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顾识欢扣好衣裳戴上军帽,一路向外走去。
“和她住在一个房间的军医发现的。”
“尸体已经送去尸检了。”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跨进门框的的脚步一顿“她今天晚上有见过什么人吗?”
周立文摇头道“没有,与她宿在一处的人刘思说李花吃了晚饭,就说头晕,有些不舒服早早的休息去了。”
“刘思回去的晚,瞧见她衣服没脱就躺床上去了,喊她没人应才发现人死了。”
“前后有其他人进去吗?”
“没有。”
到了地方,顾识欢瞧着地上躺着的李花,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法医。
法医脸色变了又变,道了一句“死亡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
略带无奈道“窒息而亡。”
顾识欢:“窒息而亡!?”
“是。”法医实在不明白这般小事为何还要给他拉起来跑过来进行尸检,只是平静道“她趴在枕头上睡,人太胖了,食物反流堵住了气管,憋死了。”
顾识欢将目光投向了刘思“在此之前,李花可有什么其他的话和你说?”
刘思猝不及防的见到李花死了,被喊到时还有些蒙“没有。”
“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
刘思顿了一刻,思考了几分道“李姐的胃不舒服,但已经是老毛病了。”
“今天也只是因为胃不舒服,先回去睡了。”
“她有吃药吗?”
“应该是没有,李姐说是老毛病了,吃中药吃多了没什么用。”
“西药呢?”
“西药太贵了,李姐没买,应该也是没有。”
顾识欢盯着李花的尸体,有些沉默,线索断了。
原本疑点重重的人,好巧不巧这时死了,偏偏又没有一丝的漏洞。
见众人都疲倦,只好说了句:“将人抬下去,休息去吧。”
“另外两个人有异常吗?”
“没有。”
顾识欢沉声道“让人不用盯了,你也去休息吧。”
“那大小姐那边?”周立文犹豫着问了句。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她会回洪都,到时候留两个女兵,送她回去。”
“是。”
见周立文退下,顾识欢一人顺着原路走回去,心情却多了几分沉重。
月色皎洁,顾识欢摘了军帽,仰头望向满月,眼中多了几分缅怀。
究竟是我疑心太重,还是大小姐你背叛了我?
你说要与我共看国富民安的太平盛世,又是否还作数?
又或者说你还是不是当初的你?
顾识欢垂目看向自己布满茧子摊开的掌,失神问了句“我们都会变吗?”
而后又自问自答道“可我不想变。”
我怀念过去,怀念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怀念我们两小无猜时。
起兵去潮州那日,顾识欢早早的去了医院,才知道王师长醒了后便自己申请转院去了。
“顾识欢。”唐弋雪替她理了理军装“我爹打了电话,后日我就坐车回洪都了。”
“嗯。”
“虽然我不能陪你去潮州了,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等我回洪都接你。”顾识欢道了句。
“你忘了?我和我娘一起回去就行了,不用接我。”
“嗯,回了定安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什么叫到处乱跑?”
“我是说就在军区医院呆着安全。”
“知道了。”唐弋雪往外瞧了一眼“你快去吧,他们在等着你呢。”
顾识欢瞧着守在她身后的女兵,应声道“我走了。”
“顾识欢,定安见。”唐弋的笑着挥了挥手。
“定安见。”
因潮州固原连连失守,顾识欢被推出去定罪,停了职检查,但潮州和固原还未夺回,便暂留前线。
战事持续一月,有三村被屠尽,手段极为残忍,登报之时,民怨沸腾,最终以惨胜收尾。
夺回潮州那日,再走进去,往日繁华已经消失,周立文跟着被停了职的顾识欢无言走在空荡的街道之上。
“周立文”顾识欢喊了声。
“二小姐。”
“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周立文一时急了“二小姐,不论别人如何看你,我都愿意一直跟着你!”
“男儿当志在四方,你就不想出去闯荡?一直跟着我做副官?”
“我周立文从来不在意当什么官,跟了二小姐四年,二小姐应该明白我是个认死理的人。”
“没道理,二小姐落魄了,我就走了的道理。”
顾识欢笑道“这就算落魄了?”
周立文一滞并未回答。
顾识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想让你走,这几年我在军中呆了许久也算是有些根基,你要是愿意——”
“我不愿意,二小姐我跟着你。”
顾识欢一时哑然,只得慢慢道“此次被停职是另有原因,不便细说,你若是不怕丢命就继续跟着我吧。”
周立文听啊她松口,脸色才缓和下来坚定应下一声:“好。”
离别时是暮春时节,现下已经入了夏,临行前,对镜看着又长了的发,思量再三,顾识欢又放下了剪刀。
单手提着行李坐上了回定安的火车。
将行李放回了家中,便又匆匆赶往唐家。
见沈元卿在院中画画,顾识欢先问了声“伯母好。”
“识欢来了。”沈元卿摘了眼镜放下笔笑道。
“是,我来找伯父。”
“找你伯父啊?刚刚弋雪刚拉着他爹上去了,呆了好一会了,应该在书房。”
“你去书房找他吧。”
“好,多谢伯母。”道了声谢,才慢步上了楼,等上了楼才发现楼道之内安静的厉害。
书房也不曾听见声。
守门的小兵见是顾识欢进门并未阻拦,顾识欢还以为里面没人了。
手扶上微凉的门把手,轻轻拧开了门。
“伯父?!”门开时,顾识欢瞧清了书房之内的情形:空气中弥漫着烧书纸的味道,室内烟雾缭绕,唐霄正满脸怒容的将枪抵向唐弋雪的额,眼神微震,一时慌张喊了声。
关了门便大步走向前不动声色的拉着唐弋雪的手将她护到了身后。
“这是做什么?伯父?”
唐霄极力遏制颤抖的手将枪放回去,怒遏道:“你问问她!”
“她想干什么!”
“好好的医生不做,非要往外跑!”
第一次见唐霄发这么大的火,顾识欢握着她的手稍紧了紧,不解的回身望向唐弋雪。
一瞬之间唐弋雪便明白了唐霄的选择,安抚似的拍了拍顾识欢的手,示意她松开,抬头朝着她轻轻微笑道:“我就是想和你去无隐市。”
“不许去!”顾识欢想也不想的驳道。
“让她去!”唐霄吼了一声,“死在外面最好!”
“爹,你别生气,我肯定好好活着回来的。”唐弋雪舔着脸讨好道。
这次连顾识欢也不会站在她这边了“无隐市鱼龙混杂,你去哪里干什么!”
“陪你一起啊,你一个人去无隐市我不放心,担心你受伤,我跟着你省的你受伤。”
“我自己会治伤。”
“我爹都同意了,你不许拦我,是吧?爹。”
唐霄闭而不答显然不打算再管教她。
顾识欢看了盆内燃烧殆尽的纸屑,没办法拉着唐弋雪的手就往外走。
“顾识欢、”
“顾识欢!”
唐弋雪踉跄着被拉着走,扯开她的手“你弄疼我了!”
“我不会带你去无隐市。”
“我自己可以坐车去。”唐弋雪不在意道“反正我要跟着你。”
“大小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顾识欢,你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顾识欢扶着她的肩膀道“大小姐只要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听我的留在家中好不好?”
唐弋雪抬臂拨掉她的胳膊,盯着她,微微晃动脑袋,带上不愿“顾识欢,你为何从来都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会去的,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不等顾识欢拉住她便往外走去。
顾识欢失神的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又推开了书房的门。
唐霄望着顾识欢去而复返,拿出了一份文件,“瞧瞧吧。”
“伯父为何她要同意她去?!”
“不用管她,受苦了自己就回来了。”唐霄文件放至对面的座位上,自己又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顾识欢瞧着唐霄不知是操劳的还是气的带着血丝的眼睛和参着白发的头顶,坐回了他的面前,打开了那一份文件。
便听唐霄道“弋雪的二姨母前日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她的丈夫凯尔在两日前失踪了。”
“失踪了?!”尚看至小半的文件停在了手中,顾识欢将目光对向了唐霄。
“是。”唐霄慢慢的点头。
“凯尔与她姨母婚后便随她四处游历。”
声音略带沉重道,“他是一名地质学家。”
她只知道他们四处游历,却不知他是地质学家,地质学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木质的板凳发出“哗啦”一声,顾识欢的膝盖稍挺,半抬着的身子又僵硬着坐下。
唐霄看了她一眼,继而道。
“据沈珺所言他手中有绘制了一份北方各处详细的地图。”
“而据调查显示也确实如此。”
“我已经上报全面截获他手中的那本图册,但他仍然在逃。”
顾识欢回神一目十行快速的翻完了手中的文件,压下了中心的疑窦与心惊“伯父的意思是?”
“南方政府与日本人勾结的罪证一直不曾拿到。”
“你此次潜入无隐市一则将凯尔手中的图册拿到,绝不能让南方政府拿到那本图册。”
“二则潜伏拿到将罪证公布与众,尽可能造大声势,让民众倒向我们。”
“三则配合文件上的人完成他们的任务。”
“是。”
话罢,唐霄往她的面前递过来一封信“里面是你新的身份。”
顾识欢伸手接过。
走出了书房的门,顾识欢藏在口袋中的手紧握成拳,泛出白意。
她不得不疑心,唐弋雪那日随她去蓝远县见沈珺和他丈夫凯尔,究竟是为了拿医书还是为了那本图册?
还是说就是在她派人监视的眼皮子底下达成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