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矩带着耶律完该来到河边。
去年耶律完该什么也不懂,秦国妃他们也没带她来看这些,因此她乍一看见乌泱泱一大片人聚在一起还有些稀奇。
萧绍矩在上京老臣那里的评价虽不好,但他和那些比他小的青年们交情不错,一路走过来,已经有好几个看着还很青涩的男子同他打招呼。
“看到那些人了吗?”耶律完该顺着萧绍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五六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握着刀,他们头上还盘旋着几只鸟一样的东西。
“一会儿我也要随他们刺鹅打猎,我先去换衣裳。”萧绍矩说完要走,却被耶律完该拽住了衣角。
“那几只是鹰吗?”小姑娘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兴奋。
萧绍矩挑了挑眉“喜欢?”
小姑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萧绍矩笑了,右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
耶律完该只听得呼啦啦一声,一个庞然大物便擦着她发髻飞了过来。
“这是海东青,帮我捕天鹅用的。”
萧绍矩有钱,养的海东青也是极品,这点耶律完该一个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
她从没见过海东青,心里还有点好奇。
耶律完该有些害怕又有些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脑袋,这只海东青喙尖且健壮,宝石般黑亮的两只眼睛敏锐地扫视着四周,态度傲慢,气势威风,丝毫不将耶律完该放在眼里。
看出她的新奇,萧绍矩又道“它一直被我养在外边,你若喜欢以后就放在府里。”
府里?耶律完该瞳孔一缩,想象了下它每天在家中俯视群雄的王霸之气,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算了吧。”
已经看够了,耶律完该便不再缠着萧绍矩,让他快去换衣服,只是她想给这只海东青起名的心思又涌了上来。
“看它通体墨色,要不,就叫它小黑吧。”
海东青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闻言锐利地看了她一眼,萧绍矩本来要走,听见也乐了。
“你那匹马一身的黑毛却叫阿花,这东西肚子上杂着一片白你叫它小黑?”
“爱叫不叫。”耶律完该有些羞耻,头一偏,不再去看萧绍矩。
“你取什么都是好的。”萧绍矩柔声安慰着,手在仍然扬着头看似不满的小黑身上一拍,它瞬间便老实起来。
男人见状满意一笑,转身离开。
每年春捺钵都会有一群人争着去猎天鹅,萧绍矩显然也在这大多数人里边,甚至连狩猎的数量都是数一数二。
萧绍矩换了骑装,骑在马上第一次慢慢悠悠走过来。以往他费力打猎,不过是为了在陛下和那些官员里博个好印象,不过现在不用了。
他向人群里看去,只见耶律完该的下巴隐在薄薄的毛领,显得脸更加小。她坐在第一排的墩子上,正挺直了腰板看着自己。
“怊那!”见萧绍矩同样看着自己,耶律完该突然来了力量,她听着人们的欢呼声,也跟着喊了一嗓子,因为激动,脸上红扑扑的。
萧绍矩没弄玉臂鞲,刚得了名的小黑现在一直站在侍从手中的木架子上,它看着空中的天鹅,眼中匿着一丝急切与兴奋。
等到终于得了命令,它如箭一般射上天空,回到了它最熟悉的领地。
“我猜萧大人这回又是头筹。”一旁坐着的贵族女子们开始切切察察私语起来。
耶律完该细细听了会儿,有些惊讶地发现她们谈得最多的是萧绍矩。
这个让大契丹女子最想嫁的男人果然名不虚传,耶律完该撇撇嘴,瞪了眼远处对此一无所知的萧绍矩。
萧绍矩眯着眼向空中看,只见天上只有两个小黑点在纠缠不休,过了不久,其中一只叼着另一只脖子直直飞下来。
萧绍矩笑了笑,也不着急让海东青继续飞上去,而是将天鹅提起来,邀功般走到耶律完该面前。
天鹅还没有死,扑棱着翅膀在萧绍矩手中挣扎。
看着男人另一只手中的刺鹅锥,耶律完该隐隐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不太敢看,于是用双手遮住眼睛,但有意漏了条缝儿“怊那,我看着呢。”
萧绍矩有些好笑,但还是叮嘱道“你将衣裙往后收一收。”几乎是话音刚落,高举的玉柄刺鹅锥迅速刺进了天鹅的头颅。
鲜血“噗”地迸溅出来,萧绍矩接着取出脑仁,等在一旁的海东青突然伸出尖喙,迫不及待叼了去。
“怎么,害怕了?”看见妻子微微颤抖的肩膀,萧绍矩忙将东西丢到一边,起身上前安慰。
“等等。”耶律完该轻喝一声,指了指他的手“擦干净再来碰我。”
萧绍矩哭笑不得,依言将手在衣襟上蹭了蹭,直到血迹消失才道“这下总行了?”
一旁的贵女们看见这一幕,有的牙酸了半截,有的彻底死了心。
还有不甘心的,手捂着嘴惊叹道“记得之前,公主恨不得自己亲手杀天鹅,这次怎么害怕了?”
耶律完该穿过来只见过这一回刺鹅,那人指的应该是以前。
她讪笑两声“人都是会变的嘛,恰巧本公主这几日在读佛经,看到这种场景于心不忍……”
虽然她连只鸡也没杀过,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胆小的!
看到萧绍矩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不耐,那人也陪着笑开始夸赞耶律完该心善。
耶律完该不再理会这些人,她向萧绍矩勾了勾手指“过来。”
待萧绍矩走上前,她轻轻戳了戳男人“怊那,等下可不可以不要去了。”
萧绍矩看见耶律完该眼中流露着紧张,俯下身子,大手在她脸上摩挲几下“好,菩提奴说不过去,那便不去了。”
“你还不过来?”同行者中有几个向他喊,心想果真是有了漂亮媳妇,连先前最热衷的也不顾了。
萧绍矩像是未听到一般,吩咐人抬了个墩子上来,不紧不慢坐了下去,又朝远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去了。
不但他们感到惊愕,观者亦一片哗然,连站在暗处悄悄观看的耶律隆绪都朝这里看了好几眼。
突然变成焦点的萧绍矩并不知晓这一切,他正低着头,身旁的耶律完该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刺鹅锥被一向爱惜自己的主人随意丢在地上,被鲜血浸润得无比光亮的银锥这次难得黯淡下来。
“他不来,这次我们打的便多了。”众人唏嘘着继续活动起来,嘴上虽说自己占了便宜,心中到底不是滋味,好像谁还没个媳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