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禛不明白,自己右手腕上顺着经络蜿蜒而下的黑线怎么似乎缩短了些?
一周前,他去好友的私人医院做了全面体检,结果显示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活头。
恍惚回想起他碰触到那小道姑时通身舒畅的感觉,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那小丫头就是母亲在世时的大师好友说的那位能帮他延长寿命的贵人?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的眼睛骤然睁开,似乎能看到摄人心魄的精光从中一闪而过,随即那双深邃的眸子又缓缓闭上了,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既然被自己遇上了,便是如何都该试一试,更何况那丫头现在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妻了,不是吗?
成了陈嘉禛的未婚妻后,鱼妙音就跟着他住到了他位于市中心地段的大房子里。她跟师父久居山中,也不懂山下房地产商的花样,自然不懂什么是跃式大平层,什么是城市中的花园,什么是湖景风光。
她只知道这房子空旷的说话都似乎有回声,院里的花多是多,却少了几分自然的野趣,房前的湖看着是挺大,里面的鱼却没有从前道观旁的小溪中来得多。
罢了,可能有钱人的审美都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吧,反正她平平凡凡一小道姑是理解不了。
早上起来,鱼妙音实在无事可做,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心里其实已经在想念青云道观了,可它现在是国家的了,而她也无家可归了。一时,竟忍不住有些失落。
陈嘉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道姑低垂着头面窗思过的可怜样。
正不知所措时,门铃却响了,看了看墙上的大挂钟,才意识到大约是做饭的刘妈来了。
他喜静,所以特意给刘妈一家在周边买了个小公寓。早上到点了,再让她过来做饭,晚上做完晚饭就可以回家了,打扫的话则让他的私人助理找专人处理了。
“还不快去开门,傻站在那干嘛?”
从没有安慰人的经验,陈嘉禛踌躇许久,嘴里才冒出这么一句没有人情味的话。
好在,鱼妙音的师父说话向来也是直来直去,这下倒是误打误撞让她体会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就连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亲近。
察觉到她投过来的过于热切的目光,陈嘉禛不自然地以手握空拳在双唇间遮掩着清了清嗓子。好一会儿才缓缓从楼梯上走到餐桌边。
刘妈做饭的间隙,陈嘉禛拿出笔记本开始关注今天的金融新闻,而鱼妙音却从桌边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刘妈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看到气氛颇为和谐的两人,心下还震惊了下。
这陈家三爷向来性子冷,平时家里从来除了她这个煮饭阿姨,也就是负责打扫的家政公司员工会来了,就是他那私人助理一年也来不了两回。今儿个倒是稀奇,一来就来了个姑娘家。
可到底是他积威过重,主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嘴。摆好饭菜,她就退回了厨房。
想到手腕上退回一点的黑线,陈嘉禛忽然就想再试验一下,饭碗端起来才吃了两口,他就冲背对着厨房坐的鱼妙音开了口:“今天的菜似乎有点咸了,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吗?”
他这么客气,倒是让鱼妙音有些吃惊,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因为背对着,她自然也就不会发现听到声音的刘妈从厨房里探出了头,要不是陈嘉禛冲她使了个眼色,这水也轮不上她去倒。
等她从厨房里端了杯水出来,打算递到人手里时,却被那正端坐着的男人的白皙手指轻轻拂了一下尾指指尖。
她疑惑抬头去看,陈嘉禛却面色如常,强装淡定,鱼妙音也就不解地回了自己的位子继续埋头吃饭。
她在山中,整日也就是与师父这个八十老头相处,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心中着实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觉得,自己这未婚夫就是想与自己亲近了。
想来,也不过是碰碰指尖,可是比他们道门中的双修圣法单纯许多了,毕竟,她可是听说要修得此法,首先得把衣服脱光来着。
鱼妙音这头还在想入非非,那头的陈嘉禛偷偷挽起袖口,待看到那与昨晚丝毫无异的黑线时,却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巧合?
可只要想到自己的身体或许还有救,他就不想放弃,刚好前几天朋友还约了他。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默契,他放在桌边的移动电话也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后就从那头传来了好友熟悉的声音:“阿禛啊,告诉你个惊天大消息,小昊又拍拖啦!听他说,这回可是奔着结婚去的,但是你绝对想不到那姑娘是哪家的,是姚家的,没想到吧!”
电话这头的陈嘉禛却很是无语,从接通电话打了个招呼后,好友可是没给他一点回话的空。只顾着分享自己得来的大消息和表达他的震惊。
不过,听了他的话,他也确实有些惊讶,毕竟那姚家和马家可是很不对付,两家一直都是竞争关系,怎么马鸣昊突然就和姚家小姐拍上了拖?
马鸣昊在他们几人中年龄最小,他们一向护着他,这回自然也得帮他把把关。
更何况,据他所知,自己这个弟弟的情史可是相当的丰富,前一阵子才听说他追着一个三流小明星屁股后头跑,这才多久没见,就要和世仇家的小姐私定终身了?
想想,就很不正常。
和好友约了见面的地点,陈嘉禛就挂断了电话。却见本还在认真吃饭的小道姑已经放下了饭碗,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眼里满是对自己手里东西的好奇。
“你对这个感兴趣?”
“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陈嘉禛闻言却笑了,随后才认真解释:“这是移动电话,用这个就可以和很远地方的人说话、聊天。”
听了这话,鱼妙音的眼睛更亮了几分:“那如果我也有了这个,是不是就可以和师父聊天了?”
“嗯”。陈嘉禛郑重点头。
不想下一瞬,鱼妙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本还晶亮的眼睛竟又黯淡了下去,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让陈嘉禛生出了几分不忍。正想开口安慰,却只听对方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惜师父没有这个能讲话的盒子。”
不知是不是对山下事务的新鲜劲儿过去了,陈嘉禛发现面前的小丫头今天有些伤感,可他不习惯她这幅没有精神的萎靡模样。
“别难过,你师父既然让你来寻我,日后他办完了事定会来找你的。今天我朋友约了我见面,你是我的未婚妻,就跟我一起去吧,刚好把他们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而且,你不是下山来赚钱的吗?若是他们有什么不正常的,你可以先看看。”
这几天也看了山下的不同风光,鱼妙音本来想拒绝,可他最后一句话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甚至,在走之前十分配合地换上了陈嘉禛特意让私人助理买来的衣服。
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青衣道袍来着。但陈嘉禛说她现在代表的是他们青云观祖师爷的脸面,她自然不能拒绝他的好意了。
师父可是耳提面命,出门在外,万万不能丢了祖师爷的脸面。
换上白色、带花边、比自己原来的道袍略短一些的道袍后,鱼妙音新奇地转了个圈,陈嘉禛看着她这样子,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不错,挺好看的。”
鱼妙音只觉得布料还挺舒服的,哪里会想到这款旗袍可是某高端品牌刚出的新款,单价更是到了五位数。
此刻的她穿着旗袍,配上她自己绾的发髻,和那发髻上的乌木簪子,虽不如现下许多豪门小姐打扮地那般明艳,却也自有一种别样的风情,让人眼前一亮,陈嘉禛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才心虚地转过头,弯起自己的手肘示意:“搀好。”
一番礼仪教学下来,两人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本还坐一起畅聊的三人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陈嘉禛和鱼妙音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像是被贴了禁言符一样。
“聊什么呢?怎么不继续说了?”
或许是自己正身处于前所未有的幸福中,马鸣昊也顾不得询问鱼妙言的身份,就跟陈嘉禛分享起了自己的好事:“三哥,你一定想不到,我真的遇到真爱了,她是姚家的三小姐。虽然是个姨娘生的,但她人很好,我现在一天不见她就心里不舒服,就跟有根绳拉扯着一样一抽一抽的疼,我越跟她相处,就越爱她。
不瞒你说,我觉得我现在爱她甚过所有人,包括我爹妈。不开玩笑,她现在让我做什么我就愿意做什么,只要她高兴,哪怕让我去死我都高兴。
我现在甚至都有点害怕我对她的这种爱了。不过,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爱情都让我遇上了,就是要面对这么一点害怕也算不上什么了。”
不同于其他两人对他这番爱的宣言的或吃惊或羡慕牙酸的表情,鱼妙音却是一脸的古怪神色。就连坐她旁边的陈嘉禛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怀疑。
马鸣昊却不以为意:“我懂你们的心情,毕竟,你们可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这种时时刻刻感觉心像被牵住一样的姻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遇上的。”
鱼妙音本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在听到他不断提及“有根绳拉扯着一样、时时刻刻感觉心像被牵住”这样具体的描述时,她确定了,面前这沉浸于爱情海中无法自拔的马公子,想必是中招了。
她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更何况他还是陈嘉禛的好朋友,她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正当马鸣昊想继续热心分享之时,她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马公子,恕我直言,你估计是被下了一种咒术,而这种咒术的名字就是“牵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