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宗被拒

燕城。殷白昼一身素衣,面带薄纱,有些病气缠身。

肩擦过一面褐墙——

密密麻麻的通缉告示。

他侧眸,谢惊蛰已然卸下面具。还是那红石枯木束乌发,暗酒红衣服衬开那双狭长瞳眸:

“这几日燕城闹了疑案,出来的人便少了,我宗原本在山上,也是奉令来此调查是否与妖魔鬼怪相关。邪门点的,开了命格罗盘的,都被我师尊执衾的天眼捕捉……”

殷白昼在浅薄面纱下柔笑,温润眸眼疲倦满盈:

“怪不得你能得知我冥婚的消息。清辰宗果真斩妖除魔,无愧名门正派……可是谢惊蛰,我不适宜在这里逛了。你的那位朋友,所住何地?”

“……”

身侧人眼眸中闪过错乱,小狗般垂睫拽住他手腕……

只刹那间,诀起,人映蓝光,脚踏在木板上时,殷白昼还有些恍惚。

四周围着深棕墙壁,正中央长矮红木桌上,白纸静躺,三两乌色简易纸人举瓷杯,满嘴诡谲尖牙掐着水珠——时而呛开几抹透蓝冰沙。

满屋子盈着上好茶香。猝然,谢惊蛰抽出胯侧长剑!

剑风撩过殷白昼的面纱,**荡至前方。

待他再次感受到面上异物时,刺啦的破碎声已然结束了。

团团锐气搅得红木卓上狼藉不堪:素杯碎,纸人碎。各色残渣卷着蓝水……

虚无里猝然散漫伸出只掐拿米色扇的手,黄色垂袖裹食着这寸白,整个人渐渐全然踏出——

“洛折玉。这有皇帝,你穿黄色?”

谢惊蛰甩手按下银剑回鞘。小拇指上,殷白昼扎出的伤口又因擦弄溢出少许猩红。

少年人马尾半扎发批肩,单边耳侧吊一枚旧黄铜币,残余的风正拨弄其底端墨绿色流苏——

殷白昼盯着那少年,同谢惊蛰一起走近些——

“浪费我三个符宾。谢惊蛰,你去死呗。嗯?这小拇指还——”

哒。

殷白昼猝然夹出块玉印,放在红桌上。这时昨日见妹妹时,她塞过来的。

谢惊蛰在一旁挑眉。

刹那,那叫洛折玉的少年米色扇嗖得展开,露出一双滚圆滚圆的眼睛:

“这……这……!”

……

前日,泯城偏院。

“……我提前安置的,下了术法掩蔽。但……那日匆忙,先急拽一位朋友护住你家才安置……人护住了,家和钱还是——”

“承蒙谢公子照拂了……”

殷白昼垂睫,愈发头晕目眩,抬眸那刻颤气要跪——面前人猛得扑向他一同跪去。

“你……真要谢,我那位朋友,是我师弟。你同我去报名便能见到了——灵力测试已过,真正赛事靠思维,无灵根的事,你不必担心……”

“哥哥——!!!!”

二人尴尬对拜时刻,里屋奔出道矮身影,长年卧床不编发,如今却盘上灵动双髻,颇如蝴蝶翅膀。

泪水溢出那对圆大眼,她脆声出一下,脚却不敢迈了。紧随着是母亲,发髻盘得仓促。几缕白发混着灰尘穿插。

殷白昼身形一僵,腿直起的每一寸都痛。谢惊蛰同他站起。

“过几日我师尊会亲自来看望妹妹的。”

“……多谢。”

殷白昼此刻目光全然放在亲眷上,忽然衣角有股力拽着:

“求你——还叫我的小字阿逸,好不好?”

那耳语卑微细小,融在雨里。

秋日的雨是有几分苦味的,点在舌尖,生涩便会蔓延进五脏六腑。

他刚要回谢惊蛰,猝然却手腕一凉。

垂睫,一双小手裹着玉印,笨拙的掰开他手指塞进去——

“……哥哥,记得还我。”

很平静的一刻,谢惊蛰却面色稍凝重:

“……这是,我师父的——”

……

“师父的贴身玉印?!”

洛折玉盯着殷白昼好一会儿,啪的合扇,两眼冒光。

“这位……可否把面纱摘下让我瞧瞧?”

谢惊蛰暗下神色,伸手挡住身后人的动作有些颤抖:

“这就不必了……”

但殷白昼没有管他,还是卸下了面纱——

“你便是那日护住我家眷的修士吗?真是多谢了。”

洛折玉哈哈打笑,看清面前人纱下面貌却骤然展扇眯眼。

殷白昼这才看清扇上[清尘宗除了洛折玉都是傻子]几个大字。

黄衣少年就差跳起来:

“……你是,殷白昼?!殷家的那位——三公子??!!不对,当年你不是……”

殷白昼怔愣,回想起当年,一时不知道此刻嘴角该不该挂笑了——

洛折玉恍然颤颤米扇,面带歉意,只得静悄悄接过玉印。

“抱……抱歉。”

冷白方块压在素纸糙毛上那刻,瞬间吐出汩汩红水,浸染成字:

[无论何事,批准]。

如此霸道。

“我……想去参加清辰宗明日选——”

话未毕,洛折玉仙笔墨水已坠,洋洋洒洒大幅度挥——

“当然没问题了!!”

他顶着亮晶晶的眼睛:

“我……可不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多有冒犯,我主医修,殷家祖上殷千机——她一直是我们医修梦寐以求的存在——!”

殷白昼顿住,眼中闪过几分微不可察的落寞,终是扯唇柔笑:

“……自然可以?”

面前人借着答应的欣喜,一步又一步朝自己鼻尖走。

半道上被谢惊蛰一剑挡在肚前:

“你还要留在燕城查案吧^-^?我先带他申请去宗门。”

乌纸人还在叮叮当当制造响动,洛折玉哒的打了个响指,纸人猝然全碎了。

“且慢。”

微妙氛围瞬间燃起。

黄衣少年一改方才的咋咋呼呼,轻轻拨开谢惊蛰的银剑,继续步步紧逼殷白昼——

“崇拜归崇拜,烦请殷公子把毒粉的解药给我师兄?”

殷白昼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放在远处破碎的乌纸片上转了一会儿,转回来的时候,有些无辜:

“恩人,我殷家早在祖爷爷那辈便与远潇山撇清了关系。如今家中没有修士,毒术也早早流失……”

洛折玉似乎是被气笑了,扇风扇得极快。诺大的楼阁里没了乌纸人的响动更是寂静,门外雨幕又降下来。

起风了。

殷白昼依旧没有选择回应,对面扇子晕开浅绿辉光,最终还是缓缓陨灭。

洛折玉强撑着笑,剜谢惊蛰一眼才退步,隐灭在空气中。只剩下木桌上破碎的乌色,一片狼藉。

就像最初那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惊蛰什么也没说,往后走去推开门,手中变开一把墨色纸伞。殷白昼紧接着转身跟上去,挂好面纱,关上了门。

“你还要走吗?不直接掐诀?”

“陪我走一段路吧?”

……

石砖地有些滑,珠子般跳打的声音好听,也难听。

两簇人影立在茫茫烟水里。

“刺我那刻,你撒了当场暴毙的毒,我也不会怪你的。”

温润如玉的人猝然割裂的笑一声,看着雨砸向脚下石砖。他们又擦过了那面贴满通缉令褐墙。

过去,他们有十二年,饱含着三个秋季。未来还会有吗?

骗局里的蜜糖,终会融化在未知的一场秋雨里。

不复原样。

……

谢惊蛰直接带他去了执衾仙尊那儿。在秘境里。

殷白昼没有令牌,上不了远潇山,进不去清辰宗。

“他不能参加。”

殷白昼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没什么波澜,默默观察着腕侧那点突然出现的,极其微小的绿痣,若有所思。

再抬眼,执衾仙尊果然如传闻中那样,一身青衣,肩膀停只金瞳白羽鸟,头插银步摇,端雅非凡。

她眼神中锐气比洛折玉洗去笑容时少十倍,虽然整体面貌冷若冰霜,却也有万分慈祥。

但眼神中意思都一样。

“这样,孩子。若你能随折玉惊蛰破了燕城那桩疑案,便可以不用参加宗门的选拔赛事,直入我门下。”

……

殷白昼刚想应下,谢惊蛰一语拦住他:

“师父,你是故意的吗?”

她轻笑起来很好看:

“我的玉印,是给絮桐的,不是给你这位朋友的。”

刹那间,周遭的空气冷得令人寒颤。秘境里的花花草草摇曳在淡蓝的光流中,浓郁的雾气升起,消散那刻,执衾仙尊整个人跟着蒸发。

殷白昼瞧他面色不好,轻念一句走吧,掐诀,二人又回到了燕城。

重新踏入洛折玉的楼阁,殷白昼面前,乌纸还碎在那。

茶香也没了,冷冷雨水味扭动在空气中。

谢惊蛰大喊一声:

“出来见客。”

毫无动静。有动静也是怪事。

殷白昼轻轻叹气,回首迎上门缝中的风,思考再三,挥袖间,捏出一颗苦香浓郁的淡蓝药丸。

他递给谢惊蛰,指向他的唇,谢惊蛰塞入唇瓣间——

面前终于裂出一道缝。

洛折玉再现,这回身上衣服是淡绿色,倒是跟耳尖墨色流苏很搭。

特别在右手紧拽着一沓米纸,文字密麻。

洛折玉挑眉,目光还落在谢惊蛰的小拇指上。没分殷白昼一个眼神。

“算你识相。我师兄虽然脑子不好,但是不至于死。我听闻你们之前好歹也是两小无猜。下寒遥草这种三天毙命的毒,真狠心。”

他沉吟片刻,又幽幽补上半句:

“如果这还不是真正的解药,就等着死在我师父执衾仙尊剑下吧?或者喂给师父的金瞳鸟碎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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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白昼惊雷时
连载中秋上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