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望书醒来后,颤颤巍巍跑到叶氏身边跪下,发誓今日定要把朱巧娥捉来成亲,才能解救母亲于危难。
另一边,好几个人还是认错了林景时的样貌,故而消息穿的极快,没有半个时辰,余芝便有了耳闻,登时气得掷了满地的瓷器。
而余太师近日缠绵病榻难起,因此无人拦得住她,只能听她的话捡几根棒子往林府逼去。
一时,两伙人在门前相遇,一拍即合,有余芝在前面打头,林望书进去的十分容易。
“巧儿,我真是白疼你了,竟如此不给我脸面,快快随我回去!”他一头撞进拾翠轩,几个丫鬟都被小厮们按压在地上。
说话间,林景时携手带着朱巧娥出来。
见他们二人出双入对,这边的两个或急切,或怒火中烧。
余芝抢住朱巧娥的胳膊,几乎使了全身的力气,骂道:“好你一个狐媚子,竟敢招惹别的男人,也不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快将她绑了,到太后面前发落。”
几个人闻言上来,凌岳往前站了。
南枝也趁势上来,抓住余芝的手,令其放开,林景时只把朱巧娥藏在身后,余芝再碰不到。
“既然如此,我也是要告的,夺人妻宛若要人命,索性我也不怕了,闹到满城皆知才好。”林望书在后面破口嚷道。
此时慧娘也从屋内出来,笑道:“是该好好论论,究竟你是不是我女儿的未婚夫还未可知呢?”
这一句话算是点到要害,林望书瞬间泄了一口气,但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叉腰,“自然,自然是。”
他想既是皇帝出手,必然能做的十分严密,也不怕有人查出错漏来,只要那玉片在自己手里就好。
可这时,忽然从后面抓上来一个小厮,手脚都已折断,鲜血淋漓,林望书和余芝见了都躲开。
只听林景时问道:“该跟我讲一讲那玉片的事了。”
苏方朝他的伤处抬脚就要踩下,那人吓得不轻,赶忙说道:“那玉片原是奴才在府里偷来的,就在拾翠轩,因那东西放着许久了,都没人来收拾,心想应该是个不要紧的东西,所以偷出去想当个几两银子,可当铺的伙计说不值,所以又四处寻人,正在一个月前,有人出高价买去。”
林景时扯了嘴角,“这下可好说了,人证我都找齐了,不知林公子可愿意随我去衙门论一论。”
竟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林景时识破了,林望书败下阵来,又想到母亲尚在病榻之上,就想全盘说了。
只不过嘴唇欲动时,从天上下来数镖,都朝他身上撒来。
凌岳眼尖,出刀挡了几把,而苏方也赶去追那人,并说道:“被你跑了几次,这回一定要抓到。”
可还是中了一镖,幸而朱巧娥在这,立刻帮他拔出毒镖,又强塞了一枚解毒的药丸,含水服下,再等不得,只能借凌岳挂在腰上的小刀将其毒肉割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团被割下来的肉就化为了脓水在地上。
林望书一边喊疼,一边求道:“求少卿帮我母亲一把。”
见他在危难之际尤能想到自己的母亲,在场几个人都深有感触,林景时点了点头,便命凌岳派几个人去林家。
于是林望书忍痛笑道:“是,是皇······”
最终没说完,他就失去了意识。
朱巧娥替他把伤口包扎好,命人不可动他的伤处,只抬到床上躺下就是。
一个“皇”字足以让林景时猜到是谁,可他有些想不通,谢琮究竟为何如此,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谢琮已不再是原来的谢琮了。
余芝没有经受过这样大的阵仗,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还是有些发怵,可面上的狠色不改。
“不管别人,你今日若要选她,就只能抗旨一死,我倒要看看这鸳鸯如何成双!”
说了此番气话,也不叫人绑朱巧娥,转身就离开了。
擦身就和宫里来的人撞见了,把余芝叫住,“二姑娘且等一会。”
余芝瞧那几个并不是姐姐身边的,也不像太后身边的,那应该就是伺候的皇帝的人,心下思忖,不敢擅动。
而林景时也猜到会有人来,转身叫朱巧娥换好衣服,刚出来,宫里的人就上来宣旨。
其中提到朱巧娥也一起入宫,因此林景时叫凌岳不必跟去,若苏方回来,叫他去无名寺传个信,同时都带到宫门外等住。
于是林景时同朱巧娥一道出了门,余芝在车内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入宫后必能畅快,所以心情又有所好转。
朱巧娥率先踩着脚凳上去,又回过身扶住林景时,二人对视一笑,都红了脸。
“有我陪着你,等会再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怕。”林景时紧紧握住朱巧娥的两只手,脸上颇有些深沉之色。
朱巧娥担心这抗旨之事,随即也反握住林景时,“我瞧着太后娘娘不是个无情的,或许我们说清楚了,她也能谅解。”
林景时只能勉强笑一笑,算是宽慰朱巧娥的心,但他心里深知,今日这事必然不是任何一个人所能控制的。
并没有在朱巧娥平日常走的宫门前停下,虽然是一般的宫墙,可压倒的气势更甚。
余芝知道这便是去御书房的路,她不曾走过,但也曾听说,因为姐姐的缘故,她对谢琮更有一份惧怕。
前头宫人引路,余芝走在最前,而林景时陪着朱巧娥在后面慢走。
到了御书房前,只叫了林景时先入,而朱巧娥和余芝都等在外面廊下,虽然垂手侍立着几个小太监,但都不曾动,宛若陶俑。
所以余芝也不敢多说,只默默挪宽点位置,将朱巧娥挤开一些。
林景时进入之前仍对朱巧娥笑了笑,意欲叫她放心,进去后,唇角还残留着些许笑意,被座上的谢琮发觉。
“林少卿真是好兴致,有佳人作伴,比往日都好几分脸色。”
地下是押解进来的崔纪,因为此前林景时吩咐人好好照料他,倒也还是衣冠整齐,除了神情依旧痴呆,大概还能看出昔日在战场上的风姿。
林景时感叹一声,仍朝上拱手问安。
谢琮赐座,又叫人道上茶来,林景时并没有喝,谢琮自己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小口,目光落在窗槅上的两道倩影上。
“不知林少卿是想选哪一个?还是两个都要呢?”
林景时回道:“惟愿一心,望陛下成全。”
“我有什么好不好成全的,这该问母后才是,但弃了余二姑娘这天仙一般的人物,还是可惜了。”谢琮故作叹息。
“说到母后,听闻此人在牢中一直大呼母后名讳,为防那些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四处宣扬,所以我想着该赶紧把罪名定下,依林少卿所言呢?”
这里刚说完话,就看见崔纪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苕华”,虽轻微,可谢琮还是听见了。
只见谢琮微眯着眼睛朝身边看去,出来一个太监会意,当头就给了崔纪一巴掌,打出一颗牙来。
林景时见状虽有不忍,可也确是他犯了忌讳,也不敢替他辩驳。
“通敌之罪,尚且有些眉目······”
谢琮马上打断林景时的话,“若是不该说的话,朕想,少卿还是不要说的好。”
就在朱巧娥的身后,一把锋利的剑影就在朱巧娥的脖子旁,然她不察,唯有两个在里面的人能看个一清二楚。
“镇北王府通敌叛国,即刻剥夺其封号,查抄府内上下。”谢琮未等林景时再接一句,就传下了旨意。
“此人押下去,不日后宣斩,我们再一起去见母后吧。”
等着谢琮带林景时出来,本还横在朱巧娥肩上的剑尖已消失。
朱巧娥因见林景时脸色惨白,上前来挽住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心里哪里不好?”
林景时摇摇头,又望了面前谢琮的背影。
这个人已然能拿住别人的弱点,可见他前几年的教导当真是太有用了,忍不住自嘲。
到了太后宫里,皇后也哭倒在膝下,“这林景时不是生生打我们余家的脸吗?还枉顾母后的好意······”
这里太后已听她哭诉了许久,刚刚黄玉元传来御书房的消息,太后这才正色道:“带皇后下去梳洗一下。”
只听见皇帝的声音,皇后立刻止住了哭声,整个人都宛若失了魂,任由宫女们牵走了。
“特带着这罪臣来向母后请罪了。”谢琮人还未到,声音却到了,其张狂势头,远比之前更甚一些。
太后整装肃容,但见到朱巧娥的那一刻还是破防了,虽强咬着牙,但还是有些心跳。
“既是罪臣,便不赐座了,你且跪着回话吧。”
林景时只好磕头下跪,朱巧娥见如此,未发一语,也跟着跪下。
“恕微臣胆大,太后赐婚,微臣再不能接受。”而与朱巧娥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都更加坚定了。
“因臣与朱巧娥先有婚约,不可违背父母遗愿,愿太后成全。”
林景时与朱巧娥携手磕头,掷地有声。
“但不是说朱巧娥与另一个什么姓林的也有婚约?”太后问道。
林景时抬头来答,“那一件事只是伪造,有人串通微臣府上,得到当年的约定之礼。”
“可你公然违抗哀家懿旨,也是大不忠,来人,将这林景时绑下去。”太后威而发怒,立刻就有人上来绑他。
朱巧娥忙上去护住,几个人推的推,挤的挤,乱的不堪。
余芝看着这样的场景却是出了一口大气,全身上下都畅快了。
太后只愁着按眉,谢琮也一直拍手笑着。
没人出来收拾这局面,林景时忽然开口道:“十年前,三皇子谋逆的案子,不知道太后娘娘还记得多少呢?”
他这一句话,使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起来。
“阿弥陀佛,最终这件事还是只能说出来了。”无名不知何时来到殿内,太后在看见的一瞬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