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思

唐弋雪摘了盘长结换了一身厚衣,宋明月则是从门外刚刚走进来。

“冻死了,冻死了”

“你尝尝这个。”宋明月连忙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肉饼。

“木桃刚刚做的,我便想着给你送来。”说着又将小米粥放下“南卓倒是比平隆还冷些”

唐弋雪咬了一口汁水便溢了出来,眼睛也带上了亮,“好吃!”

见她没有问顾识欢的意思,宋明月也松下一口气“那你多吃些”

“小武呢?”

宋明月端着小米粥的手一顿“在喂顾识欢吃药。”

“嗯。”唐弋雪应下一声“这小米粥也不错。”

“明日就该到地方,到时候咱们下船再吃些更好的。”

唐弋雪笑了笑“那也挺好,就是不知南卓有什么好玩的。”

“姐姐!”正说着秦武冲了进来着急道,“顾姐姐不吃药!”

“非要过来找你!”

宋明月伸手欲拦唐弋雪却又被她拨开。

忽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若是顾识欢想,定会用尽各种方法逼着唐弋雪心软妥协。

唐弋雪又会真的置身事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不能。

少时情意,早难以割舍。

可她能看着她们遭人诟病吗?

也不能。

唐弋雪推门而入时便瞧着原本雪白色的纱布染上了血色。

提步而去“啪”的一声。

“顾识欢——你不要命了?!”抑住掌心的颤动唐弋雪吼了一声。

顾识欢抬手摸了摸唐弋雪打过的侧脸,撑着身子轻笑一声“大小姐,第一次打我。”

“不过也挺值的。”

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她“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顾识欢?”

“大小姐,不是因着上次一事不敢再拿起手术刀?”

“我在帮大小姐啊。”

“顾识欢!”她是真的生气了,连面色都带上红意,“我需要你这么做吗!”

“不需要吗?”

“不这样,大小姐难道就眼睁睁的放弃自己这么多年辛苦的一切吗?”

“我可以自己慢慢克服。”

“咳咳。”顾识欢苍白的唇色看不出血色,因为疼痛眉头紧皱“慢慢是多久呢?我怕大小姐后悔,便先一步做了。”

唐弋雪摇了摇头“顾识欢,你能不能爱惜一些你的命?”

“上次刀伤,这次枪伤,你是想早死吗?”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死。”顾识欢道。

“顾识欢,我不是神,这次若是我没救回你要怎么办?!”

“所以大小姐是因为这个生气?”

“连看也不来看我一眼?”

唐弋雪没说话,她是生气,生气顾识欢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却假装不知,生气她用这般极端的方法迫使她重新拾起医术,生气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性命。

顾识欢见她不说话,又道:“我可以一辈子保护大小姐无忧无虑,甚至吃穿不愁”

“可以护大小姐一世安稳”

“但是,难免我有不在的时候。”

“大小姐也要有自保自救的能力。”

“我只是担心你,唐弋雪。”顾识得捂住伤口,退回床上坐着。

唐弋雪依旧站在原地盯着她不说话,这样强迫的方法她不喜欢,更让她觉得顾识欢陌生。

或者说中间隔开的那四年,她们都在长大,顾识欢有她的行事方法,她也有自己的准则。

只是重逢的喜悦让她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

顾识欢喘了一口气,倚靠在床头,轻轻的笑了,摸着自己有些肿的脸,大概是用了全力的。

唐弋雪看着她此般动作,掌心的痛让她也有些后悔。

“药要冷了。”顾识欢瞧着她脸上泛上了痛苦“大小姐喂我喝药好不好。”

见她欲走。

“大小姐若是不喂我,便将药端出去倒了吧。”

唐弋雪闻声快步上前掐住了她的脖颈,“顾识欢!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会发火!?”她真的要被她气死了。

这种被拿捏的感觉让她厌恶极了。

却对上她含笑的双眼。

“大小姐喂我喝药吗?”

“你不会自己喝?”

顾识欢微微蹙眉,偏头自轻道“除了大小姐,反正也没人心疼我。”

“大小姐若是不想喂我,便留我自生自灭。”

唐弋刚想说一句那你就自生自灭。

顾识欢又用手去缠她的指尖,佯道“大小姐、我疼。”

唐弋雪闭眼松开了她的脖颈,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往她口中送去。

见她一声不吭,顾识欢想去摸她的软发,却又被她躲开,任由解开她身上的纱布又换上新的药。

“唐弋雪。”

“到了南卓陪我去见见我父母吧?”

未应。

“没有故意激你。”

“是真的放心不下你。”谁也不知那日她见子弹射向她时她心中的惶恐。

她即将回去,战事眼看着一触即发,她对她的爱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她的大小姐被保护的太好了,那日正街开枪她虽不说,可是却连续半月整夜整夜的做梦说着不要开枪,不要死,她每一夜都听在心里。

太软弱了,大小姐会被欺负的。

唐弋雪依旧没应,替她上好药,盖好被子便欲走,顾识欢拉住她的手“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在这躺着太无聊了。”

“昨晚一个人睡的好吗?”

唐弋雪掰开她的手,孤身像门外走去。

关门的一瞬之间,若有若无的叹息又蔓延至她的耳中。

唐弋雪将自己关在房间之内谁也不见,只是每到喝药的时间端着药去一趟顾识欢的房内。

直到到了南卓,船远远的始终不曾靠近码头。

军械过多,分了几批的船。

还有一些尚在后面,只能等等。

交接之人亦还没现身。

宋明月敲响了房门,瞧着唐弋雪坐在椅子旁写字。

“木梨说你这两天吃的少,我来看看你。”

“晕船。”唐弋雪笑了笑,压住了纸。

“从前和我一起整日整日坐船去玩也没见晕船?”

宋明月拉住她的手“我呢!好歹算和你一起长大,行了,不要骗我了。”

“怎么回事?在想什么?”

“宋明月”唐弋雪将头倚在她的肩上“人长大了好多烦恼啊。”

“确实挺多的。”

“我是不是不该生气?”唐弋雪闷声问道。

“没什么该不该生气,若是心里不痛快生气就是。”

“她帮我克服了我的恐惧。”

“那你就不能生气了?”宋明月气恼的拍了一巴掌她的脑袋“你小时候追着我打,我生气了,你还气我生气了呢。”

唐弋雪没想到她会想提起这事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还是小时候好。”

“唐弋雪,你还想学医吗?”

“如果想,就别计较那么多,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去。”

她宋明月便是这般,不去管什么其它,若是想做便一直做下去,其它的便是顺其自然。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是她终身都想做的事情。

或许从某一点而言顾识欢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那就去做。”

宋明月只想着顾识欢不日将走,唐弋雪只要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与她分来便不会受她的影响,却不曾想正是今日所谈,让唐弋雪下定了决心。

“小姐、”

木梨敲了敲门“该喂药了。”

唐弋雪抬头坤了坤自己的衣裳,“我走了。”

端药而去之时,顾识欢不知什么时候起来靠在那里写字,瞧见她便笑了一下,唐弋雪实在不知怎么有人可以这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大小姐帮我拿一下我的私章好吗?”顾识欢道一句“就在枕头下面。”

唐弋雪应了一声递给她。

却发现她是在给她父亲写信。

多看了两眼,才知道她是在为林照安排去处。

一瞬之间,唐弋雪觉得她也挺辛苦的,为她操心,为林照操心,为战事操心唯独没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穿了一身单衣连毯子也没盖就坐在这里写信。

毯子盖到肩上的时候,顾识欢握住了她的手“不生气了?”

“和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嗯,没关系,是我自作多情了。”

“喝药,药一会凉了。”

“嗯”顾识欢慢慢喝着,因着整日呆着房间里,这会头发也随意的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低头的一瞬,唐弋雪却瞧见了她脖子中又重新戴上的她送的金表。

“顾识欢”

“嗯?”

“你说的挺对的。”

“是我心性不稳,定力不够才屡屡出差错。”

“罗西尔先生说的对,我缺少的根本不是理论知识,是缺了实践。”

“或许鲜血和战场才是最能让我成长的地方。”

“或许死亡见的多了就不会再畏惧了。”

“我得到的太轻易,退缩的也太快。”

顾识欢偏头看向她,甚至有几分怀疑她究竟要说出什么。

唐弋雪笑了笑。

“你是要回洪都还是定安?”

“应该是定安,去找我爹吧?”

“又或者等伤一好就去战场?”

“我也去吧,去真正的战场。”

“不行。”顾识欢沉了脸,“战场太危险了,不许。”

“为什么?你可以去?我就不能去?”

“大小姐,战场太危险了,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顾识欢压着疼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样?”唐弋雪驳道“你教我的学以致用”

“我们难道因为畏惧危险就要退缩吗?”

顾识欢不想与她争辩但也绝不会同意:“不行”

“顾识欢,你不许我去,又希望我拾起医术是为什么呢?”唐弋雪不明白,“我只是告诉你,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救人,去医院诊所哪里不能救?”

“可是真正缺少医生的是那些灾民,伤兵,他们买不起药也请不起医生。”

“战场上无论医生还是护士都是最紧缺的地方。”

“不行。”

“顾识欢,我会去的”唐弋雪本来是不想两个人吵架好好谈谈,结果根本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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