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纳兰玥和王茵珏正坐在亲军都尉府对门的贺福茶楼,将方才楼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纳兰玥端起茶杯,目光仍注视着楼下的纳兰泱和都珩,“师父,我们让那丁素简这样做,王兄和洵亦哥哥若是知晓了真相,会怪我们吗?”
“你王兄和洵亦不是傻子。”王茵珏轻咳了几声,“他们早已知晓此次拐卖案背后不止一个齐家,我们不过是轻推了下此事进展,让他们谋得真相,又如何会惹得景翊他们怪罪。”
自上次杏花院谈话之后,王茵珏瞧着纳兰泱似是为了拐卖案把家仇抛之脑后了。
丁素简的粉墨登场不为别的,只是王茵珏为了暗示纳兰泱所作的一出戏罢了。
锦衣卫的主子,丁素简临死前的指认,纳兰玥被拐的真相…
所有矛头都直指元正帝,纳兰泱和都珩不会看不明白。
纳兰玥饮了口茶,轻叹道:“师父,可是如此,我们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王茵珏轻挑下眉:“那又如何?你王兄现在被锦衣卫搅着心思呢,顾不上我们,不过除了那狗皇帝还有被当做替罪羊的齐家,此次拐卖案还另有其人。”
纳兰玥听王茵珏这么一说,眼中全是愕然,她嘴里的茶还未咽下,便忙脱口问道:“是谁?”
王茵珏不讲话,而是提起茶壶又将杯中茶满上,嘴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见王茵珏笑而不语,纳兰玥有些着急,正欲再问时,却被王茵珏一句话给堵上了嘴:
“你那小相好可是回漠北了?”
纳兰玥听到漠北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立马染上绯色,“师父怎的突然关心起了阿玥来?”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王茵珏撩起衣袖,又为纳兰玥斟满茶,“不过阿玥,无论如何都得替自己想想,也得多探探那孩子的底细,毕竟…漠北和大朔可是世仇,他不一定会真心待你。”
纳兰玥听到这儿,却是抬手摸了摸发间胡颜旭赠她的那根铃兰簪子。
她浅笑,眼神坚定:“我信他,毕竟他曾向天狼神起过誓…也送过我独一无二的簪子…”
王茵珏见纳兰玥这副痴情的模样,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毕竟她同纳兰玥这般年龄时,对元正帝也是如此深情。
身为过来人的王茵珏自然知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个道理。
而纳兰玥的心上人胡颜旭,此时正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参加一年一度漠北最盛大的穹奴连大会。
漠北十三部全聚在王帐的广场之前,王帐最中间是天狼神的鎏金雕像,周围一圈的图腾祭坛上摆满了果蔬牛羊。
那是漠北人民今年的丰收的盛果,以此来虔诚祈求天狼神对漠北来年的庇佑。
胡金拨开人群,这才看见王帐前抱着双臂发愣的胡颜旭,他跑到胡颜旭跟前,气喘吁吁道:“阿旭!你怎的还站在这儿?比赛都开始了。”
胡颜旭理了理臂甲,“不急,这不是还未轮到我胡狼部吗?今日大会可瞧见什么有趣的?”
“有趣的…”胡金摩挲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对对对!我方才寻你的时候瞧见了灵鹿部新来的针笔匠,那一手刺青功夫可谓是上乘!我寻思着再去刺个狼头来着!”
胡颜旭皱眉,眼底透出一丝嫌弃:“针笔匠不是年年大会都有吗?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好歹我还带你去了趟中原,瞧瞧你这出息,简直没见过世面!”
“不不不!”胡金摇头似拨浪鼓般,“此次灵鹿部来的那针笔匠巧夺天工!刺出的刺青可不是寻常青色的,有可多种色彩,而且刺青刺得更是栩栩如生,那小摊前排队的人可多了!”
胡颜旭听到这里,瞬时来了兴趣,于是拉住胡金胳膊问道:“可有赤色?”
“啧,瞧你这出息。”胡金故作玄虚道:“赤色这种寻常颜色,你想要我都可以替你…刺。”
话还没说完,胡颜旭便出言打断道:“快带我去,一会儿该轮到我上场了。父汗若是寻不到我大发雷霆,那我便说是你的过错。”
胡金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迈腿便跑道:“那你还不快走!”
一路上,胡颜旭都在想着纳兰玥手臂侧那轮赤色的太阳。
赤色的刺青许是和赤色的胎记差不了许多罢?
刺青摊前,早已排满了长长的队伍,胡颜旭和胡金二人费力都挤不进人群。
胡金满脸为难,向胡颜旭投去了一个怎么办的表情,而胡颜旭摊开双手,回了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他正想看胡金下一步如何做时…
没想到胡金扯着嗓子对着人群大喊道:“旭世子来了!兄弟姐妹们都先让让!”
胡颜旭被他这么一喊,尴尬的脚趾扣地。
他正想教训胡金时,发现人群自动散开了一条道,胡金正站在人堆里露出一口大白牙,满脸都露着快夸我的神情。
人群散开列成两列,恭敬的俯首行礼道:“问旭世子安。”
“各位免礼。”胡颜旭有些不好意思轻抬手道:“我一会儿还有急事…所以插了队实属不好意思…还请各位见谅。”
人群里一位白发老者说道:“旭世子不必客气,一会儿的比武可要为我们胡狼部争光啊!”
旁的人也接道:“是啊是啊!旭世子难得参加大会,一定要加油夺得头筹啊!”
胡颜旭有些羞涩埋头道:“阿旭一定不负众望。”
说完,胡颜旭和胡金便穿过人群走到刺青摊前,胡颜旭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这位技艺高超的针笔匠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整理着桌上的细针,抬头对胡颜旭笑道:“旭世子一直盯着小女瞧是为何?莫非小女脸上可是沾了脏东西?”
胡颜旭坐下身摇头回道:“只是听说此次大会来了位非同寻常的针笔匠,一睹真容没想到竟是个妙龄姑娘,有些惊讶罢了。”
毕竟漠北甚至大朔针笔匠这一行几乎都是男子,很少会有女子对这一行感兴趣,来从事这一行。
那女子笑意盈盈,“小女南图朵朵,在南洋学的这一门手艺,做针笔匠已快八年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胡颜旭淡漠回道:“我并无看轻姑娘的意思。”
南图朵朵轻摆手无所谓一笑,“那旭世子今日想刺个什么呢?”
胡颜旭解开左臂护甲,撩起衣袖将手搁在桌上,露出带着肌肉线条和刀疤的小臂,指着那处白净的地方,“我想在左手手臂内刺个赤红色的月亮。”
南图朵朵睹了一眼会意后,便从瓶中倒出一碗清澈的烈酒又取出一块洁白的棉布擦了擦胡颜旭的手臂,然后借着那块棉布又擦了擦手里攥着的银针。
她揭开一旁瓷盒,将里面的朱砂倒进了一个玉盘里,然后掺了些水给和匀,便握住胡颜旭的手臂开始了刺青。
胡颜旭手臂上传来了细碎的密密麻麻的疼痛,他觉着这次刺青似是比刺之前的图腾疼了些。
许是天狼神为了让他将纳兰玥好好烙在心上?
南图朵朵盯着胡颜旭的手臂,一针一针落下,不敢有丝毫怠慢,“旭世子原谅小女多嘴问一句,这月亮可是对旭世子有特别的意义?”
几乎每个针笔匠多少都有点这行的习惯,想要知晓客人刺青背后的含义。
胡颜旭答道:“心上人。”
听到这三个字时,南图朵朵动针的手明显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