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事找我？”
洛倾辞听着下首小厮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的。”小厮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道：“大理寺卿说他已经在惠泰楼等娘娘了。”
这么快？
洛倾辞眉心拢起，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再多言，站起身：“兄长，我先去惠泰楼了。”
洛浩鹏颔首，知道她有要事，没有多加阻拦。
须臾，洛倾辞坐着租来的马车,一行人缓缓来到了惠泰楼。
“你终于来了。”广孟早就在身边等着了，一瞧见洛倾辞的马车，他几个跨步走近。
洛倾辞摆手，拒绝了广孟带来的人想要扶她的手，自己利落地下了马车。
洛倾辞站稳了，抬眼看着面前守备森严的惠泰楼：“这是？”
“我们进来说。”广孟脸上少有的浮现出深沉的神色。
洛倾辞见一旁守着的人脸上神色怪异，心中的奇怪更甚一筹。
她跟着广孟走到了惠泰楼的门口。
刚接近门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她眉心的褶皱加深。
“广大人，这女子分明就是普通的杀害，你的人不也查不出来什么吗？”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些嘲讽。
洛倾辞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嘴角带着一丝讥笑看着他们两人。
“这位是？”
那人注意到了洛倾辞，他转身看着洛倾辞，眉眼轻佻。
“广大人，此次事件恐怕不适合让外人来插手吧？”
他的脸上带着笑，眼神落在洛倾辞身上，带着打量。
“这位是我请来帮忙的医者。”
广孟简单道，他不愿意多说洛倾辞的身份，因为洛倾辞的身份确实惹眼。
“医者？广大人请医者来做什么？难道还是想证明什么？”
男子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们大理寺的人都查清了，那男子根本没有问题。”
男子态度嚣张，广孟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气闷，越过男子往楼梯上走。
洛倾辞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二人往楼上走。
男子站在原地，尖锐的眼尾让他五官更加锋利，眸中目光沉沉。
洛倾辞跟着广孟往上走，越往上，血腥味就更加浓厚。
“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洛倾辞的食指轻轻搭在了鼻尖，眉心微蹙。
“是的。”广孟一直蹙着的眉毛缓缓松开，这才慢慢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今日这里发生了一起案子，一女子在惠泰楼的包厢内被杀死。”
广孟在二楼处停住脚步，惠泰楼的构造有些特殊，整体呈一个圆形，所有的厢房把中间一块空地圈住，空地上搭了个台子。
洛倾辞收回视线，跟着广孟来到一间厢房的面前。
“那女子的死相特别的···”广孟停顿了几秒：“特别的凄惨诡异。”
门边还守着一些人，他推开门，那股血腥味更加浓厚了。
洛倾辞仔细嗅了嗅，察觉到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些奇怪的味道。
她沉着抬眸，往房内瞧，这一眼，她便僵在了原地。
鲜血。
漫天的鲜血流淌了满地，不仅地上，墙上也都是飞溅的鲜血。
整个厢房充满了血腥味，而血泊中，一个女子倒在地上，她全身上下都是鲜血，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饶是见多了血腥场面的洛倾辞，面对这场面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这房内的血太多了！怪不得那么浓厚的血腥味。
地上都是浓稠的血液，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凌乱又颓败。
“进去看看吧。”广孟率先走了进去。
“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十分惨烈，事件发生的时候这整栋楼就只有她和一个男子。”
他停住脚步：“我们查过了，这女子是最近才来京城的，而男子在京中定居，亲朋和邻居都说他性子和善，从没和人有过争辩，这二人之前并不认识。”
“广大人是怀疑那个男子吗？”洛倾辞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那个男子，而且在楼下时广孟和那男子的谈话也表明了广孟怀疑那个男子。
“是的。”广孟表情不是很好看：“我总觉着那男子身上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邪气和诡异。”
广孟的直觉一向很准，洛倾辞曾经和他合作过数次，对于广孟身上那些奇怪的直觉自然了解一点。
洛倾辞没有说话，她走近了些，本以为这女子的死状已经够凄惨了，没想到凑近了观察，发现这女子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惨。
只见女子身上被捅了数刀，混身上下的皮都不见了踪影，只是一张脸毫发无损。
那张脸已经泛着青色，面色苍白的过分。
广孟知道这种时候她一般不会说话，二人合作过多次，已经有一套娴熟的处理事件方法，他继续把关于这女子的一些信息道出：
“她的家人都在流亡中去世，此次来京，据说是为了投靠她一个当了大官的远房亲戚，让他给安排个好的亲事，好在京城安定下来。”
洛倾辞撩起自己身上碍事的衣袍，仔细地把袖子折起，蹲下身，用手抚摸女子脸上的皮肤。
估计是死了一段时间，她的皮肤摸起来不像是正常人一般的柔软富有弹性，而是松弛粗糙的触感。
洛倾辞的手指慢慢往下触摸，虽然她早已熟悉了那种皮肤触感，但是这么大一块没有皮只有血肉的肌肤还是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广孟还在说着：“那女子来惠泰楼的原因我们暂且不知，听说她在京城并没有找到她的亲戚，便一直住在一间客栈里。”
“而那男子是京城有名的鳏夫，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住，常待在家中，很少外出。”
洛倾辞很快便检查完女子的尸体，她起身，白皙的手指上沾染的鲜血，红与白的对比十分刺目。
“可有看出什么？”广孟凑到了洛倾辞的身边，眼含期待。
洛倾辞颔首，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又来了一人。
“广大人。”
二人看向门外，他们在楼下遇见的男子此时正站在门外，看见满屋子的血皱了皱眉，纠结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既然广大人觉得这女子和男子有问题，下官又叫了京城有名的刘大夫过来检查一趟。”
他隔着一扇门和几人对视，勾起唇角：“这样广大人才会更死心不是？”
他似乎认定了广孟的想法是错的，于是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好让这个心思不正的大理寺卿知道，他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必了 。”广孟刚想说洛倾辞已经找出到了问题。
段汾却不想再在这处待下去了，他在大理寺待了那么多年，虽也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是这次的场面着实太让人恶心。
他没有等到广孟的回答就往楼下走去，整个京城有名又有实力的医者就那么几个，刘大夫师从皇宫中的李太医，正好有实力又有名，由他来当这个人最是合适不过了。
段汾很快便把刘大夫带了上来。
刘大夫在小心翼翼地跟在男子身后，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闻到了房内冲鼻的血腥味，心中萌生了退缩之意。
这么浓烈的味道，房内的人不知道会被伤成什么样子···
“刘大夫来了。”段汾站在门口，对着房内的几人道。
他对着刘大夫挥挥手：“进去看看吧。”
刘大夫迟疑一瞬，还是走到门边。
打眼往里瞅，房内立着两人，一人是他认识的大理寺卿，还一人头上带着帷帽辨不出真实面目，只是身形看着十分的眼熟。
看着房内鲜血堆积的场景，刘大夫挣扎一阵，刚想进去就听见房内的大理寺卿道：“不必了，这女子确实有问题。”
“广大人怎么知道这女子有问题？”段汾瞅了广孟一眼，摆明了不相信：“还是让刘大夫查查看吧，其他人难免会看错了。”
他刚来京城不久，并不知道广孟和传说中医术高超的洛医圣关系不错。
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虽然看不见面容，但是看起来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了几岁，不太可能是什么很厉害的医者。
所以这只能是广孟这老狐狸为了打压他才请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段汾冷哼一声，当年他和广孟都是当任大理寺卿的人选，只是后来他被人算计，打发去了京城外任职，这才让广孟成功当上大理寺卿。
最近几天他举家调了回来，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件事，这是大好的机会，他要是在这次的事件中立功，那他在大理寺中就更有权威。
“段汾。”广孟的神色冷了几分，他怎么会看不出段汾心里想的是什么？
段汾因为前几年的事情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一直觉得是自己抢了他的位置，此番回京自然是想尽办法做出一些事情在京城立住脚。
“我不管你平时打的什么主意，但只要是公事，关系到百姓安危的，最好不要做那些小动作。”
“你！”段汾哪里能忍受他这般的羞辱。
眉毛一竖刚要骂几句，却想起这里不是他可以胡作非为的外地。
几人一时间僵在了门口。
刘大夫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付，他本不欲掺和这件事，但是段汾直接让人把自己逼了过来，他不得不来。
“还是让老夫来看看吧。”刘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
他踏进房内，到了洛倾辞的身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洛倾辞一番，最后露出一个笑容。
“你也是医者？”他注意到了洛倾辞的一些动作，看起来像是会一些医术的人。
洛倾辞睨了一眼门口剑拔弩张的两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戴着帷帽，刘大夫并未察觉到她的分心，见此人性情冷淡的模样，他也不再多说。
“此人体内有些毒素，但都是些寻常的草药。”刘大夫低首，迅速在女子身上检查了一阵，然后道。
“广大人你看？”段汾挑挑眉毛，眼中闪过得色。
“既然这女子没有问题，虽然不能够完全摆脱男子的嫌疑，但是也可以说明这件事和你们之前想的是没关系的。”
京城最近怪事频发，大理寺近来也理清了一些这件事的脉络，他们发现这些事件的受害者体内都多多少少都有些诡异独特的草药。
他们也是借着这件事来分辨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寻常案子，还是和那几件诡异的案子有关。
若是无关的话就好调查了很多。
广孟皱了皱眉心，要说话，适才一直看着刘大夫动作的洛倾辞垂眸道：“不，这女子身上确实有些问题。”
“此话怎讲？”刘大夫胡子翘了翘，不甚服气道。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女子身上的血腥味十分奇怪吗？”众人看不见洛倾辞帷帽下的神色，只听见她淡然的声音道：
“这女子的死法过于惨烈，全身皮肉皆无，血流了整个房间，散发出来的味道闻起来像是血液的味道，但是那味道过于浓烈，其中还参杂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刘大夫闻言也皱起了眉：“什么味道？”
他虽然进来的时候也闻到了这个房间内隐隐散发出来的味道，但是他只是把这个当成血腥味，并没有放在心上。
“碧霞根的味道。”
刘大夫骇然地瞪大了眼睛：“碧霞根？！”
“对。”洛倾辞颔首：“这满屋子的血液，还有女子身上的皮肤恐怕都是为了遮掩碧霞根的味道的。”
“碧霞根为十分罕见的剧毒，服用了碧霞根人必定浑身燥热，不停抓扯自己的皮肤，直至把皮肉全部抓烂，七窍流血，血尽而死。”
洛倾辞蹲下|身，把手放到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有风吹过来，轻软的纱拂到她的脸颊，洛倾辞嫌麻烦，便把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刘大夫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听到她说出碧霞根的时候就明白了几分，此时见洛倾辞要掀开帷帽，倒是有几分好奇，莫名的，他的心跳快了几分。
洛倾辞修长的手指拉住帷帽往上拉，一张相貌普通，皮肤却分外白皙的脸便露脸出来。
刘大夫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瞬间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