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树的花瓣在梦境里凝成实质,林墨踩着满地落英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半寸深的花泥里。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远处传来流水声,却看不到水源——这是典型的、被外力构筑的梦境。
天眼的灼痛刚窜上眉心时,林墨就认出了那股气息——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属于“设定之外”的绝对威压。
她猛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蓝色零火在指尖炸开又瞬间敛去。刚才那瞥到的时空线里,暗线尽头的灰雾正翻涌着,而雾霭之上,悬着一抹若隐若现的金色身影——和她记忆里那本漫画封面上的小金人,分毫不差。
傲来国三少爷。那个站在剧情之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作者亲儿子”。
“反应倒是快。”
声音凭空响起时,林墨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慌四顾。她知道,以这位的能力,想藏就没人能找到。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苦情树梢的虚空,蓝色零火里第一次掺了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名为“了然”的冷意。
“三少爷大驾光临,是来看我这颗‘变数’合不合心意?”
虚空里的金光顿了顿,像是有些意外。片刻后,那颗莹白的珠子凭空出现在林墨面前,珠子里映着她平静的脸,而珠子深处,隐约能看见漫画里才有的、标注着“圈外”“虚空之泪”“转世续缘”的复杂节点。
“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要多。”三少爷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多了点探究,“穿越者?倒是个新鲜词。”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连这个都知道?!
“别紧张。”珠子里的光影晃了晃,“我对‘异世界’没兴趣。但你既然知道剧情……”他刻意加重了“剧情”两个字,珠子里突然弹出灰雾吞噬涂山的画面,比漫画里的分镜更血腥、更真实,“就该明白,凭你这点本事,想护着涂山,护着那个红毛狐狸,简直是笑话。”
“是不是笑话,轮不到你说了算。”林墨打断他,指尖的蓝色零火陡然变亮,映着她眼底的执拗——那是从穿来第一天起就刻在骨子里的念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知道你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对抗圈外的棋子,知道你眼里涂山不过是战略要地……但我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穿来不是为了帮你下棋,不是为了什么圈外大局,就为了让红红能一直站在苦情树下,让涂山的红线仙殿永远亮着灯——哪怕这在你眼里,是蠢得无可救药的执念。”
珠子里的画面瞬间消失,金光陡然变强,压得林墨的零火都在颤抖。
“执念?”三少爷的声音冷了下来,“等你亲眼看着她被灰雾撕碎,再来说执念吧。”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你知道剧情,就该清楚,没有我的布局,涂山早在五百年前就该化作飞灰。你以为的‘守护’,不过是站在我铺好的路上,捡现成的安稳。”
“那又怎样?”林墨迎着金光站直了身体,哪怕被威压压得喉头发甜,也不肯后退半步,“就算安稳是你给的,我也不会让你把它变成棋子的祭品。你有你的大局,我有我的小愿——我们道不同。”
金光沉默了。
林墨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带着审视,带着冷漠,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道不同?”片刻后,那声音重新响起,却没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多了点玩味,“有意思。那就看看,你的小愿,能不能抗过我的大局。”
金光骤然收敛,像从未出现过。苦情树的叶子轻轻晃动,月光重新洒满地面,只有林墨手背上的蓝色零火,还在因为刚才的对峙而微微发颤。
她捂着发疼的胸口,缓缓蹲下身,额头抵着苦情树的老皮。树皮的温度透过衣襟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韧性。
“一定会的。”她对着树影轻声说,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定会护好你们的。”
天眼在眉心轻轻跳动,这一次,它“看”到的不是灰暗的未来,而是无数条交织的线里,有一抹微弱的蓝光,正执拗地朝着红色的身影靠近。
哪怕前路有金光笼罩的棋盘,她也偏要在棋盘之外,为他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安稳的天地。
绝不。
林墨扶着苦情树缓了好一会儿,胸腔里的闷痛才渐渐散去。月光落在她手背上,蓝色零火像株倔强的小草,慢慢舒展开叶片。
她知道三少没走远。以那位的本事,说不定正蹲在哪个她看不见的角落,像看话本似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躲了。”林墨对着虚空扬声说,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没半分示弱,“就算你盯着也没用,我的主意不会变。”
虚空里没有回应,连风都静了些。
林墨扯了扯嘴角,转身往红线仙殿走。她的天眼还在微微发烫,却不再去看那些庞杂的时空线——她怕看见红红出事的画面,更怕自己会动摇。
刚走到殿门口,就撞见容容抱着姻缘簿出来,“林墨姐,你的脸色好差。”容容的狐狸眼眨了眨,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是不是天眼又不舒服了?”
林墨摇摇头,接过一卷卷宗翻开——里面记着那个戴斗笠修士的来历,出身某个没落的小派,曾被妖所救,却也亲眼见过同门被妖所杀。
“容容,”林墨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卷宗上的名字,“你说,如果让人和妖坐下来,讲讲彼此的故事,会不会好一点?”
容容愣了愣,随即笑了:“林墨姐想试试吗?其实我也觉得,光靠捆着不是办法。”
林墨的心轻轻一动。她抬头看向殿内,红红正坐在主位上处理涂山要务,神情专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肩头描出柔和的金边。
这就是她想守护的画面。
“想试试。”林墨握紧卷宗,蓝色零火在指尖亮了亮,“哪怕难一点,也想试试。”
她没再管那位可能还在暗处观察的三少爷。不管他的布局多精妙,不管未来有多凶险,她都要按自己的方式走下去——不是棋子,不是变数,只是个想护住眼前温暖的、普通的穿越者。
苦情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为这个决定轻轻应和。而虚空某处,金色的身影望着那道走向灯火的蓝色身影,指尖转着的珠子里,映出的不再是灰暗的未来,而是一抹红色的拳影,正悄悄护在蓝色零火身后。
“蠢是蠢了点……”小金人低声自语,金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珠子里的画面轻轻晃动,最终定格在苦情树的年轮上——那里,正悄悄生出一圈极淡的、属于“变数”的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