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弋雪本想着是和阿公他们说一声自己归家的事情,没想到竟会碰上姨母的丈夫凯尔。
“姨父”唐弋雪喊了声。
沈珺牵着沈颜坐在一旁,正争论着些什么,瞧见唐弋雪打招呼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阿公,阿嬷”
严如华有些酸溜溜的道“还知道回来啊?”
“这不是明月几个好友独在异乡,我落了她们不太好。”
“那这几日怎么也没见你来?”
唐弋雪讨好般笑了笑“这不是来了,刚好有事与阿嬷说。”
“我看啊,你不是来了,而是有事来了。”
唐弋雪自知自己做的失矩便认错“我是想和阿嬷说一声,我打算回家了。”
“回家?”几人皆是一愣“寒假不过才一月半又已经过了几日还要回去?”
唐弋雪解释道“不是只有寒假回去,是不打算在这里读书了,我已经托人和我父母说了。”
“是要回定安还是洪都?”
“定安。”
几人相视一眼,严如华便道“不如咱们一并北迁了吧,接着过年走亲的由头?”
沈松柏一也是这么想的,本来他们就在为何时走争论,这么一来提前也好。
“好。”沈松柏摸了摸胡子“那就人先走,行李都走水路吧。”
“不然直接带太多行李走怕引人注意。”
“其余产业就留在这里,账本就送到洪都去吧。”算是一口定下。
唐弋雪没想到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此事,本想着自己带着行李走,说上一声等个三两日就能走,如今和沈家众人一起生生拖了七日。
还好是旧历年将至,一来一往刚好赶上,不然还要多拖些日子。
一行人定的是软卧包厢的头等座,一路地方狭窄了些倒也舒适,姨母的丈夫也跟着回了洪都,只说是洪都也有租界便跟着走了。
唐弋雪则是暗暗心急着,担心顾识欢走了,如今还没听得到,两边开战的消息。
军械丢失的消息已经走漏,李真雄虽补上了军械,可原本的一批丢了是事实。
难保南方政府会压住野心不出兵。
洪都比定安近一些,唐弋雪只好又中转一趟再回定安。
下了火车便归心似箭,定安乃是北方首都,其繁华与平隆不可同语。
唐弋雪此次回来尚未告诉家中人时间,离家半年多,唐弋雪想唐沵折肯定会高兴坏了。
思此,“木桃木梨,你们稍等一会再找个黄包车,我先回去。”说完便让黄包车的师傅走了。
定安城的雪早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而她身上穿的还是从平隆带回来的衣裳,搓了搓胳膊只想着快些回去,倒也没那么冷了。
“师傅去北路街88号”
“好嘞,您坐稳了。”
远远的瞧去,唐弋雪便瞧见了一个人影,却又不敢认。
黄绿色的军装搭了一双军靴,外面则是罩了一件同色的大氅。
“顾识欢!”
“顾识欢!”
按耐不住的唐弋雪挥了挥手。
顾识欢收住脚,抬头望向了那个俨然半月没见的人,欢喜不过半秒便又拧起了眉。
伸手解下身上的大氅,将跑过来的她抱在怀里。
“想我了没?”唐弋雪任由她给自己系好大氅,因着从身上刚解下来的缘故,还带着一股热意,让她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怎么没穿一件厚实的衣服回来?”
唐弋雪捏着她的脸道“刚回来就知道教训我!”
“笑一笑。”
顾识欢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里“手这么冷还笑。”
“火车上暖和,一时忘了换,一路过来也没觉得太冷。”
“不冷手这么凉?”
唐弋雪挽着她的胳膊“这不是有你给我暖手吗?手不冷不就没你的用武之地了?”
“强词夺理。”
“快走了,进去房间就暖和了!”
进了门才发现房里的热气管在烧着却没人。
“我爹娘他们人呢?”
“临近年关各家宴席多,伯父伯母赴宴去了 ”
“唐沵折也去了?”
“他和思危出去玩了,一会该回来了。”
“张妈和百合她们呢?”
“应该去瞧厨房的饭做好了没。”
“我着急赶回来倒是扑了个空?”
“确实是这样。”顾识欢点头道“若不是我回了,你大概谁也见不到。”
“还有我弟弟他们呢!”
“我先上去换衣裳!”便噔噔往楼上跑。
唐弋雪刚上楼,张妈便带着人摆饭了。
瞧着碗筷不顾,顾识欢便补了一句“再添一副碗筷。”
“大小姐回来了。”
张妈一愣“大小姐回来了!?”
“嗯。”
这时木梨和木桃也从后面赶了回来。
“哎呦!”张妈的脸上挤出褶子来“通知太太了吗?”
“还没。”
“我去通知太太!太太等许久了!”
“木桃木梨,你们先去换一身衣裳吧”
三个人没一个换了衣裳的。
“姐姐?!”
“唐姐姐!”
唐沵折一路小跑而来。
赵思危拉都拉不住。
顾识欢见此也跟着笑,唐沵折如今也才八岁,虽说和赵思危差了两岁可难免赵思危觉得他难管。
“回来了?”唐弋雪伸手想抱起来他,没想到用一点力气还抱不动,“又吃胖了啊,唐沵折?”
“一点点。”唐沵折笑着道。
沈元卿和唐霄是晚上回来的。
军中诸事多而繁琐,又是正处在年关之时。
一直到了晚饭时间才有空坐上一坐,唐霄和沈元卿照例询问了些她的打算,询问了些相关的事宜。
饭后唐霄便又将顾识欢叫了上去。
她父亲一向不会在他们面前聊一些军务。
想到自己要提的事情,唐弋雪亦觉得难成。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之时,唐弋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父亲和顾识欢的嘴巴严,唐弋雪问什么也不会答,便暗中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又暗暗的收拾好自己的行囊,甚至担心顾识欢发现,唐弋雪便将自己的行囊早早的收拾好压在了柜子最下面。
定安城的风雪很大,即便是农历的一月底还是冷飕飕的,一连几日,顾识欢都在细碎的和她说照顾好自己的话,唐弋雪便知她们要走了。
唐弋雪知道从家中拿着行李走定会被人发现,早早的便将自己的行李放在旅馆里。
提着箱子便往火车站赶过去,等着顾识欢一行人。
担心自己跟不上时唐弋雪便将当天的车票都买了个遍。
担心自己被发现,唐弋雪还特意带了个厚厚的毡帽又围了一条围巾将自己裹紧实,总归是冬天也不会有人对她起疑心。
瞧见人都进了站,唐弋雪才站起身跟着人群身后,此去是西宁。
西宁与邺城相接,唐弋雪记得阿公明明说过西边多为起义军。
顾识欢总不可能替别人剿匪去吧?
唐弋雪想不通只好按住,将车票递过去。
因着买的晚了些,只剩下几张二等座,不过好也好在这一车厢里多是同行的士兵,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挨,可坏也坏在此,虽说不止她一个人搭乘火车,但零星的几个人中她挤在绿油油的一片之中显得太扎眼了些。
更别提旁边的人一直过来搭话。
“妹子你是回家吗?”
唐弋雪“不是,去走亲戚”
“亲戚在西边哪里?”
唐弋雪摇头“嗯,会有人到站接我。”
“听你的口音也不像定安人?”
“嗯,不是”。一个人在外多了几分拘谨。
“我家是西宁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的。”
“这次征兵,我想着好久没回去了,刚好想等战事结束后回去瞧瞧家里人。”
唐弋雪望着他“你不怕死吗?”
“怕啊”小伙点头道“有谁不怕死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可保家卫国的事情总要我们男人去做。”
这话自带了一股子骄气,唐弋雪也跟着笑了起来。
环境养人,时代造人。
以小民之力,驱逐外敌,振我家国,这是混乱的时代,亦是蓬勃而热血的时代。
旁边的人听见说话也过来三言两语的说起来,此去西宁要坐上七夜的火车,大概是知道旅途无聊,车上的人并不管这些。
“我都上过三次战场了!”
“俺四次!”
“俺上次还是跟着顾营长一起去的呢”
“我跟顾营长去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连长呢!”
“顾营长?”
“是啊!”
“我们顾营长虽然是个女的,可是能力是真的强,当初我们不服她一挑三,她硬是给我们打下来了。”
“一挑三?”
“是啊!”旁边的小伙道“她是空降下来的,听说是立了什么功,被派下来的。”
唐弋雪来了兴致猜到这个人是顾识欢,便来了兴致“是不是有很多人不服气她?”
“原先我们是不服的,后来都服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打得过你们?”
小伙挠挠头“她是一营的,我们是三营的”
“演习的时候她带着一营的人灭了我们所有人。”
“次数多了我们就服了,她练兵很有一手,也狠厉极了,我们暗地里都叫她女魔头。”
“女魔头?”围巾之下的眼睛弯弯唐弋雪笑了起来,这么一听唐弋雪觉得顾识欢对她还挺好的。
“是啊!”
“那她会到你们这里来吗?”唐弋雪想这里是三营,应当是离一营还远着。
“应该不会来,除非她来找我们连长说话。”
“你们连长?你们连长是谁啊?”似觉得有些逾矩,唐弋雪便补了一句“可以不回答,我就随便问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三连长叫周立文”
“我叫小六子,你叫什么啊?妹子”
唐弋雪听到周立文的名字,有些惊讶,幼时她常去的梅园,二师兄不就是叫周立文?这下真有些坐立难安了。
只好随意扯了个假名:“沈一一”
“你在家中排名第一啊?”小六子挠了挠脑袋“我在家中排第六,不过前面的哥哥姐姐都死了,我养不活了,我娘才送我当兵。”
唐弋雪点头应道“嗯”算是吧。
因着担心坐在外面被发现,唐弋雪便提出和小六子换了个座位靠在里面,说是看看沿路的景色。
中间又两次去上厕所,唐弋雪听着拍门声吓的直哆嗦,后来清楚只是他们急着上厕所,也就慢慢的松懈下来。
饭吃的是带的干粮和在火车上买的吃食,半夜之间唐弋雪裹着衣裳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发热了。
她倒是带了些药可是东西都放在行李箱里,行李箱又都在行李车哪里找也不好找。
只好忍着希望一会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