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柳永被山匪杀害。”苏齐猛地冲撞开殿门，那声随着一方阳光跳进。
苏齐站在门口喘着粗气。
长孙思衡身旁磨墨的云岫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苏齐赶忙行礼“属下方才冒失了，还请殿下责罚。”
长孙思衡手间的笔微顿，笔尖的墨晕开。
怎得这般巧合？
太傅——长孙思衡微微迟疑，长睫敛下神思。
先生答应了会放过柳家，定不会动手，而杜子宁得了好处应不会报复。
那，可是宫里那人？
长孙思衡心口一窒，放下笔，揉了揉眉间。
午后长孙思衡去了趟竹苑。
琴声绵绵而活泼，大小弦铮铮，心绪繁杂。
百里昭止了手间的琴弦抬眼见她，正呆呆地站在月门。
福色的长袍外披着紫鼠小褂，发髻修整。
她站得端正，秋风拂过，长袍贴身。
百里昭不禁暗叹，倒是消瘦。
“学生愚钝。”长孙思衡恍然回神行礼。
“殿下聪颖，总会想的明白。”百里昭起身，穹灰的长袍抖落枯叶。
长孙思衡心里一咯噔，先生知晓她此番来意“先生的意思是……”
“过几日秋狝，殿下身为太子需文武双全，这也是圣上的期盼，为师教的那些骑射技巧你还需勤练。”
“是，谢先生嘱咐”长孙思衡行礼离去。
“殿下。”苏齐跟上，今日倒是快。
长孙思衡背着手“许久未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了。”
苏齐知意，赶忙着人备马车。
一*一
御书房内，长孙信心不在焉地翻着面前的圣人贤书，左手托着腮帮子，耳上夹着毛笔，看着远处香炉里的袅袅生烟，甚是困倦。
“二殿下，二殿下。”常顺轻轻唤着长孙信。
“啊！”长孙信回神，耳上毛笔掉落。
常顺拾起地上的笔“皇上说殿下若是乏累可先回去歇息。”
长孙信转头看向屏风，赶忙磕头“不不不，儿臣不累。儿臣在思虑这些圣人的话，一时出了神。父皇日理万机，都未言辛劳，儿臣不过看些书物。况且......能在父皇跟前侍奉是儿臣的福气。”
屏风后的人将折子放在桌上“哼，你倒是有孝心，那便继续吧。”
凤鸾殿。
“衡儿，你怎的来了。” 皇后正在院内的躺椅上歇息，被脚步声惊醒，发现来人后训斥着身边的宫女“这太子殿下来了怎不通报一声。”
身边的宫女赶忙下跪。
“是儿臣不让她们出声的，怕惊扰了母后。那知母后睡眠轻浅反倒被儿臣吵醒。”长孙思衡褪下紫底金线外袍递到宫女手里“你们都下去吧。”
“是。”院内的宫女离去。
皇后拉着长孙思衡的手打量着她“几日不见，怎得如此消瘦?”
皇后摩挲着她的手，触到几个粗茧，微微颤抖。长孙思衡赶忙抽回手“过几日就是秋狝，这几日辛劳些许。”
皇后叹口气“唉，那些男儿家把弄的物件倒是委屈你了。”
“母后说笑，那里委屈了。偶尔练练，儿臣身子康健。”长孙思衡笑着“许久未来母后宫里，我倒觉得母后也消瘦了不少。”
“这宫里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母后这身子好着呢。”皇后拍拍她的手“你难得入宫一趟，晚些去看看你父皇。”
长孙思衡点点头应着“儿臣让苏齐去通报了，等会儿得了准信便去。”
“好好好。”皇后乐呵着“这秋日里菊花开得盛，我就让萍姑姑挑了许多菊花来晒干。时而将菊花和桑叶泡水，这菊花桑叶茶最是清肺润燥、清肝明目。眼下你父皇应在御书房批折子，这茶给你父皇喝再适合不过。”
“是，儿臣定会将母后的心意带到。”长孙思衡吃了一盏茶，她又同皇后说了许多事。
苏齐回来在殿门行礼“皇上没给准信。”
“这……”皇后看着长孙思衡微怔，手间揪拧着，莫不是衡儿又犯了什么事？那她那花茶可还起效？
长孙思衡心下一咯噔，赶忙行礼“儿臣先行告退。”便带着萍姑姑送进来的茶盅离去。
御书房门口，芙蕖拎着食盒与长孙思衡碰面。
芙蕖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长孙思衡点点头。
常顺出来打着哈哈“哟，太子殿下来了。这皇上正在里头批折子，有二殿下在身边侍奉，这……。”
“二弟辛勤，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父皇，劳烦公公替我送这食盒，里头放着菊花桑叶茶，不过母妃的一番心意。”长孙思衡知晓他意，微微失落，父皇怕是知道他帮柳家的事，眼下不想见他。
“是是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一定办到。”常顺行礼。
“常公公，这牛乳红枣羹也是令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怕二殿下在里方学得疲累，也好给皇上补补身子。”芙蕖递去食盒的同时悄悄塞了两粒金瓜子。
常顺到底在宫里长大，什么金银奖赏没收过，手指一摸马上知晓那是两粒金瓜子，瞬间喜笑颜开“这牛乳红枣滋补，皇上定会喜欢。”
“谢常公公，奴婢回去交差了。”芙蕖行礼。
常翎在皇上耳边低语“太子殿下方才来了，按着皇上的意思回话，现已离去，殿下带来了皇后娘娘的菊花桑叶茶，令妃娘娘那儿着人送来了牛乳红枣羹。”
“嗯，今日喉间有些燥气。”皇上轻轻咳了几声“牛乳羹甜腻就赏给二皇子，怎么也是她母妃一片心意。”
“是。”常翎退下端来食盒。
皇上刚揭开茶盖，一股菊花香弥漫，口齿生津。茶碗中央一朵菊花正开得盛，瓣瓣起伏，如风拂。两片绿桑裁成蝴蝶样式立于花心，别有一番趣味。
倒是有心了，只是这个时节应无彩蝶。
“这菊花正是皇后娘娘院里栽的。”常翎将茶碗里的菊花和桑叶取出放置盘中，方便皇上饮用，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皇上浅尝，微苦回甘，清润余韵。
不禁想起那句“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许久未去皇后宫里了？”
“奴才若没记错应是上月十五。”常翎弯着腰。
皇上盖上茶杯摆了摆手，继续拾笔批红。
常翎去收桌上茶碗。
“皇后宫里黄花开得盛，晚间去看看。”
常翎微顿“是。”
午后渐晚，晨安宫门前，左右俩个宫女手中的红灯笼愈发红亮。
遥遥望着一人前来，红灯笼下石青色外袍上金丝绣的四爪蟒张牙舞爪，一个宫女赶忙进去通报。
梳妆镜前令妃妆容精致，饰弄着手间金丝玉镯，红白俏色，光亮润泽。
“娘娘今日华美，皇上待会看了定挪不开眼。”身旁的芙蕖拿着木梳为令妃梳发，见殿门跪着宫女问着“可是皇上来了？”
“是、是……”宫女支支吾吾。
“娘！”
令妃一惊，手间的镯子滑落，落在地上清脆悦耳。
芙蕖赶忙跪着拾起地上的金丝玉镯，微微颤抖着“拜见，拜见二殿下。”
“怎是你来了？你父皇呢？”令妃慌乱地跑出宫门张望。
“哼，父皇没来才好，儿臣在御书房里都大气不敢出，皮都紧绷绷的。”长孙信背着手进屋，左右脚一踢，黑靴落地，翘着脚卧在榆木榻上“还不快来人给二爷松松皮。”
“你呀！没把你父皇带回来，还敢在我这儿当大爷。”令妃气得要去揪他的耳。
长孙信捂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娘！父皇说你挂念儿臣，给儿臣做了牛乳红枣羹，才准儿臣来看看您。”
“啊？那牛乳红枣羹怎得到你这窝囊废嘴里去了！”令妃又惊又气，扭头看着芙蕖。
芙蕖也愣了，她摇摇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派人打探打探皇上今夜在哪个宫里。”令妃一掌扇去。
芙蕖挨了一掌，含泪捂着面应声离去，暗地里绞着帕子，好你个常顺，还吞我两粒金瓜子。
凤鸾殿。
“皇上驾到！”
听着那声，正准备用膳的皇后赶忙拉着萍姑姑出来迎接“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皇上进了宫门打量着，夜幕渐晚，宫内却昏暗无光，二三宫人在殿前候着。
皇上背着手“既已入夜，怎不点灯？”
“秋日晚间寒凉，院中多风，便不常走动。”皇后笑着派人去点灯“皇上来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臣妾好做些准备。”
入了殿借着烛火瞧见桌上的饭菜，仅一饭一菜一肉，何其素简。
“你平日就吃这些？”
看着皇上眉头微蹙，皇后尴尬笑着“平日就我一个，吃得素简了些，萍姑姑还不快把饭菜收下去，皇上来了，叫后厨备些好的。”
“荒唐！你是朕的皇后，克扣灯油也罢，宫人也只有这几个，饭菜还如此简陋！”皇上忍耐不住背着手训斥。
“皇上息怒。”宫女太监皆跪着。
皇后为他倒了杯花茶“少生些气儿，怒伤肝。”
“你这茶让我想起在王府的日子，很是清闲……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皇上看着她也有些许心疼“常翎，去晨安宫给令妃带句话，她便是如此料理后宫的？”
“是。”常翎出去。
萍姑姑再次端来膳食，皇后伺候着皇上用膳。
“皇后看起来心里有事，不若说与朕听听？” 皇上夹起一片脆藕。
皇后回笑着：“臣妾不过一介妇人，现有令妃协理六宫，臣妾反倒清闲。若说心中挂念，那便是衡儿了。”
皇后刚说完顿感空气沉了几分，尔后皇上给她碗里夹了片藕“这藕脆甜，你尝尝。”
脆藕甜腻，藕断丝连。
常翎还未踏入晨安宫便听见小宫女唤着“常公公来了！”
尔后便是宫女相迎，晨安宫内灯火通明，桌上佳肴丰盛，令妃娘娘雍容美艳，而身旁的婢女面上有个红印。
“劳常公公来一趟，皇上日理万机，本宫都准备好了，这就出门迎接。”令妃理了理身上衣物起身准备出去。
常翎行礼“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稍安勿躁，等奴才把话说完，皇上今夜已在凤鸾殿用膳，请娘娘无需挂念。皇上让奴才前来带话，问令妃娘娘便是如此料理后宫的？望娘娘明日能给个准话。”
“凤鸾殿？皇后那处？皇上真那么问的？”令妃身子一软，幸得芙蕖扶着，
“令妃娘娘说笑，奴才怎敢欺瞒娘娘。”
令妃强撑着面上的笑意“哈哈哈，谢公公走一趟，来人送送公公。”
“这路不远，就不劳烦娘娘了。”常翎谢过，看着令妃一甩袖怒气进殿，咬牙切齿二字“贱人！”
芙蕖打个噤声“娘娘，常公公还在。”
“在又怎得，一个阉人，本宫何惧他？到是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手下不做干净，给本宫留了那么些个把柄，让那贱人到皇上面前哭去。”令妃气急揪着身边的婢女，那些婢女吃痛求饶着。
令妃闹得些许疲倦站在桌前，看着眼前的佳肴像讽刺一般，身边宫女哭闹，心烦的很，一推桌布，饭菜盘碟散落一地，叮当碎响“都给本宫滚出去，滚出去！”
常翎刚出了宫门便依稀听见里头摔玉碎瓷器的声响，叮叮哐哐，合着求饶声。
他摇了摇头，叹口气，理了理手间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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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