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如实招来。否则，本官也不能救你家小姐。”
容韵抹了一把眼泪，抬眼看坐在圈椅上的男人。
青年神判神色泰然，漆黑的眼神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老成。
她咬了咬嘴唇，万神都官官相护，百姓全部笼罩牡丹花神的阴影之下，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三天前，新任神判欧阳永舒，匡扶正义、秉公执法，为了春日食肆店主，在玄魔堂与伏魔卫激烈对峙。
故事不胫而走，瞬息传遍整个都城。即使这是自己第一次与神判打交道，但容韵心里仅存一点希望。
只要能拯救容音，她必须赌一把，于是斟酌着开口道。
“我家小姐本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十五年前家中变故，小姐和我被卖进了牡丹阁，成为玲珑姑娘的侍女。”
“小姐做事乖巧温顺，被玲珑姑娘选为贴身侍女。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小姐一日日长大，模样出挑、气质出众，没想到引来了玲珑姑娘的嫉妒。”
林修齐倚在茶桌上细听，疑惑道：“玲珑姑娘嫉妒生恨，对你家小姐动手了？”
“那倒没有。”
容韵叹了一口气，继续讲道：“玲珑虽没有对小姐动过手，但春溪楼的人哪个不是看脸色行事的，背地里便轻视虐待我家小姐。
缺衣少食是常事，渐渐地便寻了错处，动辄打骂。”
说着，她卷起黄色衣衫，露出腹部的青淤紫痕，“那些人要保全玲珑姑娘的名声，今后还指望将我们卖个好价钱。
因此，平日里总是朝这些看不见的地方动手。”
“即使如此，我们小姐还是劝我极力忍耐。没想到十几日前，十巫卦出小姐是花神命格，还要与玲珑姑娘争夺花魁之位。
更有甚者，说小姐的存在将会害死玲珑姑娘。”
方谣凝神去看容韵，这些话，她在牡丹游园里听到不少。
万神都对牡丹花神极为尊崇，十巫通阴阳，卦出的结果便是神界的授意，想来支持的人也不少。
所以，容音与玲珑的花魁之争，势不可挡，板上钉钉。
只要容音一死，玲珑便会没有任何阻碍，成为唯一的牡丹花魁。
玲珑是牡丹阁的头牌，牡丹阁势必维护她的尊严与颜面。
更不用提，玲珑一派的背后势力，是万神都最高长官，元尊大人。
容音被牡丹阁或是元尊等人，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迷香，推入水中的可能性极大。
容韵已经说完，跪在地上反复申说，央求欧阳永舒庇佑她们。
“回到牡丹阁，我们小姐只怕凶多吉少。”
“你们目前是牡丹阁的人，就算欧阳神判有心帮忙，也不能随意干涉户籍之事。”
方谣为欧阳大人解围，伸手扶起跪在地上多时的容韵。
容韵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欧阳永舒身上，听见方谣如此说，心中念想塌了大半。
但她依旧不断磕头，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想以此求得座上人的一丝怜悯。
“大人，您初到万神都，最好不要树敌。这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林修齐贴近欧阳永舒，耳语建议。
“咱们得牢记燕大人的话。”
他的恩师燕同书，在赴任万神前夕，亲自登门，叮嘱他“收敛锐气、谨言慎行”。
这样的敦敦教诲，他怎敢忘记。
欧阳永舒拧眉，抬首看见殿中悬挂着一副对联：别有玉盘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①。
牡丹花盛，群色妖娆，正如万神都官场中数不尽的乌纱红衣，人人都争着讨元尊大人的欢心。
他做不来。
便如月色中无人欣赏的白牡丹，孤洁是它的座右铭，也是它的命运。
“本官会尽力周全。只是，事成之前，你们还需要回到牡丹阁。”
青年判官此言一出，偏殿中人皆是一怔。
林修齐一脸“大人，你糊涂啊”的表情，撇了嘴扭过头去。
方谣惊讶于欧阳永舒的勇气，此时答应庇护容韵容音，很可能会被玲珑及其背后的势力视为眼中钉。
若是背后之人是元尊，他又如何在万神都继续立足。
“暂时不用担心。”李长庚扬了下巴，示意方谣和自己去里间。
方谣被李长庚拉到内间一角。
“你信她？”
“七、八成。”
方谣用用手暗暗推开，身前欺的太近的白衣人，虽是为了不被人听到，但这样的面对面距离，让她不太习惯。
白衣青年看出她的窘迫，自觉后退一步。
“雪丸那边有没有消息？”
“暂时没有。”想到内间还有一个容音，方谣言简意赅，“只要雪丸能探到消息，就可以排除一方。”
李长庚随着方谣的心思转过身，看了一眼睡着的容音，又靠近方谣一步，声音极低沉。
“今天在湖底，我看见了火山。”
方谣不可置信地看他，直到消息无误，细长的眉毛再次拧到一起。
她和李长庚的目标，从来都是牡丹花神。
只是进入万神都副本后，花神的信息太少，目前出现的只有：牡丹游园、花魁以及五日后的花神鉴。
现在，又多了一个：湖底火山。
“她……或许知道些什么。”李长庚看着床上的睡着的女子。
方谣提起裙摆，悄声走到床边。
床上的可人儿眉头微蹙，凌乱的额发虽然干了，却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看上去当真憔悴极了。
想到她一言不发的样子，方谣故意放重脚步。
对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黑羽般的睫毛抖动，薄唇却始终紧闭着。
“容音姑娘，若你一直长睡不醒，就真的要辜负容韵为你做的一番打算了。”
闻言，榻上之人缓缓睁开一双微红的美目，有些警惕地看向方谣。
“容音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外间的对话，您听到了多少。
但是，既然容韵选择站在我们这边，不管您之前是如何打算的，现在必须和衷共济。”
清艳的小脸看上去人畜无害，缓缓吐出的气息，却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者。
容音微不可查地红了脸，方谣却能清晰听到她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她在纠结。
外间的容韵听到里间的说话声，拄着已经麻木的双腿，歪歪斜斜走进来。
“姑娘！”她跪在床前，爱惜地抚摸她的头发。
见状，方谣扯着李长庚的衣角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容音披着黄色衣衫，在容韵的搀扶下，向欧阳永舒和方谣深深一拜。
“多谢今日救命之恩。只是小女子身似蒲柳，身困险境，还求各位恩人垂怜，继续庇佑我与韵儿性命。”
“容音姑娘，刚刚欧阳大人已经答应了容韵姑娘的请求。现下，我们需要你详细描述一下落水的情形。”
“是。今日花魁游街，从封神街出发，一直到天尊巷。但是刚刚出了封神街，牡丹阁的嬷嬷就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是替我的。
我被安排到牡丹游园摘牡丹花瓣，说是玲珑姑娘要做香粉，需要由贴身侍女在花神鉴前五日，每日在上午摘取。”
“近日，我在牡丹阁的境况很不好，也不敢多问，就来了。容韵不放心我，说什么也要和我一起，被嬷嬷训斥了几句。
我们摘了花瓣，便往湖心亭去歇息，谁知人群中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去看，就被人用帕子捂住口鼻，晕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我已经在湖底了，只看见一位白衣公子来救我。”
说到此处，容音眼神微闪，眼神从李长庚身上快速扫过。
欧阳永舒：“那你可看清下药之人的特征？”
“当时人多，场面混乱，我只能感受到那是一个男人，力气大得很，伸过来的手臂上肤色不均，有一道明显的分层。”
说着，容音在地上画出一个“＞”。
这是什么图案？
众人思忖片刻，都想不出来。本以为容音醒了，能说出关键性线索，没想到又止步于此。
方谣觉得，再待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开口询问，“容音姑娘，欧阳大人已经答应，会尽力护你们周全，只是……”
容音朝欧阳永舒福了一福，面皮窘迫变红，“刚刚，我听到了。”
“但我也不想回到牡丹阁，今天他们能设计陷害我，焉知以后不会继续对我下狠手。”
黄衣少女眼眶含泪，极力压制心中的怨恨。
众人现出为难神色，却听少女一字一顿：“我自有出路。”
原来，五日后是花神鉴，按照惯例，今日万花楼会进行花魁初选。
容音昂着头，大义凛然。“既然他们卦出我是花神命格，要害死他们心中的花魁，我又怎么能白白担了虚名。”
“我要报名参加花神鉴。”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这招虽险，一旦成功入选，却能理所应当地脱离牡丹阁的管控。
林修齐：“我听说，花神鉴初选是在万花楼内设一圈含苞待放的牡丹。
酉时之前，报名者将写有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红笺，系在挑选的牡丹上，子时若是花朵开放，便是入选了。”
还有这等不科学的说法。
方谣下意识回头看了李长庚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这样的选拔方式，作弊可能太大了。
“只要过了花神鉴初选，就可以住在牡丹游园内，全心全意准备五日后的花神鉴。”
容音起身走出偏殿，一双淡色的眸子看向东方，粉色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牡丹花神，您也该睁开眼睛看看万神都的世界了。”
①出自唐代卢纶《裴给事宅白牡丹》
得了干眼症，更得慢些。
最近不卡文了，但是节奏把握还是不好，细纲里写了3*3个场景，最后只能写出来2/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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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花神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