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住院打针开始，唐山就不停的打电话，终于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情，忙的时候没感觉，挂了电话，唐山觉得想要上厕所。
他没有陪床的，本想着等针都打完了再自己去，可是，看着床头的输注泵上几乎没动多少的药，他的情绪有些焦虑了起来。
旁边陪床的家属看出了唐山的异样，关心的问他情况，唐山挤出笑容，应付过去了。
唐山从来都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膀胱的膨胀感，让他暴躁不安。
终于，唐山知道再不去厕所的话，他要么会在病床上失禁，要么会晕厥后在病床上失禁。
唐山试探着坐了起来，慢慢向床下挪动。旁边的家属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谢绝了。然后，继续轻轻的下床。
“你在干嘛？”一个有点严肃的声音响起。
唐山转头，看到是给自己扎针的护士，便低声说道，“去厕所！”然后，伸手去拿床头的输注泵。
护士一个箭步冲动唐山前面，阻止了唐山的动作，厉声呵斥到，“这个不能动，搞不好这些药会一下子冲到你身体里，那样，你就没命了！”
又是没命了！唐山心里想着，这医院到底是有多恐怖，动不动就会让人没命！
膀胱的压力，让唐山变得暴躁，“我就去个厕所，撒个尿，要是把命给尿没了，我自己负责！”
“你的命得有多不值钱，撒个尿就给搞没了。消停的在这等着，我去拿尿壶！”护士白了唐山一眼，命令道。
唐山被护士的话，涨得脸通红，低着头，靠在床边不敢动弹。
不一会儿，护士拿着尿壶进来，拉上了唐山床的帘子，准备帮唐山解手。
“你干嘛？”唐山紧张的问护士，身体本能的向后靠。
“你不是憋不住了吗？”护士微微皱眉。
“我……我自己来！”唐山从来不知道，已入不惑年纪的自己，竟然会这么容易脸红。
“在这里，只有病人和医护，没有男女之分！”护士看着插着鼻管，手上挂着针头的唐山问道。
“我自己真的可以！”唐山肯定了自己的意愿。
“那你小心点儿啊，鼻管和针头哪个掉了，还要重新遭罪的还是你自己！”说完，护士掀开帘子 ，站了出去，“完事儿了喊我。”
唐山终于知道为什么都说“有啥别有病”了，医院里，真的就是个不讲自尊，不讲人权的地方。
唐山从来没有这么无助和失落过，同时，他也在庆幸，幸亏今天没在宋琦亮的医院，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囧态，他肯定会笑很久很久的。
“好……好了！”唐山低声对护士说。
护士先是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唐山窘迫的靠在床边，手里拿着尿壶，想要又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禁失笑。
她走过去，接过尿壶，放到地上，又帮着唐山从新躺倒床上，确认了鼻管的位置又看了输注泵没事，然后才拉开帘子，拿着尿壶出去了。
从新躺在床上的唐山想起了之前一个饭局上的玩笑话，关于幸福。有人说幸福是钱，是权，是性，是满足等等。有一个据说是搞艺术的人说，“你们有过想要撒尿，却没有厕所的遭遇吗？”
看到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觑，他继续说，“那种膨胀感，那种暴躁到几近晕厥的绝望，已经在门口徘徊，只要一个契机，就会决堤的冲动感。这时候，只要能让你释放，那绝对就是幸福！”
“这个小谭护士人是真的很不错啊！”旁边床上的病友对还有些发怔的唐山说。
“什么？”唐山还没有从“幸福”中抽离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等临床病友再说话，护士又回来了，她把尿壶放到唐山床下，低声说，“再想去厕所就喊我，别自己逞强。对了，买尿壶的钱你得单独给我啊！”
“多少钱？”唐山依旧觉得尴尬。
“十五！”看着想要起身的唐山，护士赶忙阻止，“不着急，你打完针再给我！”说完，就离开了。
在护士转身之前，唐山看到了护士胸牌的名字，谭然。
“正常这种接屎接尿的活，都是由家属或者是护工做的，有些护士看我们没有陪床的人，就会变相逼着我们请护工，一个是她们省心，再有的护工会给她们提成。这个小谭护士真是很有责任心的姑娘。”
临床病友继续以自己常年进出医院的经验，向唐山解释道。
病房里的人也开始发表自己对小谭护士的看法，慢慢的发展成对护士的看法，接着是医生，然后是医院，最后是国家的医疗体系。
唐山只是静静的听着，他没有参与，实际上，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失落感中抽离出来。现在，他在想的是，他要不要也请个陪护，但是，自己真的到了要请陪护的状态了吗？
快下班时，谭然收到一份同城快递，一个礼品盒，打开后，护士站瞬间就炸开了锅。
这段时间相对清闲，又临近交班的宽松时间，护士们便纷纷讨论起来了。
“哇！谭然，可以啊！”
“LV啊！这款真的现在要两万多了吧？”
“你这不是废话嘛，这当然是真的了！”
“快说，你是不是找到新靠山了？老实交代啊!”
“亲爱的谭然小姐，请你相信我，我的整个人，我的整颗心，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一辈子！眼里，心里只有你的史申男！”一个小护士发现了礼盒中的卡片，深情的念了出来。
“啊……”
护士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肉麻，却又无比羡慕的对着谭然怪笑着。
谭然看着眼前的礼物，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她不喜欢史申男这种习惯拿贵重礼物来解决问题的方式。
在谭然看来，问题出现了，只有直面问题，才能解决。而史申男这种敷衍了事，避重就轻的处理方式，谭然反而会把问题想的更加严重。
护士们还没有从讨论的热浪中清醒，史申男便捧着一大束花出现在了谭然面前。
“哎呀！你们这是按照偶像剧的路线发展的啊！”护士们的热情瞬间又高涨了起来。
史申男熟练的和护士们打招呼，然后，走到谭然面前，低声问，“喜欢吗？”
谭然知道，此时自己的任何反应，在同事们看来，都很浮夸，所以，就把到嘴边的“不喜欢！”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然后给了史申男一个笑容。
“我今天没什么事，一会儿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史申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安全度过了。
事实上，谭然的反应，是在史申男的计划当中的，他太了解谭然，他知道谭然绝对不会在同事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更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工作环境中。
“你先回家吧，我和林楚约好了！”谭然接过花，又对史申男挤出一个笑容。
“我们一起呗，我又不是不认识，我带你们俩一起去吃饭！”史申男笑着说。
“不用了！”谭然赶紧拒绝，“林楚心情不好，我俩一起说会儿话！你就别参合了！”
“那好吧！”史申男表现出有些失落的样子，“那一会儿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你先走吧，我这下班还得一会儿呢，你先回家收拾收拾吧！”说着，谭然不经意的撇了史申男还包着纱布的手一眼。
史申男瞬间知道了谭然的心思，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好时机，“那好吧！那你完事儿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嗯！好的！”谭然笑着点头。
交班前，谭然照例在病房检查一遍自己的患者，有人便笑着打趣道，“小谭护士，你的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
谭然礼貌性的回应着笑容，却不接话。唐山从谭然进入病房，目光就一直跟着谭然走，他看不出谭然有兴奋或者开心的情绪，反而，从谭然的笑容中，他似乎擦觉出了些许的无奈。
走到唐山病房前，谭然确认了输注泵的刻度，然后，低声对唐山说，“你这个打完的话，估计得晚上十点了，如果，你想去厕所，就叫隔壁陪床的张大哥，让他帮你倒。千万不能再自己下床走动了，知道吗？”
“需要给他费用的吧？”唐山想起了之前病友说护士会赚回扣的事情了。
谭然笑了一下，说，“这个，看你心情！”然后，又对其他几个病人和家属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谭然赶到林楚说的KTV，进门前，她抬头看了一眼KTV的门面，词穷的她此时内心只有一个，“金碧辉煌”来形容这里的豪华。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谭然来到林楚给自己房间号的包房门口。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轻轻的把门推开一条缝隙，谭然就听到林楚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嘶吼着。
谭然快步走进包房，直接走到控制台前，关掉了音乐，赶走了林楚身边的两个男模。坐到因为酒精的作用而面容绯红的林楚身边。
“明天不想过了啊？这么折腾自己！”说着，谭然给林楚倒了杯柠檬水。
“谭然，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明天，我还能不能过得去了！”说着，林楚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向下流。那样子，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时的难过。
“怎么了？”谭然显然是被林楚的样子吓到了，她还从来没见过随性自在的林楚这幅样子呢。“出什么事了？”
看着只是不停的哭，说不出话的林楚，谭然虽然不知所措，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静静的抚摸着林楚的后背，任凭她把眼泪鼻涕都摸到自己身上。
过了许久，林楚哭累了，也流不出眼泪了，她才慢慢的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谭然。
“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心里舒服了吗？”谭然一边帮林楚擦眼泪，一边轻轻的问林楚。
“嗯嗯！”林楚点了点头，自己胡乱的抹了眼泪，转过头去把谭然给自己倒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
“慢点儿，你现在气息还不匀，别呛着了！”说着，谭然又给林楚拍背，顺气。
放下水杯，林楚坐直了身体，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对谭然说，“老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