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步一旋地缓缓走近，福了福身：“奴家柳柳，参见皇上！”
媚眼如丝，遥见两分可怜。
常公公鼻子一哼，好个蠢笨的丫头！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竟然动起那坏心思！
“确实有几分姿色，‘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难怪能把那太守迷得魂不守舍。”皇上转着手中的佛珠。
柳柳听此言，表情一僵，前半句说她姿色姣姣，后半句却说她是青楼女子，不过残花流莺。
柳柳只能尴尬赔笑着：“谢皇上夸奖。”
皇上低着眼也不看她。
“你不若与朕说说那事。”
“奴家……奴家不知皇上所问何事。”柳柳稍稍抬眼看了一下皇上。
“不知？那你为何要杀了太守?太守当诛，朝中自有手段，你又何必赶着杀他?”皇上冷笑着直直盯着她。
“我……奴家，因为……因为那日太守他要杀了奴家。奴家一时激动……就慌了手脚。”柳柳眼神躲闪吞吐着
“慌了手脚，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杀你？”
佛珠被按在桌面，清脆而沉稳。
“奴家……奴家也不知道啊。”柳柳腿软跪下。
“不若……朕找人帮你好好想想?”皇上使了个眼色给常翎。
随即来了几个宫人要把柳柳绑在柱上。
柳柳赶忙挣扎着：“奴家真的不知道啊！皇上……让奴家再想想吧。皇上！”
眼看着要上刑，柳柳颤抖着哭着。
皇上摆手，那些人退下。
“你若是好好说了，便会少些皮肉之苦。”
“是。”柳柳娇柔间更添了几分惶恐，她思绪了许久“奴家……因着几分蒲柳之姿被太守夺去做妾。
可那日哥哥来闹，大人就荐他去阳城，那儿有个闲差，可以在贵人们跟前露脸，若是办得好，日后必能腾翔。”
“那太守可有说是谁?”
“嗯，奴家不知晓。倒是说，这事若成了，日后阳城变了天，江山改了姓什么的”柳柳越说越小声。
“哼，阳城变天?江山改姓?他倒是敢想。”皇上冷哼一声。
“奴家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奴家断不敢欺瞒圣上！”柳柳磕着头。
“朕知你话里虚实……你也是个可怜人，就去邵阳寺做个扫地尼姑吧。”
说罢，皇上就离开了。
扫地尼姑！柳柳了无神色。
常翎走近“随杂家走吧，柳姑娘。”
另一边，大殿的官员们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孙信脸色极差，一想起他得同百官一起跪拜在长孙思衡脚下，他就心中愤愤不平。
柳尚书部下们互相约着去吃酒。
而百里昭在受了些许大臣们的贺喜后，去偏殿更衣。
刚进了殿门就见着长孙思衡背着手站着，朝服未换。
“太子殿下这是在等着微臣么?”百里昭站在他身后发问。
“案子凭什么了结?”长孙思衡转身看着他。
“你明明知道的！他只是个太守！他怎么可能谋害皇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呵。”百里昭笑出声“殿下恐怕没有听懂付尚书的话。这不过是贱民的报复罢了，殿下切勿多虑。”
长孙思衡盯着他：“你当哄三岁小儿？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策划！明明就是有人要这阳城动荡不安！怎能如此了结?”
长孙思衡抓上他的衣袖，眼底微微泛红，这事怎能了结啊！
百里昭慢慢抽回她手中的衣袖低着头看着她。
“殿下啊！以你现在之势，在这阳城里，你动的了谁?你又能扳倒谁?”
眼睛红红的倒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停止吧，已经……折了个太守了！”
百里昭自顾自地离去轻轻地念着。
长孙思衡的手缓缓放下，默默看着他离去。
是的，她就算知道背后之人，她又能扳倒谁?
突然觉得心闷，她在宫道上一路小跑跑，跑到车轿，停下大口喘着气。
不，不够！一个太守还不够！只要她活着，定要把那幕后之人揪出！哪怕搅得这池水动荡！
—*—
冬日渐深，长孙思衡在百里昭的院里背书，每个博士长皆有一处办公歇息的小院。
百里昭的小院名为竹苑，四处皆是竹子，入眼即是清净幽宁。
在其间坐着莫名感觉一阵萧瑟寒颤。
魏安不在。
百里昭坐在一旁燃个小炉热着香茗，下着棋子。
茶香阵阵，长孙思衡在一旁背着《中庸》。
倏尔风起，“哈秋”一阵秋风过，长孙思衡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羞得她想找个缝儿钻去。
百里昭眉梢一挑，吩咐着“苏齐，还不快去给你家殿下寻个炭盆。”
“是。”苏齐出了院。
“谢谢先生。”长孙思衡紧了紧衣服。
“为师倒不是体谅你，殿下若是沾染了风寒，切莫传染给微臣啊！微臣可没什么福佑。”百里昭吃了口茶，声音淡漠。
长孙思衡怔了怔，敛下心思继续背书。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苦——苦陷阱之中……”
“嗯?”百里昭下了个黑子，看着长孙思衡“你刚刚读什么?‘人皆曰予知’的后半句。”
“驱而纳诸苦……学生不会。”长孙思衡扣着书页，小声地说着。
“罟擭，‘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 此句意为：人们都说：‘我是明智的’，但在利欲的驱使下，他们都像禽兽那样落入捕网木笼的陷阱中。”百里昭看着她
长孙思衡无言，垂下头去，利欲权势确实使人着迷。
苏齐寻来了炭盆，倒是多了几分温暖。
天边夕阳卷卷，长孙思衡下了学。
百里昭仍坐在那自娱自乐，黑子步步势冲，险峻诡步；白子步步防守，狡若游鱼。
魏安回来了，带着浅浅的血气。
魏安行礼“柳柳在邵阳寺做扫地尼姑，偷跑出后山，属下寻到时已被人毒哑，已经做掉了。”
“嗯，杀了就好。”百里昭手持黑子点下，乱了那鱼群，颠倒了局势！
那人恐已知晓，阳城怕是真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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