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兵们在狂笑,村民们在尖叫,志愿者们在不甘地怒吼……
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杂乱无章。
但方彻却什么都听不见。
因为他的穆亦冬死了。
白发青年那鲜红而滚烫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使他产生了皮肤被灼伤的错觉。
为什么……
方彻不明白。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去帮助他人,也在尽力平衡各方势力,避免/流血牺牲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绝望与恨意在心间不断滋长,温热的液体溢出眼眶,顺着方彻那漂亮的脸庞上滑落下来。
如果能回到过去,回到穆亦冬还活着的时候……
方彻低头站在原地,周围的场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开,一片星辰大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脚下,星辰在流逝,远处天边的星云变幻莫测。
方彻抬起头,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超乎常理,可他不在乎。
他只想要穆亦冬回到他的身边。
这时,远处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朝方彻这边走来。方彻看到,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美得摄人心魄的男人,有着烈焰般张扬耀眼的赤色长发,碧绿的眼睛宛如沙弗莱石那样剔透夺目,一身白色的军礼服勾勒出他修长完美的身形,衬得他无比神圣迷人。
那明明是一个人,但方彻却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同类的气息。
男人走过来,站在方彻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得仿佛死物,脸上的微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实感。
“你是……什么?”方彻恍惚地问。
男人歪了歪头,没有说话,似乎这个问题并不值得他回答。
“算了,不管你是什么……”方彻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低下头祈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亦冬……”
男人任由他抓着。
“我救不了他。”过了一会儿,赤发男人开口,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如提琴般悠扬,比星际中最顶级的男歌手的声音都要动人,“死人是无法复生的——此为宇宙的真理之一,就连我也改变不了。
“如果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重新‘活’了过来,那么只能说明:要么那个人实际上并没有死,要么‘复活’后的那个人本质上已经不是死者本人了。”
方彻绝望地抬起头。
“不过时间是流动的,我可以让时间回到他还活着的时候。”男人说,“但是,能救他的只有你。”
方彻看着他,眼里满是偏执:“我应该怎么做?”
男人轻轻推开方彻,将手附上他的胸膛,沉吟道:
“……给我权限,应霄。”
应霄?
方彻表情疑惑。
随后,一把红色的骑兵军刀凭空出现,那刀正插在方彻的胸膛上,贯穿他的身体,但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流血。
“?!”方彻感到震惊,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情绪也是一种能量。”男人垂眸,握住刀柄,“你曾来过这里,情绪发生过剧烈的波动,产生出了巨大的能量。
“然后,应霄为了不让你失控,就把这把刀钉进了你的体内,让它吸收你的情绪,并储存起来。”
应霄……是谁?方彻茫然。
他莫名想起,在迈勒斯家那会儿,自己曾在极短的间隔内二次进入过异空间里。最后,他被一个身穿切尔克斯军装的白发高马尾男人用骑兵军刀给捅了一刀。
难道那个人就是应霄?
不等他细想,赤发男人就手上一用力,把红刀给抽了出来!
“唔?!”惯性使得方彻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把刀内储存着自它钉入你身体的那一刻到现在为止,你所有剧烈的情绪。”男人的语气平静得毫无起伏。
方彻喘着气,抬起头看向他。
赤发男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方彻,红刀悬浮于他的手心上:“捏碎这把刀,所有的情绪将会回归你的体内,你将瞬间获得巨大的能量。
“但是,你同时也会被这些情绪带来的强烈痛苦所折磨,大概率会直接疯掉,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接受吗?”
“我愿意!”方彻毫不犹豫地喊道,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将手伸向那把红得刺眼的刀,如飞蛾扑火,
“……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力量和痛苦。”
无论是力量还是痛苦,他都会全盘接受,然后回到过去,用它们救下穆亦冬。
他话音刚落,男人就收紧拳头,捏碎了红刀。
巨大的能量瞬间从刀刃的碎片中爆发出来,争先恐后地涌入方彻的体内。
“呃,呃……”酒红色头发的青年双手不知所措地掐住胸前的衣服。
那些尘封已久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在他的心中横冲直撞,如同癌细胞一样不断扩散。这种近乎疯狂的感觉用力撕扯着方彻的内心,仿佛恨不得要把他的心脏给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方彻死死地按着胸膛,撕心裂肺地大喊。
强烈的恨意肆意生长,失控的感觉愈发严重。
痛苦让泪水流了下来,方彻琥珀色的双目异常明亮——
……然后,他拿回了属于他的情绪与力量。
赤发男人笑了笑,一抬手,星空瞬间消失,场景变回到雇佣兵领头将方彻等人送出白桦林那会儿,定格在项鸢鸢她们走在前边的那一刻。
男人绕到方彻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去吧。
“这一次,不择手段、拼尽一切,救下他。”
随后,赤发男人消失了,静止的时间恢复了流动。
“阿彻,你怎么说?”项鸢鸢回过头问,在看到方彻漂亮的脸庞上满是泪痕,两只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吓人,表情也诡异无比后,她吓到了,“阿彻,你怎么了?”
方彻直直地望着布拉德埃尔村的方向,咧开嘴角,露出了阴森的笑容:“……你问我怎么看待纽切兰尔家族?
“我认为,他们全都该死。”
说完,也不等项鸢鸢她们反应过来,方彻就拔出赤星,冲了出去。
穆亦冬的身上全是伤。
最严重的伤在额角,那里流了很多血,额前的一片白发和半边脸都被染红了,一只眼睛疼得根本睁不开,只能喘着气,身体微微颤抖。
在方彻等人离开的一段时间后,一群埋伏在附近的纽切兰尔家族的雇佣兵突然窜了出来,闯进布拉德埃尔村,打伤了不少人。
学生志愿者们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自然是敌不过身经百战的雇佣兵的,唯一能扛两下的就只有穆亦冬这个重生者了。
然而,眼光毒辣的雇佣兵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最难对付?因此他便成了敌方集火的对象。
双拳难敌百手,很快,穆亦冬就被雇佣兵给挟持住,当成了人质。
虽说刀刃已经架在脖子上,不过他却并没有恐惧或绝望,而是冷静地环顾四周,寻找破除僵局的一线机会。
这时,他看到方彻从远处飞奔过来。
“方……”穆亦冬想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方彻脸上的表情阴森无比,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拖着斩/马刀,像是前来索命的厉鬼。
“方彻?”穆亦冬呆住了。
控制着他的雇佣兵也是一愣:“那、那家伙是什么鬼?!”
这是一个机会。穆亦冬心一横,猛地推开雇佣兵,挣脱了束缚,跑向方彻。
雇佣兵反应过来,怒道:“你小子——”
方彻大呵:“亦冬,俯身!”
穆亦冬没有犹豫地照做了。
紧接着,一阵剧痛从臂膀处传来。他低头一看,是自己的左肩被雇佣兵用长刀给捅穿了。
穆亦冬强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刀尖从身体内滑了出来,带出了不少血。
见状,方彻立马暴怒,用力将手中的赤星给扔了出去。赤星像标枪一样,擦过穆亦冬的身侧,飞向雇佣兵,直接扎穿了那个雇佣兵的胸膛。
雇佣兵瞬间毙命,死死地瞪着双眼,身体向后倒去。
方彻快步冲上前,把刀从他的体内拔了出来,抬手斩断了他的头颅,然后一脚踢飞出去,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这颗头颅跌落在雪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猩红的液体喷溅了方彻和穆亦冬一身。
此举把穆亦冬给吓到了,他不慎脚底一滑,跪坐在地上,呆呆地仰着头,望着前方酒红色头发的青年的背影。其余的所有人也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
随后,方彻掏出手枪,果断开枪打死数名雇佣兵,枪枪爆头、一击毙命,手法之精准与狠厉令人瞠目结舌。
雇佣兵们终于反应过来,扑上来围攻方彻。
方彻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武器把他们一个个干掉,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无情的机器一般。
一颗子弹射向方彻,穆亦冬一惊,喊道:“方彻,左边——”
方彻连身都不转,只是迅速抬起左手,就一把抓住了子弹。
“这、这……”冲他开枪的雇佣兵难以置信,摇着头连连后退,“为什么你可以徒手接子弹?!”
方彻没有回答,他缓缓扭头,明亮的琥珀色双瞳冷冷地看向那个雇佣兵,随后左手用力一挥,将抓住的颗子弹朝雇佣兵扔了过去——
雇佣兵被这颗子弹击穿了头颅,倒地身亡。
方彻勾起嘴角,笑得骇人。他抬起左手,打开手掌看了看——他戴着穆亦冬送的战术手套,左边的这只手套因为接子弹,掌心处已经被完全损毁了。
方彻当然可以徒手接子弹了。他从那些痛苦而绝望的疯狂情绪中获得的巨大能量,让他的精神值直接突破10,达成了无伤开精神力的必要条件,穆亦冬送他的战术手套也为他提供了一定的防御。
如今的方彻无人能敌,估计连封语轩都打不过他,除非把肯德里克搬来。不过,以肯德里克现在那乐子人的性格,估计只会搁一旁拱火。
“怪、怪物啊!”雇佣兵纷纷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方彻没有追上去,只是微笑着摇摇晃晃地举起赤星,把刀尖对准他们逃跑的方向,神情癫狂地说:“尽管跑,贵族的走狗——”
我会追杀你们和你们的畜生主子,直至天涯海角!
“你、你怎么了啊,阿彻?”项鸢鸢焦急地问,之前,她被方彻颠覆以往的疯狂举动给吓住了,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方彻放下刀,看向穆亦冬。
白发青年跪坐在地上,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喘着气,一双酒红色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没有恐惧,只有担忧与疑问。
方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蹲了下来。
穆亦冬努力平复呼吸:“方彻……”
酒红色头发的青年用左手覆上他的嘴唇,接着……
在自己戴着手套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穆亦冬怔在原地。
随后,方彻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白桦林的方向走去。
“等等……”穆亦冬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他,“方彻,别走……”
但最终,他还是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