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晨雾还没散尽,涂山红红的身影已出现在苦情树下,苦情树的叶片上,新凝成的情丝结正微微颤动。涂山红红指尖刚触到结上的灵力,眉峰便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股波动里藏着潮湿的雾气,还有鹿蹄踏过青苔的轻响,是雾隐森林的气息。

“是那只鹿妖。”她将情丝结放在石桌上,结面的灵光渐渐显影:三百年前的雾隐森林里,鹿妖跪在苦情树下,鹿角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求涂山红线仙,帮我寻她转世。哪怕她忘了前尘,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

影像到这里便模糊了,只余下情丝结上反复回荡的、带着哽咽的请求。

三百年前火灾后,鹿妖带着绣娘逃进雾深处,绣娘伤重不治,他以半副鹿角为祭续缘,却因执念过深,续缘时情丝缠上了‘未能守约’的自责,导致每一世都只能在雾里打转,连转世的绣娘衣角都碰不到。

“去雾隐森林。”红红将情丝结收进袖中,转身时绛红的衣摆扫过石桌,带起的风让桌上的灵茶泛起涟漪,“那只鹿妖的执念里,藏着比雾更重的东西,得让他自己说出口。”

而此时林墨刚修炼完回来,额角还挂着细汗,远远看见那抹绛红,脚步就加快了几分,等跑到近前时,恰好撞见红红转身要走——看方向,是要独自出任务的样子。

“大当家!”林墨下意识伸手,指尖勾住了红红衣摆的一角。那布料带着刚晒过太阳的暖意,被她轻轻一拉,红红便顿住了脚步。

林墨这才觉出自己的唐突,手指僵了僵,却没松开。她仰头望着红红,声音里藏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这次的任务……能带带我吗?”

红红低头,视线落在被拉住的衣摆上。林墨的指尖微微泛红,许是刚才练火时被烫到的,此刻正带着点微颤,像片怕被风吹走的叶子。

“松手。”红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没有平时的冷硬。

林墨心里一紧,正想松开,却见红红转身,将手里的情丝结递了过来。

林墨眼睛瞬间亮了,猛地松开衣摆,双手接过,她低头翻看着。

任务是在雾隐森林深处。据说三百年前,一只化为人形的鹿妖与人类绣娘在此相遇,绣娘为他绣了一幅《月下鹿鸣图》,鹿妖则以千年灵草为她治好了眼疾。两人约定每年中秋在林中桂树下相见,却在第三年被猎户撞见——鹿妖为护绣娘显出原形,受惊的猎户放火烧了林子,绣娘为救他被烧伤,鹿妖带着她逃入雾中,从此杳无音讯。

“续缘信物是那幅没绣完的《月下鹿鸣图》,”涂山红红指尖拂过情丝结,墨字在灵力催动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但当年火灾后,画卷被烧得只剩半幅,鹿妖以百年修为续缘时,执念凝在‘未绣完的鹿角’上,导致转世的两人每次靠近森林,都会被莫名的心悸困住。”

“走吧,先去找续缘对象。”

“哦”

……

雾隐森林的雾气终年不散,湿冷的水汽沾在眉梢,像一层薄冰。

林墨跟着红红踏着青苔覆盖的石阶往里走,耳畔能听见雾气里传来细碎的绣针穿梭声,却看不见人影。

“我说,大当家,你不觉得这里很阴森吗?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织东西,不会这里还闹鬼吧!?”林墨双臂抱着自己,默默地离涂山红红近了些。

“这雾是执念化的,”红红忽然停步,指腹按在一棵老桂树的树干上,树皮上隐约有烧灼的痕迹,“当年的火太大,连树都记着那痛感。”

转过一道弯,便见转世的绣娘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拿着半幅烧焦的画,正对着空白处发呆;不远处,鹿妖化为人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眉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极了画中未绣完的鹿角尖。两人隔着雾气相望,都觉得对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快看!那俩是不是续缘对象?”

“嗯”涂山红红用清冽的嗓音回道。

“得让他们看见‘没绣完的约定’。”

红红没有动用强行情丝,反而从袖中取出一枚玉针,递给林墨:“你去试试。”林墨一愣,接过玉针走向绣娘,只见那半幅画的空白处,隐约有灵力流转的痕迹。她学着记忆里红线仙的手法,以灵力为线,替绣娘补绣那只未完成的鹿角。

针尖落下的瞬间,雾气猛地翻涌起来。三百年前的画面在雾中炸开:绣娘坐在桂树下,鹿妖趴在她膝头,看她绣画,说“等你绣完,我就带你去看鹿群迁徙”;火灾那天,他背着她在雾中奔跑,她把烧剩的半幅画塞进他怀里,说“记得……把鹿角绣完啊”。

“原来如此……”转世的绣娘忽然落泪,手里的半幅画与鹿妖怀中的另一半在雾气里相吸,缓缓拼合。

就在此时,雾气深处传来低低的嘶吼,一只被执念污染的黑熊妖冲了出来——它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受害者,误以为两人要重现悲剧,竟想撕碎这续缘的契机。

“小心!”林墨下意识挡在绣娘身前,却见红红已踏雾而至,掌心凝聚的妖力并非凌厉的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柔和的红光,将黑熊妖包裹其中。红光里,黑熊妖的戾气渐渐消散,露出当年被救的记忆:是鹿妖和绣娘在火中把它推出了火场。

“执念不是只有痛苦。”红红收回手,看了眼仍在续缘中的转世恋人,又瞥向林墨,“红线仙要做的,不只是唤醒爱,还要解开所有被执念困住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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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缘仪式进行到第七日,雾隐森林的桂树忽然剧烈摇晃。原本凝聚在半空的《月下鹿鸣图》突然迸出火星,鹿妖捂着心口跪倒在地,额角的疤痕泛出黑气——是当年放火烧林的猎户后代,带着祖传的除妖符闯了进来,符纸燃着的朱砂气与森林深处的戾气缠在一起,竟催生出被执念污染的“怨火”。

“小心!”女子刚喊出声,那怨火已化作数道火舌,直扑转世的绣娘。她怀里还抱着补全的画卷,惊得浑身发抖。红红身影一闪,已挡在绣娘身前,掌心凝聚的妖力化作屏障,却被怨火撞得微微震颤——这火裹着两世的恨意,寻常妖力竟压制不住。

“这火是以‘被背叛的执念’为引,硬挡只会让它更烈!”红红沉声提醒,余光瞥见林墨指尖亮起的零火微光,眼神微动,“试试你的火。”

林墨深吸一口气,想起修炼时那本功法所说的“零火要懂情”。她指尖的零火腾空而起,却没有直扑怨火,而是绕着桂树盘旋。火光掠过树干上的烧灼痕迹,照见三百年前的画面:猎户举着火把时眼里的恐惧,鹿妖背着绣娘逃亡时的决绝,甚至还有那只黑熊妖当年被救时的呜咽。

“你恨的不是火,是被辜负的信任。”林墨轻声说,零火忽然化作柔和的光带,缠上最烈的那簇怨火。奇异的是,怨火没有反扑,反而在零火的包裹下微微颤抖,火舌里竟浮现出猎户后代的记忆——他从小听着“妖害人”的故事长大,手里的符纸,不过是想保护生病的母亲。

“看清楚了。”红红忽然开口,掌心妖力化作镜子,映出猎户后代家中的情景:病榻上的老母亲,床头摆着的药罐,罐底沉着几片鹿妖无意中遗落的、能治病的灵草。“你的‘恨’里,藏着别人的‘善’。”

零火趁此时机猛地收紧,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剥离怨火里的戾气。那些被执念扭曲的火焰渐渐褪去黑色,露出原本温暖的橘红——那是三百年前绣娘为鹿妖取暖生的篝火,是猎户后代小时候,母亲为他烤红薯的灶火。

“原来……”猎户后代看着镜中的画面,符纸从手中滑落,火已熄灭。

怨火散尽时,桂树的枝叶轻轻晃动,落下几片新抽的嫩芽。

林墨收了零火,指尖还有些发烫,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是红红。

林墨浑身一僵,像是被暖阳晒化的雪,连呼吸都顿了半拍。红红指尖的微凉透过她发烫的皮肤渗进来,像含在舌尖的冰粒,瞬间浇灭了零火的余温,却在心底点燃了一簇更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热。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手腕却被轻轻按住,动弹不得。眼角的余光瞥见红红垂着的眼睫,长而密,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竟比苦情树的花瓣还要柔和几分。此刻林墨大脑全被搅成了乱麻,只剩下掌心相贴的触感,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

“发什么呆?”红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旧是清冽的调子,却没了平时的冷硬,反倒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哄。

林墨猛地回神,脸颊“腾”地烧了起来,连耳根都泛着红。她慌忙低下头,视线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红红的指尖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意外地温柔,没有半分用力的意思。

“没、没什么!”林墨结结巴巴地应着,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连自己都听不清。零火刚散去的指尖还泛着麻,被红红按着的地方却像有暖流在慢慢扩散,顺着手臂往心口钻,让她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红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指尖轻轻动了动,随即松开了手。林墨立刻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缩回手,背在身后使劲搓了搓,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点烫人的触感。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正撞见红红转过头,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被风吹散在花瓣里,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红红松开手,转身时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回去吧,南国的毒蝶该等急了。”

回程的飞叶上,风里带着桂树的清香。林墨看着身边红衣的身影,忽然发现,红红这次没有走在前面,而是与她并肩而行。零火的余温还留在指尖,像某种悄悄滋生的暖意,比雾隐森林的阳光更让人安心。

林墨忽然明白卷轴上“未绣完的鹿角”旁,为何会有一行小字“续缘,是让错过的人,有机会把遗憾补成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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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狐妖小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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