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和欧阳青芜击退了黑白无常,救了雷峰掌柜一家人,雷家人对这份恩情自是感激涕零。
在宴席上,雷掌柜红着眼圈说:“今儿个多亏了二位公子出手相救,楚公子武功尤其高强。若不是小女已经先一步相中了欧阳公子,那楚公子定是不二人选了。”
楚天舒连连憨笑说道:“哪里哪里!欧阳兄才高八斗,相貌又比我英俊,又对雷琴了若指掌,自然非他莫属。”
说罢,偷偷朝着欧阳青芜挤挤眼,吐了下舌头。
欧阳青芜见了他的鬼脸,心中大是害羞,表面上却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其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待要说穿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怕人家姑娘伤心,待要不说,又怕耽误人家终身,心中委实踌躇不决。
正在犹豫间,只见雷小姐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把名贵绸缎裹着的雷琴,走上前来,脸儿忽然变得很红,低着头,含羞说道:“欧阳公子,此乃九霄环佩琴,乃是我雷家的传家之宝,今赠予你,望你好生珍重,见琴如见我!”
说罢,眼儿一红,珠泪潸潸而下。
“雷姑娘,我,我,其实……我是……”欧阳青芜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正想把真相说出来,却不料“嗖”地一声,突然从窗外窜进来一个影子,一把夺过九霄环佩琴,瞬间纵身跃出。
楚天舒和欧阳青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此人已经噌的一声,窜上了屋顶。
事不迟疑,楚天舒当即拉起欧阳青芜就追了出去,留下满屋子瞠目结舌的雷家人。
两人沿着成都府弯弯曲曲的大街小巷,一直追踪着前面若隐若现的飞鱼服。
眼见着前面的飞鱼服抱着九霄环佩琴,往东南跑去,一顿饭功夫,就从成都出了南门。
二人紧随其后,但见,出门后左边是万里桥,桥下一条清秀的溪流向西转弯,又曲又长,纤巧秀丽,形状既像连环,像玉玦,又像玉带,像圆规,像弯钩,颜色则如玻璃,似美石,又像绿沉瓜,幽深而暗绿,萦绕回旋在成都高大巍峨的城墙下。
这,都是浣花溪汇流的地方。
楚天舒知道,根据古代的一些游记记载,一定要到了杜甫居住的草堂,浣花溪才有专名,那是因为杜大诗人住在那里。
略一迟疑之间,飞鱼服已经往前走了三四里,到了青羊宫。
溪水一路相伴楚天舒他们的追踪,温柔的水流时远时近,呢呢喃喃,岸边竹翠柏青,对岸林木葱茏,直到溪水的尽头皆是如此,偶尔远远地望过去,像荠菜一样清爽和诱人。
若不是前头那可恶的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夺走了他们宝琴,楚天舒与欧阳青芜本可以静静地在此享受醉人的美景和深情的对视的。
二人约略打量了一下四周,但见从青羊宫往西,因溪水汇流而架设了三座桥,桥与桥之间,相距不到半里。
溪水东边,参差住了一些人家,溪流在屋子后面,时隐时现。这些人家的房子,有捆起柴当门的,也有编起竹子当门的,但都做得很整齐干爽。
屋前屋后点缀着众多野花和瓜果,呈现一派迷人的农家院落图画,散发着醉人的乡野清幽气息。
俩人追过了桥,但见一座亭子立于道路的东边,上面署有三个大字:“缘江路” 。
再往前,就是武候祠了。
武候祠前面,横跨溪上的是一座木板桥。桥下只有一个桥墩,桥上建有栏杆。
至此,可见“浣花溪”的题额。
俩人稍微看了一眼这端庄秀丽的牌匾,楚天舒甚至还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正是描写此处的秀丽风光啊!”
“是……吗?”欧阳青芜狐疑地斜了他一眼,饶是楚天舒连搀带抱地带着她去追赶那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欧阳青芜还是气喘吁吁,胸脯使劲地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惨白。
就这眨眼功夫,那锦衣卫跑过桥之后,如同鬼魅一般,倏然不见了。
俩人举目四望,只看到前头一个小沙洲,像梭子一样横斜着插在水面上。清澈的溪水如同两条光洁的胳膊温柔而缠绵地环绕着它。
沙洲上面修建了一个亭子,上书“百花潭水”四字。
此刻,亭子里正隐隐传来阵阵琴声,遥见一个绯衣人正在那里抚琴。
听琴音,那琴,正是雷小姐郑重赠予欧阳青芜的九霄环佩琴。
欧阳青芜拉着楚天舒跑近前一看,突然大吃一惊地叫道:
“爹爹!——”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身穿胸前绘孔雀图案的绯色官袍,须发花白的老者,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哽咽道:
“芜儿,爹爹,爹爹可算找着你了”。
一言未毕,双泪长流。
欧阳青芜扑进她爹爹的怀中,放声大哭。
附近担任警戒的锦衣卫和一些亲兵,不知发生何事,呼啦啦围拢前来。
兵部右侍郎欧阳德,默默地朝他们一挥手,他们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良久,欧阳青芜,止住激动的泪水。这才记起楚天舒还站在旁边,便从她爹的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道:“爹爹,这位是楚大哥。”
楚天舒赶紧上前行礼道:“晚辈楚天舒,拜见老伯!”
“嗯……免礼,起来吧!”兵部右侍郎欧阳德一边客套,一边在搀扶楚天舒起来时双手暗中用劲,楚天舒猝不及防,但见一股强大的内力朝自己冲过来,他刚起得半身,来不及运用内力相抗,一下子被震出几丈远,“吧唧”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小子听好了,我女儿跟你朝夕相处这么久,你若是有对她有半点轻薄之处,这个就是你的下场!”欧阳侍郎一边警告道,一边挥起右掌,轻轻地拍在一块头颅大小的花岗岩上,一阵风吹来,那表面上完好无损的花岗岩石立即如同粉末般四处飘散。
看样子这招果然有效,楚天舒震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爹!您这是干什么呀,楚大哥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把女儿从混元教中救出来,女儿,女儿早就被那帮死淫贼玷污了!呜呜,你还这样对待他!”
欧阳青芜眼见楚天舒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疼不已,赶紧跑上前去一边搀扶,一边掏出手绢帮他擦拭脸上的灰尘,并仔细看看有没有缺根胳膊少根腿。
“我知道他是你救命恩人,我不是怕他趁人之危嘛!”欧阳德老爷子辩解道。
他老来得子,对这个独生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对于其将来的终身大事,更是慎之又慎,生怕宝贝女儿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就算他是趁人之危,那也是那也是女儿心甘情愿的!”欧阳青芜嘟着嘴嚷嚷道。
她平素是个大家闺秀,一向温柔懂礼,从不敢顶撞父母,如今为了楚天舒,竟然敢跟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顶撞,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可见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你说什么!”
老头子被惹急了,他只当是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楚天舒占了便宜,失却了清白之躯,自然心里向着那臭小子,不由得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喷火,愤愤然说道:“他若是敢对你行那苟且之事,你爹爹这就废了他的这双招子。”
老头说完,恶狠狠地伸出二指,就向楚天舒的眼睛挖去。
“不要啊!”欧阳青芜一声哀嚎,赶紧把楚天舒的头抱住,然它深深地埋在自己怀里,不让欧阳德有下手之机。
欧阳德毕竟心中疼爱女儿,终究下不了手,一是怕误伤了欧阳青芜,二是怕万一真要伤了这小子,将来女儿一旦寻死觅活起来,可咋办?
“唉!芜儿,你真是糊涂啊!京城里有那么多青年才俊,公子王孙,你不选,非要选这么个乡野小子。除非,除非他能考上状元,最最不济,起码也得像你爹爹这样,混个二甲进士出身。否则,免谈!”欧阳德把手放了下来,松口气道。
“爹爹,你可不许反悔!”欧阳青芜破涕为笑道。
“哎,你这傻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呀。你爹爹堂堂一个兵部侍郎,好歹朝廷正三品大员,何时说过不算数的话!”欧阳侍郎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道。
“哎,傻小子,你起来吧,咱们找个地方说话”。欧阳侍郎一边说道,一边朝楚天舒使眼色。
楚天舒站了起来,摸摸摔疼了的屁股,欧阳青芜帮他拍了拍灰尘。三人一同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名唤“薛涛香茗”茶馆。
为何兵部右侍郎欧阳德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跑到这来凑热闹?
原来,四川这一带的苗民正巧作乱,欧阳德是奉当今万岁爷之命,带兵前来平定。
那千里苗寨正是万毒神教的分部之一,一番大战之后,官兵付出不小代价,中毒而死的不计其数,而万毒神教的分部也被捣毁,几个大头目死的死伤的伤,唯有教主白面阎王顾无情的小女儿顾秋蓝毫发无损地跑了。
欧阳侍郎战后整顿兵马,写好奏折上报朝廷,正准备拔营归去,碰巧手下的人在成都“望江楼”碰见了男扮女装欧阳青芜,一时间也难辨真假,便便用了一招“引蛇出洞”,抢了九霄环佩琴就走,引得欧阳青芜和楚天舒追到浣花溪的“百花潭水”亭中。
......
黯然**处,唯别而已矣。
别离的时刻终于来了。
一大早,欧阳青芜恢复了女儿装束,顿时神采四溢,光艳照人,真是沉鱼落雁不为过,闭月羞花尚有余。
楚天舒抱着九霄环佩琴,陪着她在浣花溪边,一处盛放着无数芙蓉花的岸边坐下。
楚天舒把琴儿在一块天然的石桌上轻轻放好,欧阳青芜不说话,默默地坐了下来。
少顷,她到清澈的溪边濯洗洁白的素手,然后用罗帕轻轻地擦拭干净。回到石桌旁坐好,静静地盯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出神,然后缓缓抬起素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拂。
一阵美妙的乐音流淌出来,芙蓉花丛中掠过一丝微风,仿佛在倾听这仙界之音。
楚天舒听出来她弹的是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芙蓉花竞相绽放,一片云霞灿烂,降落在欧阳青芜身边,仿佛她就是芙蓉花神,从天冉冉而降。
梅花二弄,芙蓉花谢,翩翩飘落,随风而舞,漫天花雨,花神将去。
梅花三弄,芙蓉花落綴满头,片片花瓣坠落在欧阳青芜的青丝之上,仿佛无数的彩蝶在一株盛开的芙蓉花上流连忘返。
而那朵解语的芙蓉花,一曲奏罢,已是满脸泪水,如同一枝芙蓉秋带雨,哀婉而凄美。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良久,楚天舒安慰道:“芜妹且放心,我不久必上京城去找你!”
欧阳青芜流泪道:“我……我等你,你若是若是不来,我……我就一直……一直等下去!告诉我地址,我要……我要给你写信。”
楚天舒把苏州府的地址告诉她,欧阳青芜疑惑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地址?”
楚天舒便把上次去寻找柳绿芹未获,而被黄知府女儿黄清蘅救起的情形说了一遍。
“黄清蘅?好熟悉的名字。”欧阳青芜迟疑道:“莫不是被混元教掳掠到混元楼,差点遭到侮辱的那位?”
“对啊,他爹原是广州府知府,现调任苏州府。”
“那你干嘛还回那儿去,你反正四海为家,跟我回京城岂不更好?”
再知书识礼再温柔大度的女人,也总有吃醋的时候。
楚天舒便把在苏州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欧阳青芜睁大了眼睛,戏谑道:“好你个楚郎,你到处留情,害得个个女子为你寻死觅活非你不嫁呀!你呀,你呀,祸害我们几个姐妹还不够呀!”
“芜妹,我,我保证心里只有你,黄小姐那,我我不过是为了救人!眼看我要是不答应,人家就跳井了!事实上,人家已经跳过一回了。保不准还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呢。”
“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只要,只要你好好的,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是好的,至于我,我,我怎样都可以的。”欧阳青芜道。
“再说了,我上回在苏州应童生试,考了个案首,眼瞅着不久可以参加秋闱了,秋闱一中,不就可以上京赶考了,我非得拿个状元回来震震你那古板的势利老爹!”
“楚郎,你有此志向,我心中甚为安慰。只是,你千万不要忘了你的诺言,经世致用,治国平天下,才是你们男儿的头等大事。还有还有寻找那几位妹妹的下落,维护中原武林的安危,都是你一等一的大事……”
欧阳青芜毕竟是兵部侍郎的女儿,大家闺秀,识见和胸襟自然高人一筹。
楚天舒无语流泪,默默点头。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浣花溪水,千回百转,也仿佛不忍离去,不忍看着这一对共历无数患难的情人无奈的别离。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浣花的溪水。
那溪畔的芙蓉,
是朝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楚天舒化用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唱了起来。
欧阳青芜拨动九霄环佩琴,轻轻应和。
此刻,时光仿佛停住,溪水仿佛断流,花儿静静绽放,鸟儿飞入画中……
楚天舒和欧阳青芜两人,终于在浣花溪畔洒泪而别。
欧阳青芜随父北上京城,楚天舒则踏上了东去苏州赶考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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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浣花溪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