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蹲在涂山后山的石阶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清心铃在行囊里硌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烙铁，眼泪把衣襟洇出大片湿痕。
“啧，这就哭上了？”
三少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林墨猛地抬头，看见他倚在老银杏树上，指尖转着片柳叶，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合着就这点能耐？”
“要你管！”林墨抹了把脸，眼圈通红却梗着脖子，“我哭我的，碍着你看风景了？”
“倒是不碍。”三少挑眉，踱步过来踢了踢她的行囊，“就是怕你哭到天黑，误了时辰”
“谁伤春悲秋了！”林墨霍地站起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气势却足了大半，“我就是……就是沙子进眼了！”
三少嗤笑一声，柳叶往她面前一递：“行，沙子进眼。那现在能走了？还是说，得我把涂山那位请过来，陪你一起‘吹沙子’？”
提到红红，林墨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抿着嘴不说话，脚在地上碾着碎石子。
“怎么，怕了？”三少故意逗她，“早知道怕，刚才就该抱着她的腿哭，说不定她心一软，就让你留下了。”
“你懂什么！”林墨猛地抬头，眼里又冒了水汽，“我是怕她担心！不是怕去圈外！”
“哦？”三少挑眉，“那走吧。”
他转身往混沌边缘走，柳叶在指尖转得飞快：“让我瞧瞧，你这‘不怕’，能撑到什么时候。”
林墨望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瞥了眼涂山方向，苦情树的影子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她吸了吸鼻子，攥紧行囊带，快步跟上去，嘴里还愤愤地念叨：“老猴子少得意！等我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猴毛！”
三少的笑声在风里散开，混着林墨气鼓鼓的嘟囔，一起没入前方未知的凶险。
——
“我说，咱去圈外，你带着个面具干嘛？搞得神秘兮兮的。”
“要你管？”林墨的指尖抚上脸上的狐狸面具，冰凉的陶土贴着皮肤，青灰色的釉面泛着冷光，额间勾着一道朱砂似的天眼纹路，恰好与她眉心的天眼隐隐相印。
“若是此去没回，你把这面具交给杨家人。”
林墨深知后续剧情，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一年出了10个，可最终呢，10人去，2人归。所以林墨想以自己穿越者身份为后世的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做点什么。
三少听着林墨沉重的声音，收起了调侃的语调，倒是认真的答应了。
——
圈外腹地的暗雾像化不开的墨，连光线都能吞噬。林墨站在一块半截的黑色礁石上，狐狸面具的青灰釉面沾了些雾珠，额间朱砂似的天眼纹路下，真眼正微微发亮——她能看见雾气里游弋的无数细小黑影，那些是比黑狐更低阶的圈外生物，以恐惧为食，此刻却在她周身三丈外徘徊，不敢靠近。
“倒是比我想的安分。”三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正把玩着一枚金色的棋子，指尖流转的金光让周遭的暗雾都退避三舍。金瞳扫过远处蠕动的黑雾，像在看一群聒噪的虫豸，“这些东西，连靠近的胆子都没有。”
林墨没接话，只是抬手按了按面具。离火剑斜背在身后，剑鞘上的火焰纹路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亮起，刚才有只不长眼的黑影试图从她背后偷袭，还没触到衣袍，就被剑鞘散出的热气灼成了青烟。
她的天眼始终保持着半开的状态，视线穿透浓雾，能看到数十里外有团更大的黑影在蛰伏，那气息比寻常黑狐强上百倍，却依旧在感应到她和三少的气息后，悄然后退了百丈。
“往这边走。”三少忽然抬手指向左侧，那里的暗雾颜色更深，隐约能听见水流声，“黑潭的边缘在那边。”
两人并肩前行，脚下的地面泛着诡异的灰黑色，踩上去像踏着凝固的血。偶尔有几道黑影冲破恐惧的束缚，化作利爪或尖刺袭来，三少甚至不必回头，指尖漫不经心弹出的金光就能将其碾成碎末
林墨则更直接，离火剑偶尔出鞘半寸，赤红剑气便如毒蛇窜出，所过之处，暗雾都被烧出一道短暂的空隙，那些黑影触到剑气，便会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消融。
“你这剑，倒是比传闻中厉害。”三少瞥了眼林墨背后的离火剑，金瞳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曾听闻这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神剑，却没想到其对圈外生物的克制如此明显。
“你的金光也没退步。”林墨淡淡回应，面具后的目光落在前方一道突然裂开的地缝里。地缝中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地后竟化作无数只眼睛，齐刷刷看向两人，带着非人的贪婪。这是黑狐一族的“眼巢”，能通过视线传播控心术，寻常强者只需被盯上片刻，便会心神失守。
但此刻，那些眼睛刚接触到林墨的视线，就像被强酸泼过般剧烈颤抖，纷纷闭上；看向三少时，更是直接炸裂开来，黑色液体溅在地上，冒出刺鼻的白烟。
“控心术？”林墨嗤笑一声，离火剑彻底出鞘，赤红剑气横扫，将整个眼巢劈成两半，“对我没用。”她的血液在刚才的碰撞中渗出了几滴，落在黑色液体里，竟让那些液体像沸腾般翻滚起来，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三少看着那缕青烟，若有所思：“你的血，确实特殊。”
“以后再解释。”林墨收剑回鞘，天眼突然指向更深处，“有东西来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暗雾突然掀起巨浪，数十只黑狐从雾中冲出，为首的那只体型比寻常黑狐大上三倍，皮毛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正是黑狐娘娘麾下的得力干将。它们没像低阶黑影那样试探，而是直接布下了“万狐噬心阵”，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传来无数细碎的低语，全是能勾起人心底最深恐惧的声音。
“呵，有点意思。”三少终于站直了身体，金瞳里的漫不经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天花板强者的威压。他抬手结印，金光不再是细碎的光点，而是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屏障，将整个漩涡罩在其中。“给你们个机会，滚。”
紫黑狐妖发出尖锐的嘶鸣，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漩涡转速更快，低语声也变得更加刺耳。林墨甚至能看到屏障外的暗雾都在跟着震颤，显然这阵法的威力不容小觑。
“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三少指尖的金光骤然暴涨，金色屏障猛地收缩，那些黑狐的虚影瞬间被挤压变形，发出痛苦的哀嚎。
但就在它们即将溃散的瞬间，紫黑狐妖突然自爆，化作一团浓郁的黑雾，竟从屏障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直扑林墨面门——它看出林墨是两人中相对“陌生”的存在，想擒贼先擒王。
林墨眼中寒光一闪，天眼骤然亮起，红光穿透面具眼洞，与离火剑的赤红剑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火焰十字。“不知死活。”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火焰十字撞上黑雾的刹那，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赤红光芒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血色。那团黑雾在火焰中剧烈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林墨半步。
林墨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落在火焰中，竟让火焰的威力凭空暴涨了三分，最终将整团黑雾彻底烧成了灰烬。
屏障内的其他黑狐见状，瞬间溃散，连滚带爬地逃向暗雾深处，再不敢回头。
三少散去金光，看着那片被烧成焦土的地面，轻笑道：“看来不用我出手了。”
林墨没说话，只是盯着黑雾消散的地方，天眼还在微微发烫。她能感觉到，刚才那只紫黑狐妖自爆时，有一丝极细微的气息顺着暗雾飘向了更深处，那气息阴冷、邪异，比黑狐娘娘的气息还要恐怖。
“怎么了？”三少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林墨收回目光，面具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继续走吧，黑潭快到了。”
两人继续深入，暗雾越来越浓，连三少的金光都只能照亮身前五丈的范围。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柔软，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偶尔还会传来轻微的蠕动感。
“小心脚下，是‘蚀骨苔’，能腐蚀法宝。”三少提醒道，脚尖轻点，金光托着两人悬浮在空中，避开了地面那些泛着绿光的苔藓。
林墨的天眼穿透地面，能看到那些苔藓下面，是无数细小的触须，正在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能量。
“圈外还真是‘生机勃勃’。”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离火剑在手中微微转动，剑身上的火焰纹路将靠近的触须全都烧成了灰烬。
就在这时，前方的暗雾突然变得稀薄起来，一片巨大的黑色水潭出现在两人眼前——正是黑潭。
潭水泛着诡异的幽光，表面漂浮着无数模糊的虚影，像是被同化的生灵。潭边的岩石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面容模糊，却有无数分身从他的影子里涌出来，正是依。
依的分身们同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们不该来这里。”
三少落在潭边的一块巨石上，金瞳扫过黑潭，淡淡道：“我们来这里，与你无关。”
“黑潭会吞噬一切，包括你们的执念。”依的主身缓缓抬起头，虽然看不清面容，林墨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你，带着世界之外的力量，一旦被黑潭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林墨握紧了离火剑，天眼告诉她，依没有说谎，黑潭里确实蕴含着恐怖的同化力量，连她的离火剑都在微微震颤，像是感受到了威胁。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黑潭深处，有某种东西在吸引着她，那东西与她的血液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黑潭里。”林墨开口道，声音坚定，“让开。”
依的分身们突然齐齐上前一步，无数只眼睛同时看向两人，暗雾也随着他们的动作开始翻滚。“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三少嗤笑一声，金瞳里的金光越来越盛：“不客气？你们也配？”
就在两人即将动手的瞬间，黑潭突然掀起巨浪，潭水中心浮出一团巨大的黑影，那黑影的形态不断变化，时而像黑狐，时而像金晨曦，最后化作一张巨大的脸，双眼是两团幽绿的鬼火，正是黑狐娘娘。
“依，别跟他们废话了。”黑狐娘娘的声音带着阴冷的笑意，“这两个人类和猴子，可是难得的‘补品’。”
她的话音刚落，黑潭里的虚影突然全部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利爪，从四面八方扑向两人。依的分身们也同时出手，无数道白色的丝线织成一张巨网，将两人的退路全部封死。
三少和林墨背靠背站在一起，前者指尖金光凝聚，后者离火剑火焰滔天。
“看来想安安静静探个险都不行。”三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那是遇到强敌时才有的战意。
林墨的天眼在面具下亮得惊人，视线穿透重重攻击，落在黑潭最深处——那里，有一团比黑狐娘娘和依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气息正在沉睡，仿佛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开始缓缓苏醒。
“好戏，才刚刚开始。”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冷冽的期待。离火剑的火焰与三少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在暗雾弥漫的圈外腹地，燃起了一片属于强者的光芒。而黑潭深处，那团沉睡的恐怖存在，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