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近来江浙沿海闹倭寇,苏州府辖区内亦是首当其冲。
为了考试的方便,同时也是为了考生们的安全,所以苏州提学冯学礼老爷上奏礼部之后,经批准,
今年的苏州院试不但可以把原本六月举行时间推迟至今,而且可以把苏州府下辖的吴县、长洲、常熟、吴江、昆山、嘉定、崇明等县的童生,集中在苏州学宫的临时考棚统一进行院试。
虽打破了以往分场考试的惯例,但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举。
但是各县纷纷涌来的童生们,却让苏州这个原本热闹非凡的都市越发热闹了起来,学宫附近的客栈间间爆满,茶楼酒肆也是人满为患,连带着青楼歌馆也红火了不少,店主们倒是喜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这样的考试一年多来几回。
楚天舒坐在车子上,沿着苏州的街道在黑灯瞎火中颠簸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学宫所在的临时大考棚,此时天色犹暗。
楚天舒下车一看,即刻愣住了,考棚所在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少说也有上万人。
不一会,便有负责考试的官差负责点名入场,各县府的灯笼亮闪闪地打了出来,将考生按照所属府县进行集合,考生们一见本府本县的灯笼,便纷纷攘攘地聚拢过去。
苏州府的本府考生按照排名先后,并未在第一批入场的队列,有些急于入场挑选有利位置的考生,开始向穿着号服的小吏行贿。
“二两银子现在可以进去,一两银子稍后才能进去!”小吏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楚天舒二话没说,当即从考篮中掏出黄小姐早就准备好的银两,捡了二两碎银,塞到那小吏的手中。
那尖嘴猴腮的小吏一见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抓了过去,偷眼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赶紧慌里慌张地塞入袖子中,然后弯腰作了个“请进”的手势,让楚天舒先进去。
楚天舒在众考生羡慕的眼光中,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挑了个正中间靠近柱子的座位坐了下来,此处日晒不到,雨淋不着,还有柱子可以当靠背,疲劳之时可以眯眼靠着柱子休息,端的是十分理想。
一个时辰之后,考生全部进场完毕,原本十分空荡的考棚顿时显得拥挤非凡。
卯时终了,身着四品绯袍绣云雁官服,头戴乌纱帽的苏州提学冯学礼老爷终于到了。
冯学礼老爷一脸严肃地向考生们宣布考场纪律,并说明考试场次,只进行今日一个白天的正场考试,考试内容与府、县试完全相同,因时局吃紧,暂时不再进行 “补录”。
一听说暂时不进行补录,场中顿时骚动起来,考生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场上霎时间人声鼎沸。
苏州提学冯学礼老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把脸孔一板,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根针都听得见。
冯老爷一手掌管整个苏州范围内府学县学的入学、在学和毕业,对于举人以下的士子来说,那就是土皇帝,所以没有人敢碰他的马头,自讨苦吃。
考题公布下去,乃是两道时文截搭题,题目很偏很难还很怪。估计一大半人连门都摸不着,破题都破不了,更不用讲起转承合了。
冯老爷早就知道,合起几场试为一场,考生太多试卷太多,阅卷太难太费神,所以干脆出个怪题,直接在一开头几句就把一大半人刷下去,免得让他费心劳神。
他还要抽空偷偷去下怡红楼喝喝花酒,会会那儿苏州花魁薛五呢。
那薛五可不光模样儿长得俊俏,更是心灵手巧,能歌善舞,琴棋书画、诗词曲赋、女红刺绣无一不精,更兼能骑善射,打得一手好弹弓,比之秦淮八艳,毫不逊色,就是秦淮八艳之首的陈圆圆,也未必能胜过薛五。
考卷刚发下去,不少人便唉声叹气起来。
伴随着阵阵低声的哀怨和牢骚,考棚外的天本来就没有亮多久,现在一下子黑了起来,接着一阵阵阴风贴着地刮了起来。
天越来越黑,风越刮越猛,吹得考棚边缘的考生的试卷哗啦乱响。
有些人一不留神,试卷便被刮走了,满场乱飞。起身去追,又一不留神打翻了砚台,洒掉了墨汁,弄污了试卷,撞到了别人,引起旁人阵阵叱骂和维持纪律的小吏的呵斥。
有一个中年模样的童生,他一副长髯,双目有神,文质彬彬,在这一片的骚乱之中却显得不慌不忙。
由于刚坐好在楚天舒的傍边,他便朝着楚天舒看了看,发现楚天舒也抬起头来看他,他便朝着楚天舒友好地微笑了一下,低声道:“好在咱们在中间啊。”
楚天舒朝他:“嗯啊”了一声,微微一笑,敷衍了一下,继续答题。
别人愁眉苦脸的题目,在他面前,那就是小菜一碟。他早已顺利地破题完毕,开始承题、起讲。
那书生见他如此专注,也便不再打扰他,自己也专心作答起来。
“咔嚓嚓——”
一道耀眼的闪电在考棚顶上划过,如同天神发怒,嘎然亮剑。
接着“轰隆隆”几声,巨大的雷声响起来。
不少考生被这闪电和雷声吓得心惊肉跳,好些人的笔都掉在地上,有些人甚至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几声响雷之后,哗啦啦哗啦啦,倾盆大雨便毫不犹豫地下了起来,仿佛天神发怒,掘开了银河的堤坝。
地上的水迅速汇聚起来,在众人的脚下形成潺湲的小溪流,不少人的鞋子顿时变成了小船。
风刮得更猛了,暴雨借着狂风的威力,猛地朝着考棚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仿佛故意要跟众多贫穷的莘莘学子过不去一般。
考棚外围的考生首先顶不住了,纷纷往考棚中间涌过来。本来人就多,临时的考棚又搭建得比较匆忙,不够结实,经过人一挤,水一泡,登时就摇摇欲坠起来。
“轰隆隆”
“咔嚓嚓!”
又是几道犀利的闪电划过。
“砰啪!”一道闪电正好打在考棚中间的柱子上。
一阵焦黑之后,柱子开裂了,发出“咯吱咯吱”的断裂声。
“啊呀!不好了!棚子要倒了!”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登时全场大乱,喊的喊,叫的叫,推的推,挤的挤,搬的搬,移的移。
冯学礼老爷被这突发情况吓得面如土色,他疯喊道:“快快!给我扶住它!”
他气急败坏地朝着几个手下命令道,几个维持考场秩序的衙役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朝着中间的大柱子跑了过去。
可是已经迟了,只见考棚晃了几晃,柱子随即倾斜了。
“啊!——”衙役们和众人一样,闭上了眼睛,惊恐地叫了起来。
他们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自己被压成肉饼的血淋淋模样。
有些考生已经开始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西面乱奔乱走。
“咦?——”
等他们回了回神,睁开眼睛一样,却惊喜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压倒在浑浊的泥水中,也没被考棚压成肉饼,因为——
考棚正中间,有个人稳稳地扶住了大柱子。
但见此人身着月白色儒衫,身长八尺有余,眉目舒朗,一团和气透出浓浓的书卷味道。
此人正笑眯眯地一手扶住柱子,另一手在试卷上从容不迫地答题。
真是天生神力啊!
那柱子少说也有几百斤重,他竟然伸出左手单手扶住,把整个摇摇欲坠的考棚扶得纹丝不动不说,而且他竟然还能腾出右手来,从容不迫地用馆阁体书写着整齐端庄的小楷,脸不红,气不喘,汗不流,手不抖,而且还文思泉涌,落笔如神。
这种情形,真可谓全无古人后无来者,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苏州提学冯学礼老爷也被震住了。
“我的天呀!这是神啊!”底下的考生纷纷赞叹道。
“什么神啊鬼啊的!这是我们那里的案首楚湛楚公子。”有认得楚天舒的童生大声说道。
“肃静!肃静!”冯学礼老爷在台上喊道。
“多谢兄台了啊!”那位朗目长髯的中年考生朝着楚天舒笑了笑,低声道了声谢,赶紧继续作答试卷。
但他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里头其实已经滚开了油锅: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人呀,既是个才华出众的案首,还是个天生勇力的神人。”
“幸亏今儿个得到了这位公子见义勇为的保护,否则我可能早就被考棚压成了肉饼,还搏什么功名哩。待会考完试,我可得好好结识一下,为我那《醒世恒言》添加点新素材。”
且说楚天舒边支撑边答题,过了一个约莫时辰之后,他的试卷上已经完美做完文章。
而与此同时,冯老爷指挥的抢修队也早已经搬来了几根巨大的木头,四围撑住这条已经被雷劈断的柱子。
楚天舒在众人的崇拜目光中,在提学老爷那恭恭敬敬地交了卷。
苏州提学冯学礼大人飞快浏览了一遍楚天舒的答卷,但见一行行端庄的馆阁体小楷,在试卷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简直可以拿来当做字帖用了。
而且其文章破题准确,行文老练,文采斐然,中规中式,果然不愧为苏州县试、府试的案首,看来这次院试的案首也是非他莫属了。
加上他刚才挺身而出的义举,端的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啊!
冯学礼老爷虽然有空爱偷偷摸摸微服出行,顺便溜到青楼喝点花酒,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爱才的好官。
再说了,刚才若不是此人出手相救,这场院试不但得搞砸了,还得闹出不少人命来,到时候巡按御史往皇上那一递奏折,他冯学礼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满门抄斩,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所以啊,更进一步而言,这小子还是他冯学礼的大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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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单手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