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萍姑姑听见里屋声响，端着热水进屋。
“几时了？怎不叫醒本宫？”皇后支开帷帘。
“巳时初。”萍姑姑清洗着帕巾递去“皇上体谅娘娘，想让您多歇会儿，就没让奴婢吵醒娘娘。”
皇后面上含羞“没大没小，规矩都忘了。”
“是是是，下次奴婢定叫醒娘娘。”萍姑姑应着。
皇后漱口罢“晨安宫那怎样？”
萍姑姑压着声回道“令氏泼辣，昨夜又闹腾一番。”
“哼，随她闹去吧。不过替本宫当了几日值，倒真把自己当皇后了。”皇后挑了盒里的一串流苏珠花，用指尖拨弄着。
萍姑姑为她梳发：“那是，我们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岂是她能撩拨？哦，方才太后那边来人了，说许久未见娘娘了。奴婢伺候娘娘用完早膳便去一趟天颐华苑吧。”
“也好，倒免着那疯婆子来我这闹。”皇后看着镜中的女子，端庄华美。
前殿那边刚下了朝，芙蕖便得了消息，便赶回御花园。
芙蕖跑得气喘吁吁“娘娘，皇上下朝了。”
“你这消息准不准？”令妃绞着手里的帕子。
“哎哟，娘娘，这是钱小主的法子。下人说钱小主买通了皇上身边一个奴才打听而来，皇上下了朝就喜欢逛逛御花园，所以钱小主总喜欢在这御花园吹曲唱戏。”芙蕖在身旁压着声。
“那贱人。”令妃拍桌。
遥远的小太监瞧着草间明黄，回头打着手势。
芙蕖会意赶忙说着“快！娘娘，皇上来了！”
听此言，令妃赶忙抹起眼泪抽泣起来。
皇上听着曲径深幽处没有了往日那种婉转啼鸣，竟是女子哭啼。便使了个眼色给常顺。
常顺也是个人精便上前轻轻撩开枝杈“皇上，是令妃娘娘。”
“令妃？”扫兴。
皇上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欲离开。
芙蕖瞧着没声了，那小太监打着口语“皇上要走了！”
“啊！娘娘，再哭大声点。皇上要走了!”茯苓急着捏着袖子，皇上怎得走了呢？
“皇上啊！”令妃哭得更大声了。
皇上听得更为心烦便回头径直走去。过了那些枝叶，见令妃还在哭哭啼啼，令妃今日倒难得穿的素净，头上钗子都少了几支。
“爱妃这是怎么了？”
“臣妾参见皇上。”看着皇上回来了令妃面色虽优，内心则喜。她行着礼“臣妾有罪，求皇上原谅。”
“回皇上，我们娘娘知错了，昨夜常公公来了晨安宫，娘娘便派人去了内务府调查，虽出了结果，但娘娘一夜未眠，忧心忡忡。有恐圣怒。”芙蕖亦跪下。
“那，得出什么结果了？”皇上转着手间的佛珠坐在位上。
“这，自打臣妾替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便一心管理着各宫大小琐事，事务繁忙胆也不敢怠慢了皇后娘娘，内务府的太监们也悉心办事，各宫未有怨言，那知姐姐那儿受了欺侮也不派人同臣妾说道，竟让皇上误会。说到底也是妾身的疏忽，那知下边的奴才猪油蒙了心，敢如此轻待皇后娘娘。”令妃边说边打量着皇上的脸色
“皇后娘娘到底是一宫之主，臣妾哪敢让娘娘吃着粗糠剩菜？”
“所以皇后宫里到底怎么回事？”皇上看着她。
令妃背后一阵寒凉“这……宫人。前些日子臣妾看账时发觉这些个宫女开销较大，便把宫内的老人给了些银子打发了，重新分配宫女。臣妾想着皇后娘娘端庄，便调了几个容嫔的宫女过去，容嫔稳重，底下人也仔细。哦，还招了钱贵人的几个小宫女，看着活泼，想着有一阵热闹。那知那几个忠心，想回去侍奉主子，就私底下偷跑回去了。”
令妃见皇上不语接着说：“臣妾都依着规矩将她们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赶出宫去了。”
皇上只看着她“那你呢？”
令妃一阵头皮发麻。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如此疏忽，怠慢了皇后娘娘。臣妾愿自罚三月的月钱，求皇上原谅。”
令妃跪着，屏着呼吸，一咬牙“后宫之事杂乱，臣妾如此愚笨，还是将这后宫之职还给皇后娘娘，恳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息怒。”
“好，就这么办。”皇上笑着站起。
这下令妃傻了，不，不是这样的……
“皇……皇、皇上。”令妃赶忙上前揪着皇上的衣摆。
“嗯？令妃这是怎么了”皇上低头“如此拉扯，不识大体，有悖规矩。”
“臣妾……在想该怎样皇后娘娘才肯原谅臣妾？”令妃缓缓松开了手。
皇上背着手笑笑“皇后宽宏大度，你去认个错便是。若是还不放心，朕晚些再去皇后那看看，替你说些好话昂，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去看你。”
“是，谢皇上指点。”令妃答应，袖下的十指扣进手心，目送皇上离去。
芙蕖赶忙扶起令妃“娘娘，你怎就说出那话？”
“芙蕖啊！本宫这下全完啦！” 令妃趴在芙蕖肩上小声地抽泣着。
天颐华苑。
皇后同太后在院中小池喂鱼，打着趣儿。
前御花园的事儿不一会便传来，二人相视。
太后摆了摆手“这令妃也太能闹腾了。”
沉默许久。
“前日在御花园闲逛时，那儿的鱼都稀少懒散。瞧着秋日凉爽，居然没什么活力。容嫔便同我说，这御花园的游鱼没主子，也知晓自己无依无靠，便闲散着。太后宫里这鱼群倒活泼，想来他们也聪慧，知晓有太后福佑。”
皇后投着鱼饵，那鱼群便争相上游，挤涌一团，鱼鳞丽丽，光彩绚烂，如花儿般争相盛开。
“你这嘴倒甜，这锦鲤活泼，是前太岁命人从南乾带来的，许是有几分灵性，个个生的光彩。”太后依着围栏
“不过哀家年纪大了，也就偶尔看看他们，大多是福禄他们喂养，若说有什么福佑，还是福禄他们关照有佳。”
真是老奶奶打太极，你打过来我划过去。
福禄行礼上前“回禀太后，皇后娘娘。令妃受皇上口谕归还册宝，现已在凤鸾殿的殿外候着。”
皇后心里一阵暗喜，压不住嘴角“既如此也不好让令妃在我殿外久待，这日头还毒辣，太后还是早些歇息。儿臣去看看令妃。”
“嗯，也好。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这近日皇上对你上心，你就仔细着些，莫出什么乱子。令妃泼辣，你较为稳重。这后宫啊，还是放在你手里，哀家才放心。”太后拍拍她的手。
“是，儿臣谨遵太后教诲，定不负太后期望。”皇后行礼告退。
那路走的可真是一步三回头，慢悠悠。
凤鸾殿前。
“这皇后怎得还不来？你们到底去通报没有？”令妃早已待的不耐烦。
芙蕖在身旁给她扇风“娘娘，公主殿下都说了，咱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沉住气。这册宝虽好也是个烫手山芋，娘娘现在位不正，端着册宝反被人说道。”
“哼，什么位不正，本宫可是皇上亲封的令妃。”令妃扬了扬手中的帕子，不同她说道。
身后传来声音“皇后娘娘到。”
令妃回头便瞧着皇后一身华美，看着也没瘦俩斤，何来苛待？
顿时心下来气又无处消散，令妃笑着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几日不见，皇后娘娘越发倾城。”
“妹妹快请起，外头太阳大，怎不先把令妃请进去坐？”皇后训斥着下人“我还以为妹妹挑的都是些聪慧人，那知竟敢这样怠慢妹妹。”
“这不都是姐姐调教出的好狗，狗嘛，最听主子的话了。”令妃打着岔进屋。
“这……”萍姑姑听得生气刚发声。
令妃抬着下巴回头瞥了萍姑姑一眼继续进屋。
萍姑姑压着声“娘娘!她这进凤鸾殿比晨安宫都顺，这明摆是不把娘娘放眼里啊！”
皇后轻轻拍了拍萍姑姑的手摇摇头“去备些点心吧。”皇后揪着帕子也进去了。
“哎，姐姐这看着些许宽阔，也太过素净了些。”令妃扫了一周，看着这凤鸾殿，人少物少，倒是冷清。
皇后坐在上位“皇上疼你，自然什么好都往你那儿送，你今日倒怎得有空来本宫这儿。”
令妃理了理衣服“臣妾今日是来归还册宝的，这后宫事务繁忙，臣妾照料不来，倒怠慢了娘娘，是臣妾的错，臣妾来给您赔个不是。”
“妹妹既已尽心，那便是极好的。”皇后笑着点头，身边的嬷嬷接过册宝。
萍姑姑进屋端着桂花酒酿丸子“常公公到。”
“让他进来吧。”皇后招呼着。
常顺领着一众小太监，手上捧着木托锦盒，揭开是各类珍宝玉饰，由以一个拳头大的夜光珠最为夺目。
“常顺拜见皇后娘娘，令妃娘娘。皇上说皇后娘娘这儿宽阔，合适摆些物件。”
屋内流光溢彩，那夜光珠令妃看得眼热，眼下秋凉，夜间屋内放几粒珠子照明刚好，还有些许情调。
皇后放下茶匙“皇上给的物件也太多了些，妹妹不若看着有什么喜欢的，挑几样去。”
“呵，这怎好意思？”令妃回过神，暗忖着有什么好得意的。
“臣妾宫里不缺这些玩意儿，姐姐自己留着吧。册宝既已送到，臣妾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了”
令妃随即起身福了个礼离去，出了凤鸾殿她甩着绣帕“哼，不过都是些本宫玩腻的，也敢在我面前炫耀。”
“娘娘，你少说两句吧。”芙蕖压着声往后看着。
凤鸾殿内。
“好了，令妃娘娘走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皇后想着令妃不悦，心情大好。
常顺笑着“皇后娘娘聪慧，皇上确实有吩咐。皇上让奴才传话，过几日秋狝，西北风凉，让娘娘好生打点后宫。”
这话刚说完，皇后的笑便凝在脸上。
良久皇后敛下思绪“本宫知道了。”
“是，奴才告退。”
皇后看着常顺离去，殿内玉石珍宝耀眼。装得再满，心总是空的。
“娘娘。”萍姑姑看她发愣，轻唤。
“呵，我这是给令妃抬脚呢。”
萍姑姑也知晓皇上的意思“娘娘千金之躯，何必自辱？”
女子偏过头去，正瞧着床榻，泪珠浸裳。
一夜恩宠如朝露，自古帝王多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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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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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秋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