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根据比试结果,楚天舒楚少侠获胜,请楚少侠荣登总盟主宝座!”
觉正大师见混元教教主尹万千久久无语,怕临时又生变卦,赶紧宣布道。
群豪底下鼓噪不已,名门正派固然是竭力赞成,而邪魔外道不免拼命抵制。
楚天舒在台上团团作了个四方揖,又极力谦让了一番,方才整整衣裳,缓缓朝着宝座走去。
便在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飞身上台,一声娇咤道:
“且慢!”
众人一愣,却见一个约摸十**岁的美貌少女,双耳戴着一对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鹅蛋脸上腮凝红荔,鼻腻鹅脂,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如春潭凝碧,两道淡淡的细蛾眉似秋月新弯,整个人如同瑶台帝子,光彩照人。
楚天舒一激灵,脚步停了下来,扭头一望,但见那少女忽然将眉毛一竖,顿时满脸怒容,怒气冲冲地盯着楚天舒骂道:
“你这狗贼,不但擅闯我万毒神教禁地,而且偷吃了我教视若神物的灵物,该当何罪?”
楚天舒登时明白了,眼见这位少女就是当初在万毒神教圣地追逐他和柳绿芹,把他们逼得跳入地下河中的其中一位少女。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这狗贼,就算退一万步说,闯我禁地,偷我神物,伤我部下,可以姑且不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我父亲大人视作心肝宝贝的妹妹拐走!”
“我父亲大人为了找寻我这个妹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在场的众位前辈评评理看,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如何配得上大侠二字,如何做得当今的武林总盟主!”
楚天舒一时之间被骂得张口结舌,还真不知如何作答。
此刻,他知道此女乃是顾无情的长女顾秋水无疑了,她是秋蓝妹妹的亲姐姐,打固然是打不得,骂又不知道怎样回骂。
他自己当时误入禁地、偷吃灵物、打伤万毒神教徒众,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诱拐顾秋蓝嘛,可不是他的错,是人家秋蓝妹妹自己先喜欢上他,自己喜欢粘着他到处走的。
再说,他目前也不知道秋蓝妹妹到底在哪儿,又谈何诱拐呢!
台下众人见他一时理屈词穷,都愣住了,不少人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行事光明磊落,大名鼎鼎的飞天状元大侠楚天舒,难道真的干过如此蝇营狗苟之事?”
万毒神教的徒众当然大声附和起来,配合本教大小姐质问。
而其余邪派之人,亦巴不得弄出乱子来,乱子越大越好,自然是趁机大声鼓噪起来。
“既如此,何不把他趁早废了!”西域邪神阴阳怪气说道。
“就是,我天山仙女派掌门师父堪当此大任!”一个女声说道。
“小女子还有一言,请众位安静一下!”
顾秋水继续开口说道,人群中不少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她轻启朱唇,不慌不忙地说道:
“众位前辈,众位大爷大妈大伯大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众位武林朋友们,我父亲临出门之时,曾交给我一封密信,说要在此时此刻当中启封,将之公告于众!”
她说罢,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来,剥去火漆,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当众交予副总盟主尹万千。
尹万千接过信来,当众念道:
“各位武林同道,吾因事北上辽东,兼寻次女,如届时未能如期赴太行大会,请诸位同道暂推吾长女秋水代摄盟主一职,待吾回来之后再重新开会推举青年才俊。顾无情宣。”
尹万千一边念一边心中飞快寻思道:
“如果让顾无情大女儿顾秋水执掌代理总盟主一职,毕竟还是我们邪派联盟中人,强似那姓楚小子的臭小子千万倍!”
刚朗读完毕,尹万千当即迫不及待地扯起不男不女的嗓子赞道:
“既然顾总盟主有令,暂由其长女代任总盟主一职,我们理当遵守,故此,本次大会的比试结果无效,有请顾秋水小姐暂登总盟主宝座!”
万毒神教徒众登时敲锣打鼓起来,一时间丝竹之声大作,邪派之中不少人亦大声吆喝,随声附和。
虽然顾无情的信中如此推荐,而且尹万千也如实执行,但毕竟顾秋水在众人眼中,尤其是在一般武林耆宿的眼中,还只是个地道的黄毛丫头,即便是邪派联盟中人也多有颇不服气者,更不用说是名门正派众人了。
顿时,不少人在台下议论纷纷,更有一些性子急的莽汉,开始破口大骂。
更有奇葩者,竟然迷恋于顾秋水之美色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出口调戏。这些人本是江湖草莽,粗人一个,有什么下流话说不出口的?
有人道:“小妹子,看你年纪轻轻,美貌如花,本人年纪三十八,正好缺一娘子来当家,不如你跟了我去,哥哥一定好好疼你爱你,当你是一朵牡丹花。保管让你每天吃香又喝辣,穿金的戴银的每天开口笑哈哈!”
有人道:“贾老三,搞什么狗屁绕口令,你也不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这姑娘细皮嫩肉,水灵灵嫩葱似的,又是顾家大小姐,跟天鹅似的高高在上,岂能跟了你这臭水沟里的丑蟾蜍!”
有人道:“小娘子,我这黑风寨一十八个老婆,没一个有你好看,你若是跟了我,我回去就把那一十八个丑婆娘一刀一个全结果了,你来当压寨夫人,如何啊?”
“呸!”顾秋水在台上突然啐了一口,唾沫直飞到台前的贾老三右脸上。
那贾老三恬不知耻地竟然伸出舌头,把那口唾沫一舔,全部送入口中,还吧咂着嘴道:“唔,好甜!好香!”
“你们这般人,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们闭上眼睛晃一晃脑壳,看看晕不晕?”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
“啊呀,不得了,好晕!”
“嗬也!怎么天旋地转起来了!”
“哼哼,告诉你们罢,你们刚才已经吸入了本教的千红一窟散,一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的话,记忆全失。三日之后,肠穿肚烂而亡!你们若是拥护我,自然我会救你们,否则,哼哼!”顾秋水冷冰冰地看着台下的众人说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均大惊失色。不少高手即刻席地而坐,运起内功,企图逼走毒质。
方丈、道长、师太、魔女、邪神等诸位一等一高手,头上顷刻之间热气腾腾。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我这千红一窟散,乃是由春分日辰时采集五百种春花花蕊,加上夏至日巳时采集五百种夏花花蕊,平时用和田玉罐子密封储藏,待到每年秋分午时拿出来晾晒,混合西域除嗅膏,外加东洋清风散,混合我万毒神教三十余种毒虫之唾涎,足足花了十年功夫方能制成。”
“它无色无嗅,渺如轻烟薄雾,闻者但觉心头舒畅已极,却不知已经深中奇毒。它有个非同一般的特性,完全不同于江湖上的其他毒药,越是运功抵抗,毒发越快!”
“啊!”众人惊叫声中,高手们已经接二连三昏迷倒地,连觉正大师、虚玄道长、三清师太、尹万千等人也均着了道,脚步踉跄,东倒西歪。
楚天舒但觉眼前一黑,噗的一声,正好倒在总盟主座位上。
顾秋水威风凛凛地双手叉腰站在台上,看着众人接二连三倒地,心中乐不可支。
她已经预先给了自己的徒众一些解药,故此万毒神教的人自然平安无事。
眼看众人相续倒地,却有一个瘦弱的汉子鹤立鸡群,顽强不倒,还在场中的一个开阔之处,气定神闲,旁若无人,嘘溜嘘溜地吹着幽怨的洞箫。
而那汉子的脚下,两条虹彩斑斓艳丽异常的小蛇正在翩翩起舞。
“彩虹蛇!”顾秋水心中咯噔了一下,寻思道:
“不会这么巧吧?彩虹蛇可是千红一窟散的克星。但是,这个秘密只有我们顾家人才知道,从不外传的。此人身份太可疑了!他是谁?”
便在此时,那汉子将洞箫幽怨的调子蓦然一变,登时高亢热烈起来,那两条彩色小蛇,如同听懂了乐音一般,迅速停止舞蹈,一东一西,分头钻入人群中,见人就咬。
趁此机会,那汉子凌空一跃,飞身上台。
顾秋水见那汉子胡子拉碴,一脸麻子坑坑洼洼,黄色的面皮如同僵尸一般毫无表情,但是上台那一刻,他使出来的却是本教的轻功,而且身形竟然有些袅娜,全不似一个江湖汉子,她心中顿时有些起疑,一声娇叱道:
“你是何人?”
那汉子更不打话,右手一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此刃形状古怪,刀不似刀,剑不似剑,乃是西域玄铁混合东洋精钢制成,如同二蛇交缠之形状,剑尖一分为二,如同两个三角形蛇头。
剑刃锋利之处吹毛立断,柔软处可像捆仙索一般缠绕捆人。
剑柄处,一根青色的穗子随风起伏。
“啊!你是......是谁?如何......如何得来此剑?”
顾秋水见到对方手持的乃是一把蛇王软剑,不禁大惊失色,颤抖着问道。
“你莫管!你抢我楚郎之位,又毒倒他,我......我和你誓不两立!”那汉子张嘴叱咤道,却是一副脆生生的女子嗓音。
那汉子唰唰唰三剑连刺,逼得顾秋水不断后退。
“你,你你,你是妹妹?!”顾秋水一边退,一边惊喜叫道。
“呸!谁是你妹妹!你若心中还有我这个妹妹,为何要加害我的楚郎!”
那汉子招招紧逼,顾秋水左闪右避,险象环生,终于忍不住抽出了兵刃,乃是一对“蝎子蜈蚣钩”。
双钩对单剑,兵刃上已经占了便宜。
二十余招过后,顾秋水卖个破绽,抽脚便走。
顾秋蓝救郎心切,猛扑上去,却不料顾秋水突然回身反手一钩,正好划在顾秋蓝的脸上,嗤啦一声,将她的假面具划破,姐妹两同时吃了一惊,登时双双罢手。
顾秋蓝干脆左手一伸,张开五指往脸上一抓,登时将假面具全扯了下来,露出一张俏生生的粉嫩嫩的脸蛋来。
“妹妹,没伤着吧?”
“哼,假惺惺!”
姐妹两个又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此时的楚天舒,因为以前误吃灵物之故,百毒不侵,其实只是略略昏了片刻。
他自己估计多半是比试累的,加上未用早膳,血糖低。
眼下,他早已苏醒过来,见到台下周围的人全倒了,台上却有两位美貌女子在干架,不禁大为好奇。
待仔细一瞧,更是惊奇,原来竟然是顾秋蓝姐妹两个在舍命相搏。
“妹妹何苦恨我,我做盟主,是父亲大人的意思!”顾秋水一边招架一边辩解道。
“可是,楚郎明明是通过了比试的,你这横插一杠,就不怕天下人不服?”顾秋蓝唰唰唰连续三剑,招招进逼道:
“况且,就你这点微末道行,连我都打不赢,也想在江湖上号令群雄,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若不遵父亲之命,乃是不孝。我若遵父亲之命,乃是不悌。我是左右为难。你说怎么办嘛!好妹妹!”顾秋水跺脚道。
“依我看,你不若让楚郎坐上总盟主宝座,父亲大人那儿,我自会替姐姐圆场。况且,父亲本就是为了找我,现如今我好端端的在这,他老人家一高兴之下,什么话也就好说了呢。”
顾秋蓝语气柔和下来,招数也就放缓了。
姐妹之间本就情同手足,哪有什么不得了的仇怨。
当即,两人停止打斗,双双扔了兵器,在台上相拥而泣。
“吧嗒吧嗒!”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原来群雄均已醒来,见到两姐妹握手言和,不禁喝彩起来。
你道群雄为何中了毒,还能这么快醒来?原来是顾秋蓝的彩虹蛇,在每个人的身上咬了一口,以毒攻毒,那彩虹蛇蛇毒恰好是“千红一窟散”的特效解药。
“哎呦,我耳朵上怎么多了两个小洞?”有人惊问道。
“这下好了!你戴个耳环啥的都不用花钱请人打耳洞了!而且还可以一边戴两个。哈哈哈!”有人打趣道。
“胡扯,我一个大老爷们戴啥子耳环嘛!”
“这样才有江湖大侠的独特风范嘛!”
“去你妈的,苟老三,你怎么不在自个屁股蛋上多戳几个洞洞!”
“哎哟!你还别说,我这屁股蛋上还真疼得很!”
“哈哈哈,那是毒蛇咬的牙印!你快完蛋了!阎罗王正大摆筵席,准备请你去当女婿呢!”
周围的人全都笑翻了,台上两姐妹也被逗乐了。
“阿弥陀佛!顾二小姐既然救了大伙的性命,功德无量,依照老衲看来,顾二小姐的所做所为称得上是大仁大义,她既然是大伙的救命恩人,按照武林大会中的规矩,她可以在武林大会中提出两个要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大伙自当应允,帮她完成心愿,是也不是?”
觉正大师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尽皆称善。
顾秋蓝正在担心众人不肯原谅其姐姐方才下毒一事,听到方丈此言,不禁心头大喜。她朝众人盈盈地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小女子在此谢过众位武林前辈了!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女子承蒙各位前辈厚爱,斗胆在此提出第一个请求,请各位看在小女子的薄面之上,放我姐姐一马。”
“依老道看,既然大家都有惊无险,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况且觉正大师已经将咱们大会的规矩说明了,大伙不如就顺手推舟,将这梁子揭过去罢。”虚玄道长说道。
他这一席话得到不少人支持,台下的邪派中有些人原本不想答应,但是又不便破坏武林大会的规矩,而且毕竟顾秋水是前武林总盟主的顾无情的女儿,顾无情又是邪派联盟的领袖,平日处事尚算公正,出手也挺大方,颇得邪派众人的支持,只好把这笔账暂时记下,待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顾秋蓝见众人答应揭过她姐姐的梁子,当即在台上盈盈敛衽拜倒,感谢众人。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轻启朱唇,宛转说道:
“难得今日豪杰云集,武林中各位前辈各位好汉均在此,小女子就斗胆把第二个请求也说了吧,否则今日此会一散,又不知何年何日才有此等机缘!”
“顾二小姐此言差矣!”西域邪神道:“武林大会,向来是三年一届。怎么能说不知何年何月呢?”
“邪神伯伯说得是,请恕小女子情急失言了。”
顾秋水理了理鬓角,把内心的一丝紧张连忙压了下去,然后清了清嗓音声说道:
“小女子斗胆在此提出第二个请求,请各位前辈各位叔叔伯伯大娘大婶大哥大姐们同意让楚郎,不......楚......楚大侠就任总盟主!”
她方才一时不留心将“楚郎”二字滑到了嘴边,小声说了出来,心中登时觉得有些不妥,不禁粉脸一红,匆匆改了口。
她暗自忖道:
“万一被人台下众人听见,岂不太也羞人答答?虽然本教众人多半已经知道她心系楚天舒,但毕竟未在江湖上传扬出去。况且,如果此时传扬出去,人人皆道她是有私心,只是为了自己的未来郎君了。”
“阿弥陀佛,这个算得什么请求呢!”觉正大师说道:
“楚少侠方才既已经在比试脱颖而出,获得第一,况且他又带来了宝藏和秘籍,按照规矩,自然就是本届武林大会的总盟主了。”
“对呀,江湖上都传言,宝藏秘籍双出山,号令天下有何难!”三清师太接口道:“于情于理,楚少侠就是我们本届武林大会的总盟主了,大伙说,是也不是?”
台下群雄轰然附和,大家都高叫:
“楚少侠,总盟主!楚少侠,总盟主!”
尹万千等人心中纵有一万个不情愿,此刻也无法逆转楚天舒获胜的事实,也无法改变群雄的主意。
他只好眉头一皱,赶紧趁着混乱,带着女儿尹金芙和“小王爷”沐云川等人,偷偷地溜走了。连教主之冠上的八颗夜明珠只剩下了三颗,也似乎忘记了。
楚天舒在台上拜谢众人,然后缓缓登上总盟主宝座。
群雄就在太行山顶大摆宴席,欢聚了一天。次日,便陆续下山。
太行山顶,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唯有云台天瀑,在昼夜不息地轰鸣着,义无反顾地冲向无底深潭,冲出群山的怀抱,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