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欢开着车,不时透过镜子瞧着她,见她坐在身侧一路上都抱着怀中没松开的东西,笑问了声“盒子里面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般要紧?”
唐弋雪看了怀中的盒子一眼,上扬的嘴角压下几分“骨灰罢了。”
车上诸人皆是一滞,一时间目光都往唐弋雪的怀中看去。
“骨灰!?”饶是被重逢的喜悦激昏了头脑,沈元卿也没坐住惊道一声“好好的抱个骨灰干什么!”
唐弋雪安抚道“是和我一样留洋的朋友,去世了,托我将她的骨灰葬在故土。”
“那也不能把骨灰整日放在旁边啊。”
“是很重要的人,也不算重,放在膝上也没多重。”
“不吉利!”
“没什么不吉利的。”
顾识欢则被那句很重要的人扰的多看了眼“她怎么死在了国外?”
“生了重病。”
沈元卿:“那是谁家的姑娘?以前认识吗?”
唐弋雪看了顾识欢一眼,轻摇“不认识的,只知道她老家也是洪都城的,等过几日按照她的意愿,给她找个好地方葬了。”
沈元卿点头,“多大年纪啊?”
“和我一样大。”
“这么年轻可惜了”尾叹一声“给她寻个好的去处葬了,也算魂归故土。”
“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途遥远,顾识欢开着车,听着沈元卿又絮絮叨叨的问着唐弋雪在外的诸种小事。
到了家时已经是深夜 ,却见唐霄从军中回来后还一直在正厅等着。
顾识欢将她的行李提着下车。
“爹,我回来了。”
“嗯,舟车劳顿先用膳。”。
饭菜担心他们回来凉了,便一直让放在厨房,如今吃着还是热乎的。
稍稍问了两句唐霄便不再多问,
“爹,我打算去军医处。”
顾识欢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便听沈元卿道:“才回来去什么军医处。”
“我刚学成回来,想去将自己在外所学教给他们,这样也算是为军中培养更多更好的医生。”
“还有,娘你的药厂不也是办的很好,还要研新药才是。”
唐霄想到唐弋雪研究出的抗菌素,略作思索觉得合适道“去军区医院吧。”
“也好。”
唐霄点头,沈元卿也不好不同意。
唐霄见她不像从前那般硬要跟着去,多了几分沉稳眼中也多了分满意。
因着天色已晚,顾识欢虽搬出唐家,偶尔也还会留宿在唐家,唐家还有她和赵思危的房间,便直接留宿在了唐家。
另一侧,唐弋雪放好自己的东西,拒绝了沈元卿将骨灰带走的想法,将骨灰放在了自己的书桌旁。
房间是早早的就收拾过的,还带着淡淡的香。
眼眸对上亮而明的镜,唐弋雪笑了笑,偏头伸手摘下耳上的珍珠耳钉,又将编了一缕的头发解开往后一甩蓬松而柔软的发散开来,身上的衣裙坠地,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吧嗒”声,进了浴室。
顾识欢本欲以为唐弋雪会像寻常一般来找她,等上多时也不见人来。
便随意搭了一件外衫罩在身上,走至门前手搭在门前,又犹豫了。
她该如何问?
又或者说,她的答案是否如自己想的那般?
若是,为何回来不曾告诉她?
若不是,她又该如何做?
再是一门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了。
行走在外几年,她也习惯了独自一人卧榻。
她是否也可有可无了?
不,她不会可有可无。
不会,她确信。
她亦不是害怕就退缩之人。
房门被推开,原来灯已经熄了。
竟是已经睡下。
顾识欢的目光看向床上之人,舟车劳顿,已是半夜,或许她困怠至极,才会早早睡下了。
辗转反侧多时,才昏昏睡去,第二日,顾识欢先出了房间,赵思危和唐沵折请了两天的假,还没醒,唐霄已经去了军中。
“二小姐要先用膳吗?”木桃迎上问她一句。
“不用,等大小姐醒了一并用膳吧。”
“是。”
清早的花苑已经被打理过了,顾识欢去时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挨挨挤挤的簇拥着,一旁的佣人递来一把剪子,顾识欢瞧了几眼挑挑拣拣剪了几只捧成一束。
“顾识欢。”窗棱被推开,有人探出半身。
听见声抬头便瞧见上午恰好的微光打在她的身上,眉色柔软唤了声“大小姐,”
听她问“你剪这么多花是要送我吗?”
将手中的带着露的花往怀中微收,抬至胸前,伸指拨弄两分花叶,又望向她“小姐是要花还是要我?”
唐弋雪一愣旋即笑来起来,答道“你把花拿上来,给我插在花瓶里。”
“好。”
这是都要了。
推门而入,听见声,唐弋雪正将头发梳成一股便问道“昨日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搬出去住了?”
顾识欢瞥见桌上的骨灰盒,微不可察的皱眉又若无其事的将花插入瓶中。
不答而问“大小姐要去和我一起住吗?”
唐弋雪编着发的手未停道“不去了,我刚回来呢,还没好好和娘她们说说话。”
“还没说怎么搬出去了?”身子倒是扭了过来。
“想搬出去,”顾识欢望向她的眼睛,“不过现在后悔了。”
“那再搬回来?”唐弋雪换了双软底的鞋。
“大小姐想让我搬回来吗?”凑近而问。
“什么我想让你搬回来不搬回来?!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帮你做选择!?”
顾识欢抬手将短发夹在耳后,并不死心妄图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大小姐清楚我问的是什么?”
“答应吗?”
“答不答应很重要吗?”她的瞳仁很亮,说出的话并不让人满意。
顾识欢听闻她的回答,在口袋中的手缓慢而僵硬的展开,再没了勇气。
掩去失落,似若什么没发生一般,错开话题,“走吧,吃饭了。”
虽未答应却也没拒绝。
迎面碰上了沈元卿“饭刚刚摆好。”
餐桌前,唐弋雪舀了一勺粥“娘,我打算这几日先回洪都城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是葬你那个朋友吗?”沈元卿早便想说了放一盒骨灰在房间里,即便是朋友也是晦气。
“嗯,答应了她,总要先葬了她。”
“也好,也好,我和你一起回去顺便看看你外祖他们。”
“好”
“我送你们回去吧。”顾识欢将剥好的鸡蛋放至唐弋雪的面前,“一路上你们两个人也不安全。”
“不用,让你伯父派两个警卫跟着我们就是了。”沈元卿道。
唐弋雪捏起面前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娘、顾识欢的意思是想和我们一起去。”
沈元卿瞪了她一眼,“识欢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呢,和我们一起去怎么行。”
闻言,唐弋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你受伤了?!”
“没有,是以前那些陈年的暗伤了。”顾识欢并不愿多说。
“顾姐姐骗人,爹说了你这几年在外受了很多伤,还特地让怀特爷爷给你好好瞧一瞧。”
瞧着唐弋雪盯过来带气鼓鼓的模样道“已经治好的差不多了。”
“唐姐姐刚走那一年,姐姐在外被人暗杀,昏睡半月,家里都打算为她办丧事了,她才悠悠转醒。”瞧见顾识欢盯过来的眼神,赵思危也不惧仍道“唐姐姐你看,姐姐还吓我,姐姐一点也不听医生的话,受了重伤让修养两月不到一月半就自己下了床练武,你可要好好说说她。”
“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仗,我劝她都不听,哪里好了?”
“我和娘去吧”一句话定死没了余地,“一两日就回来了。”
顾识欢还想说些什么被一口驳了回去。
“你在家好好治伤。”
“好了,都吃饭,吃完了都做自己的事情去。 ”沈元卿道。
吃了饭,顾识欢并未像往常一般走,而是邀道“要不要去新家瞧瞧?”
“新家?”
“嗯。”
还有一句未说。
新家,我们的家。
“你现在住的地方?”
“嗯,离这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是啊,唐姐姐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唐姐姐还没看过,”赵思危道“一直都是你带我和姐姐住,不如你也跟着去我家住?”
顾识欢此刻听着赵思危的话舒心几分,暂时忍下自己欲惩戒他的心思。
“那我去瞧瞧。”
放眼瞧见独栋三层的小楼为主楼,旁边则是几件尖顶的小房。
进门往右走还搭了一个巨大的秋千,唐弋雪瞧见坐上去荡了几圈,又瞧见旁边搭的葡萄架,“等葡萄熟了,我要过来摘。”
“好。”
再往里走上几步,“怎么还有种了白玉兰和木芙蓉。”
“院子里面还有种的还有海棠树。”赵思危道“知道唐姐姐喜欢花,都是姐姐种在院子里的。”
“里面还有一小块花田,还找了花匠师傅专门打理,只不过还没到花期。”
“姐姐以后住在这里等花开的时候每天都能瞧见。”
“我不住这里,想看不能过来吗?”
“自然可以的,只是不方便。”赵思危道,退至又暗戳戳的扯了顾识欢一把。
顾识欢觉得他真是胆子大了,接着便听赵思危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音道“你不是说要唐姐姐和我们一起住吗?怎么不说?!”
顾识欢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被拒绝了。”
闻言赵思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又走到唐弋雪身边。
“你们住在哪里啊?”
“我和姐姐都住在二楼。”赵思危道“也给唐姐姐留了房间。”
“给我留了房间?”
“嗯”顾识欢应道,拉着她上楼。
“在哪里?”唐弋雪有些好奇道。
赵思危:“姐姐没让我看过。”
顾识欢:“在三楼。”
“能看吗?”
“能。”
顾识欢从卧房枕头下拿出一个钥匙,打开了通往三楼的门。
整个二楼分为了四间房间,到了三楼打开门踏过一小节廊台,推开入目却只有一间。
二人齐齐楞在了原地。
墙墙角角涂的是蓝白花纹的涂料,房间的中放着一张吊着白纱的床,细细瞧去却有光的形状,抬头看时,房顶上装了一层玻璃,光便透过玻璃从上方折射而下,刚好射在床上。
雕花梳妆镜摆在一角,中间撑着的柱子则是与用来隔档的透光木架相连,架子上摆满了精巧细致的玩意,卫生间在进门的最右角,行成一个开放的环形。
连着阳台的地方站在房内便可以看见院内花田和定安城的街景。
衣柜、沙发、茶几小坐一应俱全。
其余的家具亦漆的是红棕色的涂料,说是婚房也不为过。
唐弋雪一伸手,掌心便盛住了光。
“为什么这里一块用玻璃做屋顶?”
“你不记得了?”
因为你说你想长大后,住在宫殿里,可以在里面自由自在的跑,无人拘束,想抬头就能看见星光,即便没有男主人也会有人喊你唐太太,喊我顾太太。
所以为你盖了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