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助理小李来看唐山，想要陪护，被唐山赶走了。助理离开不久，唐山就又很想上厕所了。
“妈的，明明被禁食了，怎么还会这么多尿！”唐山低声呢喃着，慢慢的试探着起身，要上厕所。
唐山刚坐起来，一个中等个头，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微笑着从门外向唐山走来。
“你好！我姓张，你叫我小张就行！小谭护士说让我顺带手帮你拿个东西啥的！”男人很黑，样子憨厚，就是一笑起来，露出了满嘴的黄牙，有些不好看。
唐山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我没有……”
“我知道！”那个自称小张的男人赶紧打断唐山的话，“小谭护士都说了，我知道！”说着，男人麻利的把唐山床上的帘子给拉上，然后，轻轻的把唐山扶下床，把尿壶递给唐山，就自己转身出了帘子外面。
唐山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奈何自己现在的情况确实也需要一个能够帮自己一把的人。
等唐山方便完，男人又麻利的帮唐山重新躺到床上，然后，打开帘子，拿着尿壶出去了。
“这是我的电话！”男人轻轻的把洗干净的尿壶放到唐山的床下，拿出一张纸条，放到唐山的床头柜上说，“如果您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的，都可以找我，我就在隔壁病房。”说完，男人就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在男人离开前，唐山叫住了男人，“我每天需要给你多少钱？”
男人又憨笑了一下说，“本来我是想要三十一天的，可是，小谭护士说，您这个人事情特别少，就说了二十五一天！”
“二十五？”唐山不敢相信的又确认了一遍。
“嗯！”说着，男人有些紧张的摆了摆手，“这可不能再低了哈！虽然，您这活儿不累，可是，我这也得两间房来回跑，还得和我的东家好好说呢！”
“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了！”唐山挥手，示意男人可以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唐山旁边病床的一个陪床家属对唐山说，“你的那个陪护真的是好便宜的啊！我今天特意出去问了一下，正常就像你这种情况，如果找那种一护多陪的，也得要快一百块了。”
“是吗？”
唐山不是那么想要搭话，可是，对方却没有想要结束谈话的想法。
“那个人啊，他姓张，他老婆啊，得了肝癌，在隔壁病房住院，他自己要照看他老婆，还要照看同病房的一个病人，那个病人也是小谭护士帮着联系的啊！”
听到这里，唐山的不禁有些好奇了，“也是谭护士联系的？”
“是的呀！”见唐山来搭话，那人便更有倾诉欲了，但是，她的话还没有开始说，就有护士进来通知她陪护的病人需要去做检查，她也不得不停止她的话题。
唐山住了六天院，出院那天，他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要让自己有这么难堪的样子。
奈何，唐山平时的应酬真的太多了。虽然，他已经尽力推掉一些了，可是，有些局，他是必须要应对的。
在唐山出院的第二十三天晚上，他又因为旧患进医院了，而且，这次已经严重到需要手术了。
接班，查房，谭然见到VIP病房的唐山并不意外，倒是唐山见谭然淡然的样子，有些意外了。
谭然看出唐山的心思，便笑着说，“你这样的回头客，在我们这里见得多了！”
“回头客？”唐山眉头微蹙。
谭然笑意更浓，“嗯嗯！胆囊炎是一个特别没脸没皮的病症，需要忌口和注意的地方很多。人的意志力是不一样的嘛，所以，我们这里多的是回头客！”
唐山听了谭然的话，心里不悦，他微闭着眼睛，不再和谭然说话。
本来，唐山还想和谭然争论几句，不是自己意志力不坚定，破了忌口的规矩，而是，工作需要。
思忖了一下，唐山觉得，面对每天都是和自己这样的病人打交道的谭然，自己说再多，也是颓然，所以，索性不再说话。
助理小李买了住院必须的日用品回来，对唐山说，“领导，宋院长给我打电话，说一会儿要来看您！”身后还跟着刚找来的护工。
唐山一脸的不悦，“告诉他，我没事，别让他来烦我！”
小李一脸的为难，“我都和他说了，您不需要探视，可是……宋院长的性格，我……”
唐山无奈的闭上了双眼，长舒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唐山有些后悔，昨天不给宋琦亮打电话要他找关系给自己办理VIP病房就好了。果然，人在生病的时候，思维是不全的。当时只想到了自己的方便，却没顾忌到宋琦亮知道自己生病了，那基本上就相当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生病了。
唐山刚想让护工帮着自己上厕所，就听到了宋琦亮的声音，他不得不示意护工，先等一下。
“老唐，你这身体也不太行啊！咋地？健身房的空调没有医院给得舒服是不？”宋琦亮一进门就开始挖苦唐山。
唐山狠狠的白了宋琦亮一眼，“滚蛋！”
宋琦亮也不在意，直接坐到沙发上，然后，开始对着唐山侃侃而谈，完全无视唐山脸上难看的表情。
小李看出了唐山的表情不对，便悄悄出去找了谭然，小李只说了一句唐山想要去厕所，可是，病房里有人不方便，谭然就会意的到病房，把宋琦亮给轰走了。
去厕所时唐山看到自己的样子太过憔悴，尤其时下巴上的青茬，让人看起来太过狼狈。便交代小李给自己买了剃须刀再去上班。
唐山的胡茬是那种很粗，很硬的，用电动剃须刀刮不掉的，只能用刀片刮。
护工按照唐山的吩咐，先帮着他用温毛巾湿了胡茬，再打上剃须膏。本来，唐山是想自己刮胡子的，可是，他手上刚一用力，就觉得扯得伤口疼，不得已，他把剃须刀递给了护工。
护工接过刮胡刀，许久，才下手给唐山刮胡子，可是，只刮了两下，唐山就觉得脸上一股热感袭来，接着，就有疼痛感传来。
“对……对不起！我平时用的都是电动的，我没有……没……这……”护工紧张到不知所措。
“没关系，你……”
唐山的话还没说完，护工就跑出去了，没一会儿，谭然就紧张的跑进来了。
谭然跑到唐山跟前，关切的问唐山，得知没有大问题之后，她看到唐山的样子，有些滑稽，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唐山的脸色很不好看，谭然收起了笑意，她拿起被护工丢在一边的刮胡刀，弯下腰，小心的给唐山刮着胡子。
谭然的动作很轻，很柔，眼睛认真的盯着唐山的下巴，近在咫尺的距离，虽然隔着口罩，唐山似乎能感受到谭然的呼吸，一下一下的轻扑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喉结不自觉的串动了一下。
“好了！”谭然拿起毛巾，慢慢的给唐山擦干净了脸上的剃须膏，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创可贴，贴到了唐山脸上的伤口上。
“小谭护士，这个，你也会啊？”护工小心的问着谭然。
谭然把手揣进兜里，笑着说，“备皮，可是每个护士的基础课啊！”
说完，也不管唐山变成“猪肝色”的脸，走开了。
中午护工出去吃饭，谭然给唐山换完药，没有着急出去，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线，对唐山说，“轻一点，把衣服脱一下！”
“什么？”唐山一脸惊讶的看着谭然。
“衣服，上衣，脱一下！”谭然看着唐山，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见唐山没有动作，谭然指着唐山病号服的侧面，说，“这里，破了！”
唐山低头，伸手拉了下衣服，看到衣服上确实有个口子，便慢慢的配合着谭然解开了衣服扣子。
为了不扯到唐山的伤口，谭然只是让唐山解开扣子，自己坐在凳子上，差不多是半趴在床边，伸着胳膊给唐山缝衣服。
“针是头，线是尾，谁说你坏话，使劲儿缝他嘴！……”谭然一边给唐山缝衣服，嘴里还不停的呢喃着从外婆那里学到的歌谣。
整个过程，唐山都静静的看着谭然，他记不得多久没有人给自己缝衣服了，关键，现在的衣服也都用不着缝补了。
今天，是唐山第二次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的看着谭然。
唐山发现，谭然其实算不上美女，圆脸，鼻梁还有些塌，嘴唇也有些厚，五官哪个单拿出来都不好看，但是，整体组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很耐看，让人不舍得把眼光挪开，至少，对于此刻的唐山来说，是这样的。
“好了！”谭然用指甲刀剪断了线说，“我这手法还行，哈哈！不像毛毛虫！”谭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外婆学习针线活，每次，外婆都说自己的针脚像毛毛虫。
唐山回过神来，配合着谭然，慢慢的系上扣子，躺好，低声对谭然说，“谢谢你！”
谭然笑着说，“不用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给你衣服的时候，没有检查好！”
其实，早上的时候，谭然就发现了唐山衣服上的口子，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偶尔，病号服会有跑线不规律的时候，医院里，很少有人会在意的。
后来，谭然看唐山在医院里还坚持要刮胡子，她知道，唐山是个很在意外表的人，她就抽出中午不忙，给唐山衣服上的口子，给缝上了。
谭然没想到的是，就是自己的这一个热心的举动，在唐山心里，荡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