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程免的小姨。”
“明天有时间的话,就来桉苏一趟吧。”
明天是周六,学校没有课。
“地址你记一下。”
飞机落地,桉苏的天依旧黑着,他打到一辆计程车。
“阿哥,去哪啊?”司机是一位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省人民医院。”
省人民医院,第三住院大楼,13楼5号床 。
电话了没有说太多,单单只告诉了地址。
幸好门口有指示牌,指明了第三住院大楼的位置,一路寻找终于找对了地方。夜间电梯很通畅,宋宸晞很快就到了病房门口,这间病房外的智能屏幕只显示床号,并未显示其他信息。
他推开病房,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男人同时也察觉到门开了,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回头,宋宸晞走近看到他正在发消息。
这人年龄看起来不老,穿着黑色衬衣,衣服扣子解了一颗,袖子也挽了起来,裤子也是搭配着的西裤,看起来正式却又那么不正经。
宋宸晞在打招呼前,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人。
昏暗的病房里,只由一盏小灯点亮一部分的黑暗。微弱的灯光下,她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眉头紧锁,攥着被套的双手也开始用力。
他有了想要上前的动作,男人也识趣地后退离开了病房。
“谢谢。”
他轻揉她的眉骨,想让她放松下来,又怕她的手太过用力而受伤,只能用另一只手包住她的手,轻抚她的手背。
“没事了。”他轻声说道。
床上的人也许是听到了,也许是噩梦结束了,身体终于开始放松,只是眼角却沾着泪。
宋宸晞轻揉眉骨的拇指滑过她的眼角,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他拉拢椅子坐下,右手抓着她的手,左手小心地帮她整理碎发。
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士。
她进门后就注视着宋宸晞,视线又落在两人触碰到双手上,宋宸晞这个时候松开站起身来,“您好。”
“你就是宋宸晞?”女士视线缓缓上移看向宋宸晞,“你好,我是免免小姨。”
新闻上是这样报道的——恭喜来自怀安八中的宋宸晞同学以总分715,理综293的高分斩获我省高考状元。
去年高考那年怀安卫视的大红人,张静在电视上看见过他,对比于前些年屏幕前的人,从现实中来看,不失当年的骄傲气。
“那个是我朋友。”张静解释道,“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让他来暂时看着免免。”
“她怎么样了?”宋宸晞问。
张静温婉看着程免,面露出心疼,“三天没合过眼,撑不住了。”
“就让她先休息着吧。”张静实在是没办法,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人,让对于程免来说的陌生人陪护,确实有不妥当,权益之下她也确实只能找到宋宸晞了,“我在隔壁二号病房,有什么事来找我。”
“好。”
分离两年之久,他记得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吧,那是最后一次想起多久没见到过她了。阶段性的旅程有很多,这一趟他想也应该结束了,人总要向前迈步走自己的人生路。
也是在那次新生联谊上,他再次看到了她。记忆本来很模糊,程免啊,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呢。那一眼,和初遇时一样,看起来像是只不谙世事的小兔子,自我保护意识看起来特别强。
不过,那身白色裙子确实很衬她。
那个时候,他的内心真的很平静。平静到哪种程度呢,微风吹过,宁静的湖泊,没有飞鸟经过,柳枝轻拂,没有蝉鸣,湖面也没有涟漪。话说过来,真的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
他想走得更近一点,看清现在的程免,所以他才向她迈步。
结果在会场外偶遇,她却告诉他,她很忙并且还有件急事。
回寝室的路上,刚刚拐过联谊会场,他看到了顾行,站在顾行对面的人就是她。他很意外甚至想不明白他们俩居然认识,程免就是他妈妈朋友的侄女吗?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站在树下,她口中的急事,是和顾行见面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有多亲密,可是他就是认为,是她的客套之举罢了。
当时贺逸望话太多,突然问他是什么感觉。
终于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了啊,今后的联系理应不多。他当时却又在想,那个程免好像真的又出现在他生活中一次了。
程免睡了将近一天,是在第二天晚上将近七点时醒来。张静也来看过她几次,有时也会和宋宸晞聊上几句,大多话题是关于宋宸晞的,很少提及程免,隔壁病房的事更是没有提到。
外边的天不算太黑,百叶窗被摇下来半截遮住一半窗户,病房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的灯。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视线还很迷糊,全身上下也是软绵绵的,但是她脑子里却想着隔壁的病房。于是,她掀开被子下床,也是那一瞬间抬头,她看清了床边的人,还不等脑子做出反应,她已经颤颤巍巍地跑出病房。
宋宸晞没有拦她,只是跟了出去站在隔壁病房门旁。
“情况已经稳定了。”张静给她拖来张凳子,轻抚她的背,安慰她的情绪。
病床上的人醒着,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却一直在鸣叫。程免看到张柔的一刹那,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她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出声。
“你是?”床上的人问。
明明已经习以为常,可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地落泪。
“妈。”她的声音在打颤,“我是程免啊。”
张柔很冷静地看着她,表情上面没有一点起伏,呆呆地转过头看着窗外。
她坐在凳子上,微微抬起脑袋,擦掉眼泪,深呼吸几口,调整情绪。
张静依旧轻抚着她背,“你们母女聊着。”
“小姨辛苦了。”
“你说的这什么话。”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
“妈。”她双手握住张柔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处,“你在看什么呢?”
张柔看得失神,很明显是发呆的模样。
病房外。
宋宸晞一直站在病房外,他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靠在外墙上休憩。即使关门声很小,他也能察觉到。
“去房里睡会吧。”张静只知道他一天没休息。
宋宸晞本来想拒绝的。
“去睡会儿吧。”张静劝他,“她出来估计得很久了。”
他没再坚持拒绝,而是回到病房里休息。
“对了。”她又叫住宋宸晞,心想有些事情也应该说清楚,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把人叫过来当工具人吧,“有些事,我告诉你的话不太方便。所以还是要看她自己。”
宋宸晞理解,“我知道。”
“你挺聪明的,不愧是怀安状元。”张静实话实说,“你也挺了解她的。”
“如果她不信任你,我也不会告诉你地址。”
信任吗?他半信半疑。
“谢谢。”他只能这么说,无论是因为客套,还是安慰,他都无所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承担的责任,那些不愿意说的事情,或许是别人心中的缺口,无论无何他都选择尊重,因为那是别人选择。
“你的电话是免免告诉我的。”张静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的职业是律师嘛,她来找我问过你的事情,然后就给了你的电话。”
“但是后面她又说不用再找你了。”
为什么又不用了呢?宋宸晞无从得知。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他礼貌地回答。
万一她做这些或许是因为愧疚呢?如果是的话,那么是因为一声不吭地离开愧疚呢?还是因为视频的事情愧疚呢?他希望都不是。
如果是愧疚产生的连接,他又该怎么办呢?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愧疚感,这样的情感真的很不诚恳。
在数日高强度的研究任务下,到目前为止仅休息了五个小时,强忍的困意袭来,他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