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逸辰瞳孔猛地一缩,震惊的看着白倾婳满眼的狠绝,他赶紧使了个眼色,谭先生跟宋先生之前听他说过白倾婳的打算,连忙找了个借口先打断二人,把白倾婳叫了出去。
沐逸辰趁机将白倾婳的念头告诉了温先生,恳求道:“她是一心要去同归于尽的,可她现在过去就是以卵击石,况且景阳侯府罪恶滔天,就算这么死了还要搭上倾婳的性命跟名声,太不值得了,温先生,我想请求您暂时不要把财产还给白倾婳,绝了她这个念头。”
温先生感激的看着他:“之前听谭先生跟宋先生说起过你的人品,我还不信,因为我托人在京城打听过你的名声,如今见面方知谣言害人,倾婳能平安无事多亏你了。”
沐逸辰摇头:“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宋先生跟谭先生并没拖住白倾婳多久,几人很快回来,白倾婳再次旧事重提,心心念念全想着报仇,温先生照着沐逸辰所托,说道:“你娘临终前有遗言,这些家产必须等你嫁人才能作为嫁妆给你。”
“我已经嫁人了。”
温先生摇头:“不是这样,是真正的夫妻,你们两人的婚姻据我所知,只是权宜之计。”
白倾婳聪慧过人,瞬间明白过来,转头怒视沐逸辰:“是你在背后阻止我?”
沐逸辰没否认:“我不能眼看着让仇恨毁了你。”
白倾婳有些动怒了:“我什么样子不要你管,沐逸辰,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根本没关系,你简直多管闲事!”
温先生沉下脸:“倾婳,逸辰一心为你好,你不可以这么说他。”
白倾婳抬起下巴直视着他:“温先生,我娘敬您,所以我也敬您,但你手里的产业是我外公的,是我娘留给我的,请温先生莫要辜负先人所托,把财产还给我,至于如何用是我自己的事情。”
其他人都皱起眉,沐逸辰拉了拉她:“倾婳,没人想吞占你的财产,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误会好人心!”
白倾婳自从被景阳侯府赶出来后就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温先生,拿回财产找景阳侯府报仇,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每日都要转千百遍,再加上皇后薨逝,皇上一派雪上加霜,太后一党更加嚣张,眼看报仇越来越渺茫,白倾婳心里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尤其现在连拿回财产同归于尽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她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仿佛突然就崩断了,明知道沐逸辰是一心为自己好,可还是架不住怨上了他。
她一把推开沐逸辰,有些崩溃的斥道:“都怪你,我们之前明明已经说好了互不干涉,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报仇,却还是联合在背后算计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沐逸辰认真看着她:“我的心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不想明白,跟我没关系,我外公的财产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回来,谁也阻止不了,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都不会得逞!”
沐逸辰有些失望:“白倾婳,你真的是没有心!”
“你以为我们是稀罕你那些财产是吗?我们心疼的是你,为了一个景阳侯府把你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外祖父泉下有知,他们会开心吗?你口口声声要为他们报仇,可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发泄自己的仇恨罢了!
你想要财产,没问题,那些本来就是你的,可你报了仇之后呢?你有颜面去地下见你的母亲跟外祖父吗?你能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你为了给他们报仇,以自己为饵把景阳侯府一起拉进地狱了吗?”
白倾婳浑身发抖,闭目垂下肩膀蹲在地上泪流满面,沐逸辰痛心的蹲到她面前:“你真的不明白你母亲把财产都交给温先生的真正目的吗?”
白倾婳无助的抬头,沐逸辰将她揽进怀中:“你聪慧机敏,却看不透你母亲有多爱你,如果能用财产换你一生顺遂,我相信她一定会非常愿意的,你母亲把财产交给温先生,怕景阳侯府害你性命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愿这些财产反而束缚了你,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因为钱财被迫嫁进豺狼窝里,如果你今天用这些东西向景阳侯府报仇,那你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不就白费了。”
“可是我……”白倾婳掩面痛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扳不倒太后他们的。”
“还有我,交给我,我决定回安阳侯府了。”
白倾婳震惊的抬起头,沐逸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替你做,不就是安阳侯府吗,就算是龙潭虎穴,你连死都不怕,肯定也不怕陪我闯一闯吧。”
“你是为了我?”
“不全是,你忘了我也跟他们有仇的,既然早晚都要来,不如我们主动迎上去,但是你不能再这么冲动了,我要你陪我一起活着。”
好不容易安抚住白倾婳哄她暂时休息一会儿,沐逸辰出门看到温先生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喝酒,见他过来笑着问道:“倾婳没事了吧?”
沐逸辰摇摇头:“没事,她就是绷着太久了,让她发泄出来是件好事。”
“你真的准备回安阳侯府?”
“嗯。”
温先生叹道:“之前我还感叹倾婳的命比她娘还苦,如今看来这孩子是幸运的,能遇上你,不像她娘,当年连个有勇气陪她的人都没有。”
沐逸辰笑道:“不是有您吗。”
温先生摇头:“不是我。当年她母亲所爱另有他人,她家资助那人读书得到功名,甚至已经约定了婚期,可惜遇人不淑,一朝功成名就立刻转投景阳侯府,还把倾婳母亲当做见面礼送给景阳侯府,景阳侯府这才能拿住苏家逼的倾婳母亲不得不嫁。”
“那人现在呢?”
“位高权重,你如果确定要回安阳侯府,肯定会遇到的,他后来攀上安阳侯的妹妹,做了安阳侯家的女婿。”
“您对倾婳的母亲很念念不忘?”
温先生苦笑着低下头:“斯人已逝,就不要玷污她的名节了。”
沐逸辰不解,这怎么是玷污呢?
温先生又叹了口气:“当年倾婳母亲被诬陷与人私通,就是诬陷的我跟她,我们相识已经太迟了,等我找到这个救命恩人时她已经嫁为人妻,我们守着君子之交,哪怕心中对她有所倾慕也不敢表露分毫,更不敢轻易见面,就怕给她如履薄冰的境况再雪上添霜。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还是被污了名声,可惜那时的我尚一事无成,再加上太后党只手遮天,我连再见她都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景阳侯府折磨,最后惨死。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回京,不敢见倾婳,就是因为当年景阳侯府诬陷倾婳是我的孩子,我无力救她的母亲,也无法为她报仇,能做的只有不给倾婳再带去麻烦。”
沐逸辰余光看到一角杏色衣裙,转头跟温先生说了两句就离开了,拐过弯果然看到白倾婳站在那里,沐逸辰扶着她回房:“怎么出来了?”
“起来喝水。”
走远了,白倾婳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温先生,见他落寞的仰头喝酒,不由叹息一声:“或许他的痛苦并不比我轻吧,母亲的死对他打击也很大,当年他是很意气风发的,若不是在母亲去世后就心灰意冷离开朝堂,今日应该也是朝中大员了。”
“你知道他跟你母亲之间的事?”
“发乎情止乎礼,本该是郎才女貌,可惜相遇的太迟了,当年他落难我母亲救过他,他跟你说过的吧,我母亲在嫁去景阳侯府之前有过一段婚约。”
沐逸辰点头,白倾婳说道:“那个人叫韩誉,当年跟温先生本是同窗好友,温先生偶然得我母亲相助,便时常写信表达感激之意,但他当时出事只能由好友韩誉代送,韩誉见我外祖父家富贵,随动了心思,后来又看我母亲对温先生的才华颇为赏识,便欺骗我母亲说信是自己写的。”
沐逸辰很意外:“所以你母亲?”
白倾婳冷笑:“那种根本毫无才华,只会甜言蜜语又虚荣贪财、还懦弱不堪之人,我母亲岂会欣赏他,在认清他的真实面目后便准备解除婚约,只是那时正值他被举荐入朝,我母亲并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答应等他回来再商议此事,本是好心却被蛇咬,韩誉眼看娶我母亲无望,后又得知景阳侯府的计划,盘算一番便拿我母亲做了投靠景阳侯府的见面礼。”
“原来是这样,温先生不知道吗?”
白倾婳摇头:“他并不知道这一回事,我母亲怕他自责。温先生是在我母亲出嫁后才赶到京城的,两人本不宜相见,温先生为报答我母亲恩情,得知我外祖父没有儿子后,便留在他身边孝敬,也算是还我母亲恩情。
后来我外祖父认了温先生为义子,二人以兄妹相称,景阳侯府在得到我母亲的嫁妆后尤不知足,便开始打主意窃夺我外祖父家的产业,温先生只好奋力相保,就是在与景阳侯府对抗的过程中二人相识,互生情愫,但我母亲已嫁为人妇,虽然景阳侯府不是人,但他们却并不能做出苟且之事,二人依旧以礼相待。”
说到这里,白倾婳有些讽刺的笑起来:“他们二人实在高看了景阳侯府,景阳侯府为了窃夺财产早已没了廉耻,他们守礼人家还要诬陷他们,景阳侯夫人带头诬陷我母亲与温先生兄妹私通,说我母亲孕像有假,景阳侯府顺水推舟将我母亲囚禁。
温先生为保我外祖父难以顾及,可景阳侯府势力庞大,最后我外祖父也没保住,我母亲跟温先生便知凶多吉少,我母亲肯定是逃不掉了,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力把财产都悄悄转移,不是贪财,而是我外祖父家的财产绝不能落进白太后手里,否则江山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