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易被踢得晕头转向，他隐约记得奶奶曾说过，爷爷年轻的时候很会惹事，长期因为一些小事情和别人打架，爷爷没有什么要好的兄弟伙伴，所以几乎每一次都是被围殴。
奶奶嘱咐过，那时候爷爷常常被四五个人围在中间，躺在地上被人用脚招呼，但是每一次围殴过后，爷爷身上几乎都没什么伤，因为他总是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减轻受到的伤害。用他的话讲，只要把头和软肋保护好蜷成一团，不管他们怎么打，只要不用致命的工具，自己也受不了多大的伤。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敢用致命工具的，不是憨子就是傻子。显然，眼前的两个杀马特这两种都不是。知道抢钱，并且是长期抢钱的人，憨吗？傻吗？真憨真傻，他们怎么不去吃屎啊？
郑易不记得爷爷长什么样子了，只知道那个爱惹祸还长期被人围殴的男人竟然也能活到郑易出生的年龄。既然那老家伙命这么大，那为何自己不听一句劝告，试试老一辈的防护方法呢？
于是，在自己还有意识思考这些问题的震惊中，郑易一守护住头，一首横住软肋，并且同时将身子骨躬得像虾仁一样。踢打在郑易手臂和肩膀的疼痛确实也减轻了不少。
但是，郑易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和自家祖父遇到的对手不同。
老郑头被围殴时遇到的都是些校园恶霸、社会扒手什么的，打起架来都不会下狠手，因为这类人群也只是小打小闹，也生怕把人打坏了找上自己家里人赔钱闹事儿。
而郑易遇到的这两个则是在街头上混迹了十年有余的小混混，从小就是靠打架吃饭的家伙，对人的恐惧心理了解得很清楚，那就像是父母管教子女一样，一次出手不够狠，对方绝对会寻思报复，而如果把对方打残打成重伤，那么敌手寻仇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两个杀马特踢了半晌，发现倒在地上的郑易蜷缩成了一团，心想这么踢下去根本伤不了他。于是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随后便非常默契地改变了攻击路线，朝着郑易侧漏的屁股墩儿上一人来了一脚。
第一脚是黄毛踢的，帆布鞋的布鞋头踢打在郑易的大腿后侧，这一踢并没有多大感觉，郑易只觉得比刚才的踢打要略微疼一些。但第二脚则不一样了，红毛的硬底皮靴本就像石头一样硬，这一脚还不偏不倚，一个脚尖踹上了郑易的尾椎骨，郑易感到一阵钻心地疼，他害怕尾椎骨会断掉，赶忙伸手护住屁股。
两个杀马特则仍然是不依不挠，照着郑易的手背上又是一阵乱踢。
约莫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黄毛终于憋不住了：“二哥，这家伙也太耐操了，打了半天也没见他求饶。”黄发杀马特累得气喘吁吁，现在只剩红毛怪在同样气喘吁吁地踢打郑易了。
“呼，也是。娘的，老子也打累了。真可恶，你他娘怎么不说话啊！？”说完又是用力地一脚踢在郑易护住臀部的手背上，“狗日的两卖批，都累了，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今天就先放过你这混蛋。”
说完两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满身淤青的郑易倒在泥巴地上。
郑易颤颤巍巍地爬将起来，他揉了揉肩膀和臀部的淤青，真是痛得难以言喻。这番暴打和上次救下万彩晴时并不一样，虽然受伤受得要轻很多，但是上次没挨两下揍就失去了意识，只有本能在做拉打手裤腿的反抗。
而这次郑易分外的清醒，每一脚的疼痛他都感受得淋漓尽致。纵使没有生命危险，郑易也非常受不了。
“你没事吧？”郑易走到老头跟前。瘦老头听后只是咦唔呀唔地比划，郑易根本听不懂。
不过还好，哑巴老头会写字，他举起一张瓦楞纸，用煤炭在上面写到：明天不要再过来了，他们只是要钱而已。
俗话说，好人必懂生人之恩。就冲着老爷爷这份不希望自己再受到殴打的心思，郑易就有明日不得不来的理由。
“没事的，他们每天都会来抢你的钱吗？”郑易单膝下跪，他不敢蹲下来，因为右脚的膝盖肿得像馒头一样，微微弯曲就疼得厉害。
“差不多吧，明天千万别来了，不然可能连你的钱他们也要抢。”老头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句话，但是明天过来会不会挨揍他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这个哑巴老头的身世。
一个会写简化字的花甲老头，有家室却流落到这种地方靠捡废品过活，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令他才落得如此下场。
“没事的，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吗？您的儿女呢？老伴呢？”这次郑易将脸保护得很好，并没有被揍成猪头，只有眼角的部分有一点点伤痕。
哑巴老头听后突然停止了书写，他叹了口气摆摆头，轻轻地在瓦楞纸上写道：“你走吧。”
郑易从他微红的眼眶中看到了几滴眼泪，或许真有什么不能言表的感伤吧。郑易也摆摆头：“您保重。”
别了楼角的老头，郑易辗转到另一幢民宅大楼的一楼毛坯房。
这幢大楼的房子装修得比较多，装修废料也应该多余，另外两幢楼虽然装修的人家少些，但也一直有个哑巴老头在捡拾回收垃圾。
郑易拉起编织口袋摸索到没有安装房门的1-1，里面除了堆着两堆散装水泥以外什么都没有，他感到有些奇怪，竟然连装水泥的麻布口袋都没有一个。
不过想来也正常，那老头子来这里少说也有十天半月了，该捡的东西应该都捡得差不多了，见不着几件回收垃圾也挺正常。这样一来郑易就有些沮丧了，大老远跑这里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等等。看到空荡荡的电梯井郑易突然想到了什么。
电梯还没有开装，上到较高楼层也只能用走的，老人家腿脚并不方便，也就是说，楼层越高的地方，哑巴老头去的回数就越少，兴许十层楼以后那老爷爷根本就没去过呢。
想到这里，郑易不禁有些欢喜，正好看到楼房外拉水泥的滑轮一直延伸到三十层楼的楼顶，他立刻向消防通道跑去。
果不其然，从五楼开始，就有很多已经装修完成的住户将装修废料全都堆积在了楼道里。看到那些摆放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回收垃圾，郑易心想应该都是准备拿去扔掉的。
于是，他操起手里的大号编织袋就开始捡。
塑料瓶、水泥口袋、废旧线路里的铜丝、螺丝的剩余螺丝帽和螺丝钉等等，都是郑易收捡的对象。不一会儿，五楼楼道里就只剩下木头渣一类不能拿去回收利用的装修废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