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是个年纪大了的阿姨，她左手把着秦于洋的手腕，右手捏着圆框小眼镜，眼睛都看得眯了起来，有点不确定地开口：“同学啊，你这……”
程熙听得有些诧异：“他这个手腕伤的很重吗？”
校医缓缓放下他的胳膊，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很重啊，我是怀疑他没受伤。
何岳鹏经过短暂的雷劈后，已经冷静下来，迅速接受现实了。
他反应速度相当迅速，就笑呵呵地开口道：“他在场上是被人撞了一下狠的，不过我们身体素质好，没什么事的，应该还没肿起来吧？”
“……肿倒是还没有肿。”校医迟疑地摇了摇头，但是立刻驳斥何岳鹏。
“但是你们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呀，什么身体好就没事？你的那个伤必须来我这儿报道两天！还有你，去拿两块冰敷来，估计是还没肿起来吧，先敷着看看。”
“我去拿。”程熙把医药箱一放，立刻朝着外室冰箱去了。
校医点点头，拿起笔也先去开了张单子。
秦于洋收回手，干脆仰倒在床上，长松了口气：“谢了。”
何岳鹏扬了扬满是绷带的手臂，又恢复了满脸骄傲：“不必谢你大爹。”
秦于洋：“滚。”
不一会儿，程熙捧着两个冰敷袋就走进来了。
冒着瘆人的寒气。
秦于洋面无表情地接过，就往手上贴：“谢谢。”
何岳鹏看得龇牙咧嘴，连忙从旁边抽了一块布出来：“冰敷哪有直接贴着手腕的呀，皮肤都要冻出问题了……”
“来，你把这个布缠在里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程熙上手。
秦于洋宛如重症病患，略微起身靠在床背上，看着他们包扎，实际目光忍不住地朝着她偏移。
程熙的睫毛很长，专注地包好布料。
皮肤白皙，近看更觉动人。小巧精致的鼻梁，到细腻微红的嘴唇。
手迅速给布料打了个结，固定好冰敷的位置，而后抬起头，对上了他直勾勾的视线。
秦于洋的耳根“唰”的又红了。
程熙没多注意，起身就说道：“我要走了，那明晚见。”
等她走了没多久，何岳鹏展现出来的表情精彩纷呈：“你们怎么突然进展这么快的……都能约会了？”
秦于洋耳后的红还没缓过来，头仰着靠在床背上，伸出手：“先解了吧。”
“哦哦。”何岳鹏反应过来。
“等一下，”秦于洋突然收回手，“再绑一会儿吧。”
何岳鹏：“……”
秦哥你现在知道你像什么吗？就好像被愚蠢的爱情蒙住眼睛的**。
话在他嘴边徘徊了几圈，他换了句话问道：“你们现在算什么？暧昧对象？”
“什么都不算。”秦于洋回想起刚才，陈乐朝着他打量的神色以及程熙的回答。他叹了口气：“我是她亲自盖章的新朋友。”
何岳鹏没听出他语气有什么不对，“哦”了一声：“还不错啊，你们还没认识多久呢，她还能现在给你盖男朋友的章？”
“没希望的。”秦于洋生无可恋地闭上眼，“她有男朋友了。”
何岳鹏：“……”
那你又是让人送你医务室，又是为难别人伺候你绑绷带的。
但毕竟是一个寝室的兄弟，在未知真相全貌之前，肯定是无脑挺兄弟。
何岳鹏：“那她挺那个的，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送你来医务室啊……”
“……”秦于洋想要接着抱怨的话突然截止，那句“因为她是我堂弟女朋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他现在算什么？
程熙现在对他的好，都是建立在他是“秦言哥哥”的基础上，如果有一天秦言发现了呢？
……如果有一天程熙知道了呢？
秦于洋兴致淡下来，声音沙哑道：“是我让人家帮忙的。”
“……不提了。”
*
周三那天下了点小雨，到了晚上才慢慢停下来，气温又低了不少。
程熙嫌冷，就多穿了一件薄衫。
她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保安亭外面那把椅子上，拿着把长柄伞，用伞尖戳水塘。
秦言的发丝有些潮湿，头发被他随意抓了两把，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他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程熙的到来，抬眼道：“正好还有一刻钟，走吧。”
“嗯。”程熙点头，“你哥不是说要帮你开会吗，他人呢？”
“在楼上。”秦言凑过来。
距离她只有半尺远，视线轻轻垂落在她唇瓣上，眸光潋滟。
良久，只是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唇角。
秦言轻声说：“老师说，年级前二十才有机会冲H大，我还要再努力一点。”
程熙点点头，轻声说道：“H大的金融系分最高了，你们小三门的等级考都考完了对吧？”
“高考的最后一天，就是英语听说口试考完的下午出等级考成绩，去年考掉的地理是A 。”秦言带着她朝楼上走。
高三的教室在四楼，二班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最底才到。
程熙主动牵了一会儿他的手，很耐心地说道：“最后几个月心态放平，不要紧张。”
“嗯。”秦言曲了一下手指，把手握的更紧了。
他的体温稍凉，手指修长，把程熙的手近乎包住。
终于到了四楼，窗边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莫名透着低气压。
秦于洋见两人一起上来，还懒懒地挑眉，率先问道：“我这才刚来，都不知道你坐什么位置，你就跑下去接你女朋友了？”
他今天穿的比较正式，淡卡其色的短袖条纹上衣，领子开到第二颗扣子，露出里面细长的银蛇骨链，添了几分张扬随性。
“嗯，她也不认识路。”
秦言对堂哥的不爽视而不见，倒是因为程熙先松开了他的手，而感到几分烦躁。
他走在最前面。
程熙站在楼道口，和秦于洋短暂的对视了两秒，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知道秦于洋都看了多少，因为亲密的动作暴露人前，让她略微有几分不自在。
秦于洋撩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腕，很自然地说道：“上次冰敷的很及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程熙点点头，“哦”了一声。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起耳边碎发，她收回目光，点头的样子看着特别乖巧。
秦于洋靠近，垂眸看着她，目光在她嘴唇上滞留了两秒，低声道：“走吧。”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去而复返，程熙微微别过脸，看到了二班的教室。
等她找到座位，坐在秦言身边的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昨天给秦于洋包扎的好像是右手？
程熙有些疑惑地偏头，对上秦于洋镇定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秦言的成绩单装在信封里，年级排名23，其实离目标也不差多少。
但是他本人看起来并不满意，从那张成绩单的折痕就能看出来。
程熙安抚地看向他，轻声道：“上海高考总分660，二模567很厉害了，高考卷子比模卷简单，还能涨的。”
秦言好受地点点头。
他回想起堂哥也在H大念书，想必高考的分数也不会低，于是问道：“哥，你高三二模的分数，还记得吗？”
秦于洋听见他的询问，凑过来扫了一眼他的分数，语气很平淡地报了个数字：“好像是602？”
秦言：“……”
上帝到底给你关了哪扇窗？
但秦于洋的神色非常自然，眉眼深邃英俊，这身衬衫让他看起来难得的成熟不少，真有几分当哥哥的样子了。
看着“数学：132”那列，他微微皱眉。
“你要是想选择金融学，之后要扩展到概率论、线性代数、计量经济学……各种模型，市场预测都是靠数学知识支撑的。”
他低声问道：“要不帮你请个私教，单独辅导一下数学吧。”
秦言低头看了会儿数学成绩，没吱声。转而看向程熙，眼里带着点可怜的意思。
程熙轻轻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一般的弧度，亮晶晶的。
“刚才班主任不是说了吗，这次的二模卷是往届最难的一张，你数学单科的市排名1204，很高啊。”
秦言闷闷地“哦”了一声，问道：“那姐姐当年数学市排名多少啊。”
程熙笑眯眯的：“前百吧。”
秦言：“……”打扰了，怪我多嘴一问。
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
H大的门槛这么高。
于是有些泄气地垂下眼皮，肤色白皙，衬得眼底淡淡青灰格外明显。
就在秦于洋以为，秦言会在“放弃H大”和“找私教”之间选择一个的时候……他下巴搁着程熙的肩膀，撒娇似的很轻的蹭了蹭：“姐姐数学好好哦。”
程熙低头。
看到秦言偏头眨着眼，左眼下的一颗小痣又清冷又勾人。
她弯眸：“想要我教你啊？”
另一边，把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的秦于洋，正把拳头握的咔咔响，脸比台上的班主任还黑。
早知道不提什么数学，让他对H大望而却步了。
“……”
妈的，我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