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项坠被他人捡到之后，启一颂就打消了回家的心思。
万一启人的存在被发现的话，万一被公安知道了的话，万一那碎嘴子人工智能把自己给供出来了的话……
总之，他开始后悔把这么随意把项坠给丢掉了，哪怕是往海里丢，自己应该守着这个秘密直至带进棺材的。
老实说，哪怕是折了回来，废铁都可一点都不小，它应该是属于王都最大的一座卫星城，尽管那直播间内有显示距离数据，但最近距离只会提示＜5km的字样了，5km可不是小数，按圆形范围来算，哪怕是找整整一天，也不见得能见到踪影。
但对于启一颂而言，这个提示就足够了。
只见他轻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手掌平铺于胸前，其中的无名指缓缓翘起，周围的空气流动开始加速，聚集到那无名指的指尖，直至拼凑出一条鱼形。
这就是启一颂的赐福能力『化气为鱼』。
作为感知类赐福，启一颂的气鱼除了能与自己共享五官之外，因其本身为气体的特性，可以进入到人体所无法达到的区域，例如地下，海底以及天空，甚至细小的管道，夯实的墙体等。
而如今需要它做的，就是在这5km的范围内，找到这个正在直播的偶像。
天空中视野可比在钢铁丛林之中清晰多了，而且启一颂自己还边看着直播，自己并不需要以女孩本身作为目标，附近那些显眼的建筑物是主要搜寻方向，因此并不难找，不到半个小时，启一颂就发现了女孩所在。
他不敢磨蹭，立刻向目的地跑去。好在他赶到的时候，女孩依旧拿着自拍杆，在这条街区附近附近做着所谓“探险直播”。
启一颂对于废铁都并不了解，但这条街上的建筑像是废弃了许久的工厂，劣迹斑斑的水泥管和化工池随处可见，最关键的是，这里离自己丢掉项坠的海边相隔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细想自己从丢掉项坠到列车口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来小时，难道说女孩在自己丢掉项坠的那一刻就捡到了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哦哟？这里居然会有人诶？”女孩对着自拍杆上的手机说道，“让我们去采访一下他吧。”
女孩向着启一颂走来，俏皮地对他打起了招呼：“你好呀，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喂，这条项坠是你捡的吧。”启一颂单刀直入地说道，“它是我丢的，把它还给我吧。”
听到这话，女孩先是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那俏皮可爱的笑脸：“这是您的吗？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是您的呀？”
“我……”启一颂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是我在一个多小时丢掉的，我保证。”
“您的保证似乎并不可靠呢，而且既然是您丢掉的，那就是您不要了的，那我捡来了就是我的东西咯，如果您想要回去，就请买下它吧。”少女一点都避讳这是自己捡来的，甚至还想启一颂开起了价位。
“买？你钻钱眼子里了？”启一颂开始有些急了。
“哎呀家人们，这个人好凶哦。”少女对着手机那头的观众露出受惊的表情，但随后又是摆出了一张得意的脸面向启一颂，“就是规矩啊，你想要，你就得花钱！如果你敢用暴力，我这里可有近七万在线观众哦，他们不仅会报警，而且还会记住你的样貌，把你的做过的恶行都暴露出来的。”
启一颂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不仅是贪得无厌地把项坠占为己有，甚至还把网暴说得那么自然而然。
“你知不知道，那个项坠里有……”启一颂不能直接将人工智能这个禁忌之词表达出来，“有非常不得了的东西，是你不该碰也不能碰的东西。”
这下少女的神情又发生了变化，那是从相遇到现在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表情，一种阴沉且不屑的面容。
“我知道，这里面有个凡人都碰不得的异形。”少女说道，“所以我才不能把它给你。”
启一颂大吃一惊，难道眼前的家伙已经知道人工智能的事了！？
“放弃吧，凡人是不能接触此类禁忌之物的。”女孩再度用着阴沉地对着启一颂低吟道，但随后再度用俏皮的脸蛋面向手机，“对吧，家人们，我早说过这是一个上古时代遗落的宝物，立面寄宿着强大的恶灵，而这个恶灵需要纯洁无瑕的处女之身，也就是我，才能镇压得住！”
“哈？”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浮现在启一颂的脸上。
“总之，你还是不要打这条项坠的主意了，这不是你这个凡人该碰的东西！”女孩对启一颂说完最后一番，扭头就蹦蹦跳跳地朝反方向走去。
启一颂彻底迷糊了，这个娘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个项坠的秘密啊。
但不管知不知道，他都不敢冒这个险，况且这个女人还是主播，保不齐哪天有个懂行的点进了直播间，知道项坠秘密了之后，怕不是还得把自己给卷进去。
既然明的不成，那就来暗的。
眼下唯一的手段，就只有偷。
要偷，首先就得找到女孩的落脚点，然后深更半夜潜进去，把东西给顺出来。当然，尾行是变态才干的事，启一颂这样还有点自命清高的高贵王都人，可不干这事，但他的赐福能力可以，毕竟如果没有正面接触，大多数的赐福具象化，也就是那条鱼，只有赐福能力者本身能看见。
只要让气鱼跟着女孩走，自然就能找到她的住处。
夜入深更，启一颂这才出动。在公共候车室躺了一下午，腰酸背痛。不过他可不是在睡觉，和气鱼共享视觉的同时，跟踪到了那个女孩的住址。奇怪的是，本以为应该是什么酒店或是旅馆，但结果则是一间木造平房，看起来像座民宿。按照直播间认证，是都内偶像组合成员，一般来讲如果是偶像外出活动，经济公司不应该安排在更高级更安全的地方才对嘛，这种平房就不怕被极端粉丝过来骚扰吗？
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如今就要干和极端粉丝一样的事，事虽一样，目的截然不同，启一颂可不馋人家身子，只是为了拿回项坠而已，如果想要非礼，那凭借气鱼的能力，启一颂早就可以把这姑娘偷窥个干净，但就像之前说的，启一颂是个有点自命清高的人，这种事，还是不屑于做的。
房屋结构早就被气鱼探测了个遍，加上自己本就是工程师，基本上彻底熟悉了整体结构，规划出最佳的潜入路线完全不是事。启一颂顺着厨卫间的未上锁的通风窗爬了进来，因为是木质的，所以还是翻入的时候还是会发出一些吱嘎咔嚓声，不过据探测那女孩的卧室在二楼，所以一楼厨卫的声响只要不是太大，基本不会听到。
但启一颂最终的目的地就是二楼的卧室，因为那娘们睡前才把项坠从脖子上摘下来。
从进到屋子里开始，房间里就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味道，说臭也不臭，有一股清新之意，本来是深夜来访，启一颂都有些发困，但闻到这股味道后，居然有些清醒起来，但说香也谈不上，因为多少有些刺鼻，闻的多了也难受。
顾不了那么多，顺着阶梯往上走，一路上没遇上什么大麻烦，但最麻烦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如何从卧室偷走项坠。
推开门，尽量将嘎吱的木门声降到最低，再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那女孩正在酣睡，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只是那睡姿确实符合白天遇到时那蛮横娇气的性格，摆了个大字显得格外泼辣，但现在也顾不上吐槽，伸手顺来那项坠，赶紧准备溜之大吉。
可不曾想，这是女孩居然翻过身，正脸对上了启一颂，顿时吓得他直冒冷汗，得亏翻身时还带着睡梦中特有的咀嚼声，才让他稍稍舒口气。或许是这稍微的放松，启一颂拉起项坠的一瞬间，那项坠的链条竟带动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一下子将其掀翻在地，发出一阵剧烈响声，女孩也瞬间从睡梦中苏醒，发出一声半昏半醒的呜咽，启一颂顿感大事不好，来不及躲闪，只得直接打开就近的窗户，从二楼直接飞跃而来，径直摔下地面。
“好痛……”启一颂的屁股着地，霎时有种尾椎断裂的感觉，但现在也只能硬忍着起来，赶紧连滚带爬地逃离这里，如果被发现那就是小偷，只要看不到自己的身影，那哪怕是女孩察觉到了异样，一般以偶像的身份来说，只会怀疑到一些跟踪狂身上。
【真狼狈啊，早知如此白天干嘛还扔我呢？】
还没跑出几里，那熟悉的戏谑声再度响起。
“啰嗦，你以为是这他娘的怪谁啊！”启一颂也不怀好意。
【我也是没想到，你还会做这种事，就因为害怕被公安的人发现，就这么拼】
“这不废话嘛，要是被发现，我后半辈子估摸着也就呆牢房里了。”启一颂说道。
不知跑出去多远，启一颂再也跑不动，气喘吁吁地靠在路边。
【人就没追过来，你还那么使劲跑】
启一颂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喘着粗气。
废铁都的夜晚，没有星辰，过于污染严重的大气甚至遮蔽了大半个月亮，本身皎洁明亮的月光，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看到一层包裹着薄纱一般的银白微光。
庆幸的是，今天的天气就不错。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那个父亲要阿幸想他时就抬头看月亮，因为从废铁都望向夜空，根本找不到他自己所在的那颗繁星】
“你居然还……还记得……那篇日记的内容啊……”启一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我记得每一篇我看过的日记】
“你还看过谁的日记吗？”启一颂稍稍有点缓过来。
【这不重要】
启一颂抬头望天，也得亏了是能见得着月光的天，给他今晚如此不堪的行动，提供了点光亮。
【那么，还需要再谈谈吗？】
“什么？”
【关于白天的事】
启一颂其实有很多的事情想问眼前这个人工智能，比如它究竟是怎么到那个女孩手中的，它有没有告诉女孩关于自己的事等等，只是居然被它先开口提问掌握主动权，自己只好先顺着它的话茬，把事说完。
“如果是指利用邪/教的事，我怎么也不会同意的。”启一颂回答。
【合格！】
“哈？”
启人突然冒出一个启一颂学生时代最喜欢的单词，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哎呀，说你合格了，每个人都得有底线，跟这样的人合作起来才能安心安稳嘛】
“你说什么啊突然？”
【我的意思是，白天我讲给你的那些话，都是对你的测试，想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会不会不择手段，会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而最终的判定结果是，你合格了，算是我认可了你的品行，足够承担得起改变世界的重任了】
“……”
【本身嘛，我就不屑于利用教会来收集信仰，来自教会的信仰总会掺杂着些别的东西，不够纯粹，哪怕真的得到了，也不见得能提升多少赐福等级】
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启一颂有些木讷，稍稍迟疑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够……纯粹？”
【嗯呐，在我眼里教徒信仰等级就是最低级别的信仰，我白天虽然说过，有些人会铤而走险去冒结团禁止令的大不韪，私建教会，但这些都是下位者的做法，真正懂信仰懂赐福的人绝不会靠建立教会私相传递信仰来进化的】
关于信仰等级，启一颂有听说过，但完全不了解，因为他根本没法获得信仰，一般人也根本无处获得信仰，所以关于信仰等级的概念，这个世界的寻常知识根本不会教。
而启人也似乎看出了启一颂完全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听好了，我且问你，信仰是什么】
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启一颂有些发蒙，在如今的世界，信仰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的概念，信仰是一种信任，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是可以依赖的寄托。
【只对了一半，信赖与寄托没有错，但它们无法和信仰划等号，而是信仰包含二者，你明白吗？】
“哈？”
【要说能跟信仰划等号的词汇，那可能只有一个词，希望了】
“希望……”
【首先，希望这个东西有许多的含义，它是一种对于信仰者而言，是一种象征，只要它存在，就会感到安心放心，让人有不断前进下去的动力，不会轻易放弃，对吧】
启一颂点点头。
【拿教会来举例，教会就是信徒们希望的象征，只要教会存在，他们就能从中得到安心。但我为什么说教徒信仰是低级信仰，因为它们的希望来源于神父或者上帝，教徒们渴望从他们那里索取什么，获得什么，由这种‘想法’才引发了‘祷告’这种行为，而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够纯粹，毕竟这是一种出自祈祷者‘私欲’的信仰，明白了吗？】
启一颂若有所思。
【凡事，如果只想要达到自己的‘私欲’的话，那本身格局就变得很小。这种小格局的信仰，便是次等，低级信仰】
“那高级信仰是什么呢？”
【那就是希望的另一个含义，憧憬】
启一颂挠挠头吧。
【比起‘私欲的渴求’，‘憧憬’的希望并不是渴望从你那获得什么，而是一种‘向往’，向往着成为你。】
“成为你……”
【不难理解吧，一般教徒是不会想要自己成为神父或者上帝什么的，他们只想要神父上帝完成他们的愿望，这就显得很低级，而高级的呢，就是我能成为某种事物，我存在成为某种事物的可能，成为我所向往的事物的可能性】
“成为向往事物的可能性……”
【就好像古代人们，总会求神拜佛祈求一年风调雨顺，那就是属于‘索取’式信仰，相对低级，而当代人崇拜的是什么，不是神，而是‘英雄’，那种作出杰出贡献，受人敬仰的英雄，这就是属于‘憧憬’式信仰，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明，而是人人都能成为的希望。】
可以公开的情报：
信仰等级：关于信仰等级的记述，在当今世界的大部分资料都记载甚少。甚至在关于赐福能力系统的教学中，都刻意回避了相关课题。但相较于人工智能的话题，信仰等级并不是属于禁忌行列，只是对于无法大范围收集信仰的绝大部分寻常人而言，这是没有必要知道的知识，因此甚少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