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亲吻

雪烬在暗中架着二郎腿嗤之以鼻。

看来是时候让三水四海发展基本知识普及,或者提倡海域往来交流,让年轻一辈多见见世面了。

见到陆地两朵花就激动得不成体统,第一次出海域还跟丢族人,真令蛟怀疑智慧是否都用到保养美貌上了?

雪烬看沧流的目光鄙夷了一分。

可她显然没和他二人在同一个层面上。

林鸢“腾”地一下起身,有些结巴:“那我、我回去给它们浇水!”

沧流一下抓住她垂下来的衣袖。

他轻微皱了皱眉:“你刚才的味道,是苦的。”

林鸢愣神了片刻,她坐在地上曲起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沧流,我不开心。”

“我父亲,让我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母亲很早就离开了,我怀疑是有人特意买凶杀了她,甚至可能是……”林鸢摇摇头,试图甩去那些想法,“可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候我还太小,我没有证据,我的身体,甚至没办法支持我离开这座山庄太远。”

“我想去云疆十三地骑马,想去青州划船,想去尝尝北域的烈酒,”她顿了顿,“还想去你的家乡,东极海。”

“我渴望外面的世界,”林鸢低头看他,“想和你一样,沧流,你其实可以随时离开的,对吧?”

沧流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他将半张脸隐在水面下,从林鸢左边游到右边,又从右边游到左边,来回徘徊。

林鸢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像条着急想蹦跶上岸的鱼。

林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确实是一条鱼。

“沧流,”她收起笑容,“我也喜欢你。”

她觉得荒谬,对方甚至不能算一个人类。

沧流停下来,他静静地盯着林鸢。

林鸢大着胆子抓住他的手,一点点握紧:“你知道吗?我有婚约在身,在我们人的世界里,有婚约在身的女子是不能对其他男子动心的,连手都不能牵,这是大逆不道。”

沧流道:“你方才说,你不喜欢他。”

“是,我不喜欢他,可我……”

“那就不要嫁给他,”沧流唇角紧绷,“为什么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林鸢本来想说千百种理由,比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如她习惯了被安排,比如她已经接受不得自由的一生,拖着羸弱的身躯活一天算一天。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你说,我能不能变成一条鱼,和你去海里?”

沧流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他修长指节穿过林鸢的手指缝隙,竟能将她的手包裹住。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林鸢的掌心比他这种常年待在水里的要温热,很柔软,他们鲛人族并没有什么用牵手来表达情意的爱好,可林鸢的手在他手中握着时,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罕见的愉悦。

沧流看向林鸢的裙摆。

是月白流光锦裙,蹲下身时垂在地面散开,像一朵脆弱的莲花。

也像他的鱼尾。

如果林鸢的双腿也变成鱼尾,她就可以像他一般融在水里。

他们可以尽情地遨游,鱼尾交缠,她融在东极海无尽的碧波时,也会融进他的身体里,骨血里。

沧流正走神着,突然林鸢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只看到画面一寸寸缓慢流逝,林鸢的脸在他面前逐渐放大。

她眸似点漆,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鲛人族不乏美貌者,林鸢的容貌若是放在其中,也并不算顶尖,可沧流面对这张脸靠近时,却像被蛊惑一般不能动弹。

直到他被一股力量往后推,她的身体直直坠下来,嘴唇贴上了他的。

沧流眼睛猛地睁大。

湖面激起巨大的涟漪,他们随着湖水一同下沉。

墨发青丝在水中凌乱飞舞,林鸢睁开了眼,她双手挽着沧流的脖子,感觉到一条鱼尾缠上了自己的腰。

她抚上身后蓝色的鱼尾,一寸寸游走,感觉对方身体一颤。

那是鲛人很敏感的位置,沧流的眼睑慌乱地垂下,却并没有拂开她的手。

他们紧密相贴,唇齿交缠。

林鸢感到对方紊乱的心跳传到了她的胸腔,这是她此生最大胆的举动。

她虔诚地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永远溺毙在这片深水里。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林鸢得了一场风寒。

她湿漉漉地从湖中爬起来,沧流又不会什么把衣服烘干的法术,只能她自己回房换衣裳。

云春见了,还以为林鸢和老爷吵架想不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林鸢躺在床上虚弱地挥挥手。

她懒得多解释。

这事传到林远山耳朵里,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林远山巴巴地来找女儿,立在那儿干咳了两声,最后挤出来一句。

“想吃什么?”

“不想吃什么,”林鸢苍白着一张脸,“想不嫁给那什么皇子。”

林远山沉默,半晌憋出来一句:“不可能。”

林鸢翻了个身,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她爹。

“如果真是你杀了我娘,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她鼻子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会杀了你。”

林远山好像并没有生气,他连表情都没什么波动:“想杀我,也得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按时喝药,有劲儿了才能说给你娘报仇的事儿。”

林鸢闭上眼睛,她觉得四肢百骸在发冷,脸却是烫的,喝下药也无济于事。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大夫在给她扎针,丫鬟小厮和林远山时不时的询问吵得头疼。

她沉沉睡去。

梦里林鸢又见到娘亲,她不说话,只是在远处看着她。

然后又梦到沧流,梦里他的鱼尾竟然变成了两条腿,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袍,长身玉立,像谁家的翩翩公子。

他似乎不大会走路,笨拙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眼里竟然落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变成了一颗明珠。

林鸢想说什么,迷糊间梦醒了。

一夜过去,她已经退了热,呼吸通畅了许多,只是身体乏力。

喉咙有些干渴,林鸢想坐起身来喝点水,手里一个东西滑落到了地上。

等看清是什么,林鸢眼睛蓦地睁大。

是一颗洁白圆润的明珠。

这时有人推开门,云春刚好走了进来,她看到林鸢醒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探了探林鸢的额头。

“还好已经退了热,”云春自己都还带着伤,“小姐,您的命贵重,以后可要对自己好一些。”

“不止我的,你的命也是同样贵重,”林鸢喃喃道,“背上的伤还没好吧?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

云春没说话,她眼睛尖,瞧见了地上那颗小小的明珠,过去捡了起来。

“奇怪,这是哪儿来的?”

云春捻着那颗珠子,林鸢怔怔看着,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可能是首饰上不小心掉了的。”林鸢道。

珠子在手中有些冰凉,侧面泛出微弱的润白光芒。

云春尽管疑惑,还是没有多问。

她方方面面照顾林鸢的生活起居,知道林鸢不喜佩戴珍珠首饰,也从未见有什么衣衫上掉落得有珍珠。

林鸢将珠子握在了手中。

从那以后,林鸢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见到过沧流。

不论她如何呼喊,或是带了他喜欢的鱼虾贝壳,湖面依旧连个影子都没有。

没等来沧流,却等来了从京城传来的一纸婚书。

天气越来越凉了,转眼已经快入冬。

宫中的嬷嬷来教导礼仪,拿着戒尺严肃地站在一旁:“姑娘,女子行走需端庄持稳,皇室女子一举一动为人瞩目,更为礼仪典范,头要正,身要直,行莲花小步,水不可洒出来分毫。”

林鸢顶着个盛满了水的碗,一步步小心地挪,她一直在郢州放养,从没受过这样严苛的礼仪教导,倍感吃力。

那嬷嬷眼里透露着严厉,是个相当古板的人,林鸢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不小心一个步子迈大了,碗掉落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水溅到嬷嬷裙摆上,她眉头一皱,紧接着便要扬起戒尺。

身旁的云春唰地亮出了袖中短刀,架在了嬷嬷脖子上。

嬷嬷身子颤了颤,放下戒尺:“姑娘,今日老奴虽可免你几板子,但日后你成了皇子正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目光中,出不得半点差错,你日后代表的是夫婿颜面,就连吃饭发出了一丝声音,都会被众人诟病,若是做不好,多的是比这几板子更重的苛责。”

林鸢知道这嬷嬷说的是实话,她倍感头疼,让云春把刀放下。

光一想到往后要在这样教条严苛的日子里度过,林鸢便觉得呼吸困难。

“云春,送嬷嬷回去吧。”林鸢有些乏了。

后天就是上京城的日子了。

而明天是郢州一年一度的祈福灯会,人们会在这一天祈祷风调雨顺,瑞雪兆丰年。

林鸢今日穿了件绯色织锦海棠袄,衬得她气色好了些。

家丁们在一箱箱往马车上装东西,云春看了看,确保没什么遗漏的:“小姐,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再发生,老爷派了一队护卫来郢州接我们。”

林鸢点点头:“收拾差不多了,就先下去吧。”

她将那两束花拿在手中,失去了沧流的照料,鸢尾花隐隐有枯萎的趋势。

林鸢漫无目的地走着,从长廊穿过走到后花园,又从后花园走到湖边。

她坐在一个石凳上,伸手摸了摸脖间的蚌壳。

“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不见?”林鸢神情有些落寞,“难道你也知道我要走了。”

“沧流,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水面隐隐荡漾开一圈波纹,林鸢听到动静抬头,见水面冒出个人影来。

沧流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林鸢见到熟悉的身影,脸上的落寞终于被喜悦代替,她连忙提起裙子跑过去,然后停在岸边。

可沧流没有过来的意思,消失的这些日子里,他好像有了细微变化,眉宇间平添了些许阴霾。

他并没有向她游来的意思。

林鸢秀眉轻拧,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脚尖。

湖边的水下有两级台阶,她想直接踩进水里,一点点靠过去。

可脚尖还没沾到水,沧流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阻止她踩进水里,声音有些低沉:“又想生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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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万万不可啊
连载中花开富贵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