃晃冲着自己撞来,沈凌奚左躲右闪,那马却像是逮准了她似的,她朝哪躲,马就往哪撞,就好像今日撞不上她不死心。

完了完了完了。

沈凌奚暗道不好。

都这样了,却仍未见薛薄眠的身影。

她绝望地眨眨眼,猜想对方许是被颠簸滞住了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个较为低沉的女声大喊了个“吁”字。

烈马的嘴被昂贵的缰绳扯得变了形,痛得忍不住大叫,前蹄高高抬起,及时停下了胡乱的冲撞。

马车的剧烈晃动让沈凌奚无法看清究竟从轿中走出了谁,只勉强瞧到是个穿了身素色衣裙的女子,虽装扮得清雅淡静,驯马的姿势却游刃有余,似乎常常这么做,和其外形相比,给人割裂感十足。

不对,怎么那女子看着有点眼熟?

沈凌奚努力压下粗喘,掏出帕子擦了擦几乎要滴入眼的冷汗,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似是被吓得还没回过魂来。

紧张情况下,沈凌奚的脑子转得倒是地格外地快,按薛薄眠曾和她约好的来推算,那陌生女子定是他嘴中提到过的“二姐”——薛雪尤。

沈凌奚被吓得嗓子都哑了,而对面的素色身影在安抚好烈马后,把手中的缰绳转回给车夫,接着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背起手款款朝她走来。

哪怕再慌乱,礼数也不能失了。

在对方刚迈出步子的一瞬,沈凌奚便微低下头,掩去慌乱的眼神。

女子的身影携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逐渐逼近至眼前,沈凌奚晃了晃神,才清好嗓子,随即淡定到:“这位便是薄眠常在我面前提及的薛姐姐吧?”

“凌奚见过薛姐姐。多亏了姐姐及时的‘悬崖勒马’,否则,凌奚怕是要被这马蹄给踏扁了。”

沈凌奚试图忽视仍在突突狂跳的心脏,乖巧地对着来者勾唇一笑。

临危不乱,遇事不惊,淡然处之。

外加美丽的皮囊世人皆爱,薛雪尤便心下一软,忙上前搀起沈凌奚微躬下的背,又将她的脸托起,回以笑容。

“上次凌奚与我相见时走得匆忙,薄眠未来得及引你我相识。如今近距离见了,倒果真如那小子所说,是位独一无二的美人。”

虽被人夸赞对于沈凌奚来说不过家常便饭,但薛雪尤的声音好听,刚刚又将她救于马蹄之下,所以她的夸赞于沈凌奚的耳中,自然是堪比天籁。

“薛姐姐,谬......”她笑着被薛雪尤捧着脸抬起头,却在看清薛雪尤长相的一瞬傻在了原地,呆住的模样带有几分无措,无意逗乐了薛雪尤,对沈凌奚便更是喜爱,疼惜地抚上她的手背,安抚般轻拍了拍。

“......谬赞了。”沈凌奚嘴角没忍住抽搐,眼前人的那双清澈的眸子,逐渐和那日在酒肆楼下看到的那半张脸重叠起来。

原是误会一场,那日紧随在薛薄眠身旁的清丽女子,竟然是薛雪尤。

沈凌奚在为那日无端的醋火感到心虚,手心沁出把虚汗,面上也只得“呵呵”傻笑应付。

“凌奚可有哪不舒服?是被我家这烈马惊着了?还是上次的伤未痊愈?”

薛雪尤见沈凌奚脸色苍白,嘴又擦得略红,透出几分病美人的姿态,不禁有点担忧。

话音刚落,薛雪尤握着沈凌奚的手还没捂热,薛薄眠便风风火火从马车上快速跳下,一刻都不耽搁,连忙上前夺过沈凌奚的手就要给她把脉。

“小奚,没被吓坏吧?”

真是血脉里自带的,薛府一家子都喜欢这么狂放地下轿。

沈凌奚羞涩又略感心虚地将手从薛薄眠手里抽回,脸颊浮上抹红,有了点血色,余光却乜到薛雪尤意味深长的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二姐,都怪你!英雄救美的桥段被你抢去,竟闹得小奚和我生分了。”

薛薄眠白了一眼正捂嘴偷笑的薛雪尤,被薛薄眠如此一提,她立刻正正神,摆出副凌然正气的样子,“有什么事,上了轿再说吧。”

*

不愧是武将世家,就连薛家的马车都带着股“烈”气。

明明刚才还差点将沈凌奚踏扁于蹄子之下,现在却是任由那匹烈马载着她疾驰往金街,行驶的速度之快,让坐惯了人抬轿的沈凌奚慌张起来。

并非是开玩笑的,这马车,似乎随时都能把她给甩飞出去。

沈凌奚下意识攥紧身侧美璎的手,刚消下的冷汗,顷刻间又布满了掌心。

薛雪尤同为女人,自然也是看出了沈凌奚的局促,于是忙安慰到。

“凌奚妹妹放心,我家这马匹可是父亲在军营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它算是上过战场后又退下的老马,性子虽烈了些,但和外面的普通马匹相比,可是又稳又强,日行千里都不算事。”

难怪了......

沈凌奚应付式笑笑,过快的速度让她有些反胃。

不可不可,她今天打扮得如此美,怎么可以吐在别人的车中?

这要是被传出去,她的小脸还要不要了?

借着整理裙摆的间隙,沈凌奚猛吞咽了几口唾沫,好容易才将脾胃的不适感调整好,抬头间,她看到坐于窗边的薛雪尤反手掀开了帘子。

少了厚锦帛的阻挡,窗外金街的人群哄闹声不绝于耳,不过金街这块地,终归是富庶之人才会来的区域,所以相较于她往时去的市集来讲,算得上静了。

一路上薛薄眠都没有开口,只可怜巴巴地微垂着脑袋,眼神倒是毫不收敛,只盯着沈凌奚看,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断他。

而沈凌奚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鼠辈,她不敢直视薛薄眠炽热的目光,可嘈杂的内心世界,终归忍不住让她去猜他都在想些什么。

二人都在暗自较劲,也不知究竟谁输谁赢又有何重要。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薛雪尤。

“还好凌奚妹妹没有受伤。你看,今日的金街可谓真热闹,下了车,得好好逛上一番。”

薛雪尤尽管只着了素衣,但得益于容貌昳丽,反为其添上衣物所无法展示出的艳来。

可惜她终归太冷了,更何况,薛雪尤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冰冷得像天山顶上最稀贵的雪莲,美则美矣,却难以接近。

沈凌奚先好好欣赏了番薛雪尤清冷的气质,又以余光打量着薛薄眠,忍不住腹诽:分明是一家子,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但怎么就是天差地别呢?

“妹妹怎么光看着我,不说话?”

薛雪尤慵懒地以手肘半撑在窗框,脸上只有一分笑意,不禁令沈凌奚打了个寒颤。

“是在想,薛姐姐和薄眠的性子怎么差得这么远?”

沈凌奚捂嘴轻笑,眼睛变得弯弯的,无意撩动了薛薄眠沉寂许久的心。

终于有了与之相关的话题,薛薄眠赶忙接上,就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又失去了和沈凌奚搭话的机会:“我这性子多好,哪像二姐,对不相熟的人,脸黑得堪比家里的锅底,话也舍不得多说几句。”

“你再在凌奚妹妹面前胡绉,信不信我拿马鞭收拾你。”薛雪尤的表情仍是毫无波澜,但语气加重,威严十足。

骂的虽是薛薄眠,沈凌奚却也被吓得立马噤了声。

不过看起来薛薄眠往日在家中皮惯了,薛雪尤的一番“威胁”对他并不起作用,他双腿大张,两条手臂撑在膝盖上,翘起一侧嘴角,跟个说书人似的,仿佛在提上回书说到。

“母亲之前就说过,若我和大哥是天上的烈日,那二姐就是夹在烈日中那抹冷冰冰的月亮,突兀,且冻得很。”

“嗵”的一声,沈凌奚倏地听到薛薄眠肩膀处传来声弹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到了,之后便是一颗石子骨碌落地的声音,她低头看去,倒是觉得见怪不怪了。

他们一家子,估摸着都喜欢用石子揍人。

沈凌奚看着两姐弟拌嘴,却感到有些孤独。

父亲和母亲只出了她这一个女儿,有时有些事若想寻个至亲之人商量,都找不到。

薛雪尤看出了她瞬间的落寞之色,冲薛薄眠用眼神点点,他立马了了,便叫停马车,决意在这处下车。

“小奚,今日说好了带你来散心的,你可要开心些。”薛薄眠笑得灿烂,在薛雪尤和美璎的注视下将沈凌奚拉下了车。

薛家的马车比常规的要高些,沈凌奚见他仍老样子纵身一跃,自己却踌躇不前,困在马车上犹豫着该怎么下。

“别怕,小奚。”

薛薄眠在地上站定后,立马回了身,对着沈凌奚坦然张开双臂,示意让她跳入他的怀中。

“大胆往下跳,我永远都会稳稳地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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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美人手握救赎剧本
连载中蛇无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