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开始

一时外面来通传,说问太后去了这几时未归,可是有什么不适,恰巧太医们都在,要不瞧一瞧。

太后整了整衣衫,随即戴上入宫前最爱的一朵珠花在鬓边,她原就是个圆脸杏眼的,堪堪有了这娇艳的珠花,越发衬得她年轻了许多,眉宇间隐隐和朱巧娥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而刚走至殿门前,便有人偷偷给素雪递了信,知道余太师仍是完好无损的进来了,但幸好,几个人都没留下性命,故而也攀扯不到。

太后且忙着扶了一下鬓边的珠花,稍微有些颤巍。

这余家果然倒戈了,她早该想到的,或许镇北王府如今这件事就可能是他做的。

虽然出去了,但太后的脸色不大好,几人都看在眼里,偏谢琮还要上去问一嘴,太后只得扶着额,懒懒地回道:“只不过是旧毛病,坐不了太久。”

此时朱巧娥立于堂下,偶然一瞥太后的样貌,心脏忽然急着动了动,瞳孔也随之紧缩。

只觉得这张脸隐约见过,可又不知是在哪里见过的。

林景时伸出手将她握住,才稳住朱巧娥的心神。

这时余太师进入了殿中,看见无名竟也在场,也丧气垂头。

“林少卿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太师,太师能答尽答吧。”谢琮仍不起身,眼里全然没有一个人,自顾自地吃了一口茶,另叫人重新续上。

于是林景时将那一副《武关征战图》展开,并根据此前所说提出那个“余”字。

余太师自然是咬死不肯的,他咳嗽了几声,“这分明只是生拉硬造出来的,又没有实证,断不能受此大辱,往陛下允臣归家修养。”

此时,无名却站了出来,“如何不是与余太师有关呢?”

余太师斜眼往上面瞥去,只见太后无动于衷,他便抓住桌沿,目光仍是不动,“若是从前,我该称你为一声王爷,你们镇北王府尚且有通敌之嫌,却还敢到此来说什么呢?”

朱巧娥不知无名身份,立刻大惊,好在有林景时替她挡住,才没有显露出来。

只偷偷在林景时的肩头往外看去,而正好无名也朝这个方向看来,只不过却是看向上面的太后。

“当日永定侯虽与三皇子有结交,可不过是切磋诗文,你们原来的那一封构陷的信件并非三皇子亲笔,而只是誊抄。”林景时又展开那封信。

同时,无名也拿出一本诗册,正是此前三皇子所著,在各大文人手中都有流传。

三皇子原是文武双全之楷模,本该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当时先帝也有意立储,但因三皇子生母出身低微,乃江南渔女,若非先帝微服私访带入宫中,但入宫后,也只不过是最末的贵人。

后诞下三皇子就去世,自此三皇子只养在乔美人的院子里,也是不受宠的,后来有了如今的太后年少入宫,生下谢琮,就越发没了三皇子这个人。

只是后面十岁时初露锋芒,先帝才知道这是个多么难得的帝王之才,相较之下,谢琮就逊色许多,而太后也因为谢琮不得先帝宠爱,所以越发一日比一日苛责。

这一本诗册谢琮原是念过的,只因他幼时便知道只有成为像三哥哥那样的人才能得到父皇与母后的宠爱。

如今再出现,却是刺在谢琮心里的一把刀,深深剜下来了一块肉,而脸色苍白。

“且看这上面的字迹,虽然大致相同,可你若仔细看了,这两篇字对照,笔力截然不同,明显是伪造,当日先帝病重,才叫字迹蒙混过去,今日难道还能吗?”林景时字字诛心。

余太师咽了一口唾沫,仍在做狡辩,“可你如何知道这上面就是我叫人伪造的?”

“这并非叫人伪造,如此机密之事余太师如何敢假手于人,听闻三皇子曾追捧余太师为本朝书法大家,生前更是对您的字帖加以研习,因而你伪造三皇子的字迹谈何容易?”

“可您犯了大错,正因为三皇子的字迹与你太过相似,所以其实更难仿,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的字迹能完全一样,太师书法造诣深,行笔更加细腻,而三皇子虽然尽量模仿,可仍旧是不及您的,难道您连自己的字迹都认不出吗?”

余太师看着三皇子所写的诗册上的字迹与自己十年前所伪造的所谓的三皇子的字迹,再也说不出话来,而深深埋下了头去。

“如此看来,便不需要下官将太师的字再拿出来做比照了。”林景时收回了袖子里一副余太师的字。

“究竟永定侯可否参与了三哥哥叛乱之事?”谢琮问道。

林景时说道:“这得要问一问余太师还能不能找得出其他的证据了?”

而余太师显然是不能的,当年三皇子受人教唆,在先帝病重之际发动兵变,余太师与太后为了掩盖更久远的事,这才借此次事件做一些手脚。

唯有这一封信,当时三皇子已死,先帝怒火中烧,认定是一些人教唆,所以势必要铲除这些人,余太师浑水摸鱼,只用一封信就陷害了整个永定侯府。

“你为何陷害永定侯府?”林景时问道。

而此时无名在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向朱巧娥。

“或许有些事情,很多人都该知道了。”无名站了出来。

“兄长!”太后手握住扶手,大声呵斥。

无名淡淡地看向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妹妹,眼底充满了柔情,他无奈地笑了笑。

“没事的,你再也不用保护镇北王府了。”

这一句话,就好像解开一个结,那个结是她入宫前自己给自己打上的,一直到现在。

谢琮在旁边看着,嘴角下弯,动了动自己的袖子,只觉一股气味开始散发,不过除了朱巧娥,没有其他人能闻得出来。

这缕香气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之前在李家暗室中所闻见的气味,朱巧娥的意识越来越混乱,感觉应该比这个更早,早在她被绑在余府的一间小院子里的时候就闻到过。

“这种香为南蛮巫师所炼制,可以将人的记忆封锁起来,其配方多变,除非碰到一模一样的配方才有可能解除,只要你用过之后,将这包药烧毁,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再想起来。”

是余太师,不,应该说是更加年轻的余太师,他接过了一个女人手里的东西,而那个女人腰上的东西,正是朱巧娥曾在素雪身上见过的腰牌。

之后余太师趁女人转身不备之际,竟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朝其致命处刺去。

并说道:“此事多一人知道不如少一人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朱巧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的全身犹如被浇了一桶凉水,浸出来的汗连最外面的一层衣裳都打湿了,她不断地想要后退,但怎么也挣脱不开。

之后余太师将那沾了香的布巾捂在她的口鼻上,她因为恐惧而不停地呼吸,最终陷入迷茫的黑暗之中。

“林哥哥,你长大了一定要做我的新郎哦。”

小女孩伸出小拇指,男孩在光下的面容越发清晰,他轻扬眉梢的笑意,勾上了女孩的拇指,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耳畔久久回荡,眼前闪过的是和林景时在从前相处过的每一个时刻。

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湮灭了这一切的美好时刻。

“阿楚,你听着,为了爹娘,你也一定要活下去。”一个女人将朱巧娥藏在了一堆人的尸体中,她只是看着,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可是女人的行动还是被人发现,远远察觉到这一刻的黑衣人,就在朱巧娥的眼前杀掉了女人,鲜血四溅,喷射在朱巧娥的裙子上,一时令她失声。

之后她被人抱到了余府内关起来,便等来了最开始的一幕,之后,她再一睁眼就已经在端州,眼前的人告诉她,他就是她的爹爹。

一切的记忆都连接起来,朱巧娥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所看到了每一个人都与那段失去的记忆中的影子重叠起来。

但在外人的眼中,她只是失去了力气,连站都站不稳,林景时过来扶住她,朱巧娥靠在林景时的肩头,泪水湿了他的肩膀。

“林哥哥。”朱巧娥这样唤道。

这并非林景时第一次听到朱巧娥说这个称呼,但却是在言语中第一次听到了熟悉的感觉。

这一刻他忽然冲动地抱住了朱巧娥,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好像儿时那样,轻轻地哄道:“不怕。”

而太后看着这一幕,早已察觉到谢琮的动作。

“我们都错了。”她失落地倒在宝座上,眼底再也没了一直以来的光泽。

谢琮这时站了出来,“从前我总是不知,为何母后对我如此苛刻。”

他摇晃着身体,“知道我看见朱巧娥的那一刻,我全都知道了,所谓血缘,便是打第一眼见就会是亲密的,怎么会像我和母后这般疏远。”

“之后,我找到余太师,逼着他说出当年的事情,为了保住余家的最后的血脉,还真让我知道了,大概林少卿已经知道自己所中之毒为寒心草,正是余太师所下,可惜你没有死,只因你小小年纪就有了极大的谋算。”

“之后我利用林望书接近朱巧娥,又叫余太师诬陷镇北王府通敌,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吗?报我永定侯府数千人的血仇?”

他看着太后,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嘴角噙着一丝血,“也许不是。”

太后目光怔怔地盯着谢琮,一刻也没有挪开,这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丝毫不顾忌他的身份。

“对,我就是希望母后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看着我。”那抹腥红越来越晕开了,谢琮的动作也显得越来越迟缓。

无名飞步上前,握住谢琮的手腕,发现他已服用了大剂量的毒药。

“陛下这是何必?当真要乱了这天下才好吗?”

太后这才知道谢琮一直以来要的不过是什么,她面对谢琮内心忽然变得柔软,从座椅上起来,双手握住了谢琮,“傻孩子。”

她也哭出声来,“快,请太医院的诸位快来,必要解救皇帝!”

谢琮第一次在太后面前放松下来,可全身的力气都如同被泄去,重重地就要倒下去,太后连忙将他抱住。

躺在其怀中,宛若儿时那段单纯的模糊的记忆。

耳边是众人惊叫纷乱的吵闹,朱巧娥的那张脸也出现在他的眼前,真的和母后一模一样,母后刚入宫时,也是这样充满希望的模样吧。

这个宫殿是困住人的牢笼,越是呆的久了,人便越来越不像是个人了。

“幸亏刚刚服下,立刻催吐出来,尚还能看看。”朱巧娥虽然自身陷入无比的混沌之中,但面对病人,她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去解救。

朱巧娥令他服下解毒丸,因为是寒心草之毒,所以还得要专门的解药才行。

林景时立马会意,朝余太师问去,“寒心草的解药,在哪里?”

余太师颤颤巍巍地回答,“这解药是我从南蛮巫师手中得到,本就不多,今天已给了一颗到林望书母亲手中,如今只剩最后一颗,就在陛下的身上。”

这一番回答,意味着林景时和谢琮只能活一个。

朱巧娥从谢琮的身上果然找出了这一颗药丸,她用鼻子闻了闻,却显得有几分犹豫。

这时,林景时走上前来,用那最后一颗药丸塞进了谢琮的口中,“他更重要。”

说着,看向朱巧娥。

朱巧娥含泪而笑,摇了摇头,“不,对于我而言你更重要,但对于社稷苍生而言,他的确更重要。”

于是便埋头替谢琮解毒。

天边带着浓烈的色彩,霞光与深沉的暮色交错,整个仁寿宫都乱成一团,林景时仿佛不在其列。

他曾听朱巧娥说过,若得不到这个解药,也许只能再活两三年。

这时朱巧娥从身后走出来,林景时望向她,低低一笑,“就算只有两三年,我们也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去看看吧。”

朱巧娥从前面抱住他,笑道:“谁说只有两三年,有我在,必定能保你性命无忧。”

原来朱巧娥在危急时刻,得益于她敏锐的嗅觉,只闻了闻便记住了其中所有的药材。

她拉住林景时的手,往西南的方向跑去,“得赶快了,趁我还没有忘记,一定要去南蛮把这些药都找齐了不可。”

“你和太后?”林景时问道。

朱巧娥往后看了看,“我可是很记仇的。”

他们知道,这一段过往是不能公之于众的,既如此,朱巧娥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记得。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最后一点余晖中,天色渐渐暗下来,可谁知道,这不是另一个美好生活的开始。

谢谢一直追到最后的小可爱,第一次写文,开始得很仓促,结尾得也很仓促,在完全没有存稿和细纲的情况下,之所以坚持到完结,是因为发现你们在坚持。

作为infp典型代表,这已经是我修改的第六次文案(刚刚又修改了一遍),实在是无颜面对这个烂尾的结局。

这也是因为我事前没有做好充足的人设以及细纲的准备,因此以后一定要好好吸取经验,下一本绝不重蹈覆辙。

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所以下一本能够实现飞升吗?先放一个梦在这里吧。下一本书再见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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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未婚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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