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下得闸门峡,与群雄一一作别。
然后,同“黑脸大侠”郎独行一道,偕了雷橙菡,回到京城,找到雷掌柜。
雷掌柜一见宝贝女儿安然无恙归来,不由得对楚、郎二人千恩万谢,连续留他们二人住在分店中,每日里好酒好菜款待,一连住了十余日。
楚天舒本欲即刻动身去关外访欧阳青芜,但因义兄郎独行在此,不便说明。
加之兄弟之间难得一聚,只得放下心来,每日里尽量陪着郎独行吃喝,顺便逛逛京城名胜古迹。
而郎独行趁机机会,每日里与楚天舒有切磋关制艺时文,对这位义弟的悟性和才华颇为折服。
须臾之间,一个月过去了,郎独行不改独行侠客之本色,提出要往西边云游一番,楚天舒挽留不及,二人只得洒泪作别。
翌日,雷掌柜神神秘秘地跑进楚天舒厢房,央求他一件事。
“不知雷老伯找晚辈何事,但凡晚辈力所能及,无不应允。”楚天舒恭敬道。
“唉,这事说来挺难为情,但是,我雷家目下只有这橙菡一个血脉,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叫小老儿我如何活得了!”
“哦?何事这么严重?”楚天舒惊奇道。
“唉,我这女儿,也不知是哪里中邪了,自从上回在成都见了欧阳公子,便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好容易来到京城,满以为能见着那欧阳公子,谁知人家又去了关外。”
“这不,我这痴妮子这两天正吵着老可,非要老可带她去关外找欧阳公子呢!太平时期倒也尚可,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关外城镇几乎全落入金兵鞑子铁蹄之下,盗贼匪徒呼啸横行,我这一老一少,手无缚鸡之力,就是几个家仆,也是丝毫不会武功,如何能在关外熬下去?”
雷掌柜愁眉苦脸,边说边叹气道:
“也不知是哪辈子造的孽,这小冤家竟然说出非欧阳公子不嫁的疯话,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顾了。”
“自古以来,哪有未出阁的闺女主动跑去找男人的?这,这叫老可的脸往哪儿搁!唉,眼见若是再不见到那欧阳公子,我女儿天天这般消瘦下去,也熬不了三五个月了。造孽哪……”
雷掌柜说完,眼泪扑簌簌直下。
“哎,老伯,没事的。我前几天不是告诉过您说,那欧阳公子本是女儿身嘛!”楚天舒温言安慰道。
“我也是这么跟我女儿说的,可这小妮子一片情痴太甚,中毒太深,竟是说什么也不信,还说除非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雷掌柜眼泪汪汪道。
“如此说来,也是凑巧,晚辈这几天正准备动身去关外找那欧阳小姐,如果老伯不嫌弃,咱们正好做个伴。”楚天舒安慰道。
“如此甚好,老可在此感谢楚公子的大恩和厚意!”雷掌柜深知这位斯文后生武功颇高,有他护送,几乎可保万无一失。
他脸色登时出现几丝喜颜,朝着楚天舒深深一揖,唬得楚天舒赶紧还礼。
翌日,雷掌柜备了一辆车子,让女儿与一丫环坐上车,由一名健仆驾车,自己与楚天舒一人一匹马紧随其后,往东由朝阳门出了京城,过了山海关,直奔辽宁锦州。
其时辽阳、沈阳已于一年前落入后金鞑子之手,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已经迁都辽阳,呈现向南扩张咄咄逼人之势。锦州、宁远诸城虽尚在明军手中,但是已经由后方变作前线,面临巨大战争压力。
一路上遇到不少盘查,所幸雷掌柜事先已经用钱疏通九千岁魏忠贤,买了通关令牌,倒也省却不少麻烦。虽也有些散兵游勇、盗贼匪徒滋扰,但有楚天舒这一高手在旁护卫,倒也平安无事。
不一日,已到锦州城。
楚天舒抬头一看,但见其城高大雄伟,守备森严,气氛肃穆。
天空依旧碧蓝,但是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浓重的战争气息。
一行人进了城,径直往兵部右侍郎欧阳德府邸而去。
到了欧阳德府邸,但见大门紧闭。
楚天舒上前打了打门,不一会儿,即有一个阍人前来开门。
楚天舒恭恭敬敬递上名帖,那老阍人接过去,转身进去了。
左等又等,约莫小半个时辰,那阍人重又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老爷说了,不见客!”
老阍人说罢,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一行人餐风露宿千里迢迢赶来,却没想到吃了顿闭门羹。
雷橙菡闻知此事,已经昏倒在车内。
楚天舒一行只好往回走,准备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才走出五六丈,突然听得“吱呀”一声,欧阳侍郎府邸的朱红大门又打开了。
出来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她急匆匆地追上前叫道:“哪位是楚公子,请留步!”
楚天舒一愣,随即转过身来,作揖答道:“在下就是,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我是欧阳老爷家的丫鬟青梅,我家小姐说这个给你!”
那丫鬟话未说完,早已将一个小巧的花布包袱往楚天舒怀里一塞,急匆匆地转身就跑,回到府邸里头,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楚天舒接过包裹,掂量了一下,里头大约是些银两和衣裳。
一行人只好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楚天舒打开包袱一看,里头除了一身新衣裳,几十两银子之外,更有一封信。
他连忙拆开信封,拿出了一张叠成方胜的粉红色薛涛笺,但见上头写着娟秀端庄的字,正是欧阳青芜的亲笔。
上头写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月上柳梢头,人约二更后。”
楚天舒只好在客栈中暂且喝喝茶,看看书。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日头老在天上挂着,不肯歇息。
好容易盼得金乌西坠,夜幕渐合。他用过晚膳,耐心等着,听得谯楼上鼓打二更,便换上夜行衣服。
结束停当之后,打开窗户,一个“燕子穿云”,噌的一声飞身上了房顶。
他按白天过来客栈时所默记的路线,径直往欧阳侍郎府邸奔去。
不一刻,已到欧阳侍郎府邸外头。
他一个“旱地拔葱”,飞上高高后院围墙,翻身上了一株靠近墙边的桂花树。悄悄地从桂花树上溜下来,闪身过了一座假山,径直来到一座红楼下,但见楼上亮着灯,便蹑手蹑脚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他悄悄用手指在口中润了润,点破窗户纸朝里窥视,但见欧阳青芜正坐在椅子上不停拿手帕抹眼泪。
她爹欧阳德正在房间中,双手抄在背后,踱来踱去,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欧阳青芜哭哭啼啼道:“爹爹,你……你为何不让女儿去见楚大哥?”
“唉,别提啦!”欧阳德一顿脚说道:
“你爹爹我身为兵部高官,却接连让金兵鞑子抢占了辽阳、沈阳,台湾那头也不太平,荷兰红毛鬼已经登岛抢掠,官兵一时鞭长莫及,不能克敌制胜,□□。”
“皇上大发雷霆,当即把你爹爹训斥一番,命我冠带闲住,半年之内必须击退金兵鞑子,收复辽沈,戴罪立功。”
“可是眼下的朝廷,国库空虚,民生艰难,天灾频仍,百姓流离,兵无斗志,将无胆略。自萨尔浒一战以来,我大明三路丧师,如今的大明兵将,对金兵鞑子已是谈虎色变,闻风丧胆。叫我如何去收复失地!”
“更何况,辽军乃是我大明抵挡金兵鞑子的第一阵线,可是如今却常常发不出粮饷,士兵常常鼓噪,哗变之事更是时有耳闻,更有甚者,有些兵卒为了养家糊口,已经开始偷卖战马、盔甲、兵刃,更有些贪生怕死之辈,为了逃避打仗,竟然自毁弓刀火器,这仗还怎么打!”
欧阳德说到此,重重地跺了跺脚,一迭声地长叹不已。
“那您也不能将我楚哥哥拒之门外呀,他对您女儿可是有着救命之恩那!”欧阳青芜嘟着小嘴气哼哼地反驳道。
“芜儿,爹爹这也是无可奈何之计。爹爹这乃是激将法,此次闭门不纳,就是为了激励那小子去博取功名,为国效力,不要牵绊于儿女情长卿卿我我,消磨了男儿治国平天下之大志!”
“只要他能高中,别说状元,那怕是个二甲进士出身,你爹爹我这老脸上也有光彩。当然,最好他能文武双全,勇于杀敌,驱除鞑虏,北收我辽东大好河山,南复我台湾美丽岛屿。唉……”
欧阳侍郎说罢,不禁叹息不已。
“楚哥哥他必定是能高中的,他现在已经是小三元!而且他的武功也不弱,想来定是可以驰骋疆场,纵横万里,复我河山之人!”欧阳青芜争辩道。
的确,在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子眼中,情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无所不能的奇人,天下第一等的好人,哪怕这个人其实平凡得像条狗,哪怕这个人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棍
爱情,便是如此的盲目。
不过欧阳青芜的争辩倒也不无道理,因为楚天舒确实是文武全才,所缺者,唯功名耳!而且功名于他而言,其实易如探囊取物。
“但愿如此,等着瞧吧!”欧阳侍郎又顿了顿脚,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走向门边。
楚天舒赶紧一纵身,翻下了走廊的围栏,闪身到一个大花丛中躲了起来。
只听得那暂时被冠带闲住在家休养的欧阳侍郎,靴声橐橐,渐行渐远。
少顷,只听得欧阳青芜的闺房中响起一阵天籁之音,那是来自“九霄环佩琴”的美妙琴声,
如同二月春风拂过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北国原野,
如同融雪清泉流过刚从严寒中醒来的雪山峡谷,沁人心脾,荡人心魄。
空气中仿佛又弥漫起了那一天西子湖畔柳丝轻拂中的明媚春光,
那一天雪山之巅芳草花甸上的醉人气息,
那一天月亮湖畔白衣仙子的明眸善睐,
那一天颠颠簸簸的马背上东倒西歪的袅娜倩影,
那一天浣花溪畔落英缤纷的芙蓉花香......
楚天舒突然之间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便想高歌唱和,却又怕引来欧阳家的仆役和狼狗。
他环首四顾,正彷徨无计之间,突然见到花丛不远处植有一溜小竹子,挨着围墙边密密地排开去。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掏出岩温所赠的匕首,悄悄砍下一节拇指粗细的竹子,把关节之处两头挖空,中间掏尽,形成一支光溜溜的竹管。
又折了一根细如筷子的竹枝,削得如同筷子般光滑,再割下一小块衣角布条,紧紧缠在竹筷子上,然后把绑着衣角布条的竹筷子一头塞入竹管中,一支简便的竹笛便做好了。
他把竹管凑到嘴唇边,吹出清亮的笛声,轻轻地附和着九霄环佩琴的美妙琴音。
只听屋里头那琴声突然一顿。沉默了一瞬,然后再次响起,变得万分缠绵。
而笛音始终与之互相缠绕,难舍难分,
时而如同恋人之秋日私语,
时而如同新人之闺房嬉戏,
时而如同情人之花甸追逐,
时而如同心人之同望星空。
配合得天衣无缝,水乳交融。
只听得“啪”的一声细响,屋子里头,琴弦忽地断了一根,屋里之人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朝着窗外的花丛轻声唤道:
“楚郎,楚郎,是你么?”
听其声,正是欧阳青芜。
她话音未落,窗户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攀住了窗沿。
吓得欧阳青芜赶紧后退两步。
便只听得“呼”地一声响,一个人从窗户突然跃入房中。
“啊——”
欧阳青芜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定睛一瞧,果然是楚天舒,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往前走了一步,便要投怀送抱,可却又似乎有所顾忌。
毕竟,是在礼法森严的家中,毕竟,自己是个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
楚天舒笑眯眯地看着她,双手朝她一伸,欧阳青芜心中忽然激情澎湃,再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温文尔雅和封疆礼法,纵身扑入楚天舒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彼此听得见对方的心跳“砰砰砰砰……”
良久,欧阳青芜提起头,泪眼迷离地抬头看着楚天舒,如同梦呓般喃喃说道:“楚郎,楚郎,你终是来了。我……我莫不是在做梦么?”
“芜妹,我……我也想你得紧……”楚天舒在烛光下,看着欧阳青芜端庄而又不失妩媚的粉脸,心神俱醉地低声说道。
“你……你骗人,你既想我得紧,为何不早些北上来会我?”
欧阳青芜早已心醉神迷,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突然变作了小家碧玉一般的艳丽妖娆,一边在楚天舒怀里撒娇,一般用粉嫩的小拳头不断轻轻地捶打着楚天舒厚的胸膛,戏谑道:
“你……你定是被那漂亮的黄家妹子迷住了,你……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冤家…”
楚天舒见她一副装模作样的娇痴神态,心中早已酥麻了,忍不住一边吻着她的俏脸,一边说道:
“黄家妹子固然不丑,曾及得我的欧阳大小姐,又会端庄,又会狐媚,真让我心疼……”
两人你侬我侬,缠绵不已。
“你别甜言蜜语了,本小姐才不吃你这一套。”隔了一会,欧阳青芜故作正经地一把推开推开,故作严肃地说道。
“哎呦喂,那我的亲亲小心肝莫不是想吃醋么?”楚天舒逗她玩道。
“我呸!本小姐不是想吃醋,倒是想吃楚!我这就要生吃了你!”欧阳青芜一边大胆地轻咬着楚天舒的嘴唇,一边娇嗔问道:
“快说,你这次来,还有什么目的?”
“没啥目的呀,不就是看看我亲亲的芜妹妹嘛。看看别后腰肢有没有瘦损一些,容颜有没有清减一些。另外,还想问问你,我上次的回信你收到没有?”楚天舒一本正经地油嘴滑舌说道。
“噗嗤”,欧阳青芜忍不住乐得笑了出来,说道:“还好意思提你那封信呢!你都写得什么歪诗呀,既不押韵,平仄也乱。呵呵呵,就这水平,还想考状元呢?真有你的!”
楚天舒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心中忖道:
“糟糕,我那首无题诗,用的乃是穿越过来之前的中华新韵,而不是明代文人通用的平水韵。用现代中华新韵来衡量,韵脚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用平水韵来看,显然是出韵了,因为“飞”字是“五微”韵,“眉”字是“四支”韵,二者不押韵,难怪芜妹要笑话我了。”
楚天舒想到这,不由得脸红耳赤起来。
“不过嘛,你那最后两句——此生不堪游西湖,怕见柳叶似君眉。虽然挺直白,但的确情真意切,一个痴心汉子对女子的思念之情跃然纸上,颇有动人之处。”
“对于诗词,我的意思是意境为上,格律次之,切勿以辞害意。所以啊,你这出韵之诗,我还是笑纳了啊。嘻嘻......”
欧阳青芜说罢,复又将粉嫩的莲脸埋入楚天舒的怀中。
楚天舒正欲往下说些什么。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高喊:“什么人!胆敢进入小姐闺房!”
欧阳青芜急忙挣脱楚天舒怀抱,往窗外一望,但见父亲正带着几名家丁赶来。便急忙转身对楚天舒说道:“楚郎,你赶紧走吧!”
“芜妹,我明晚再来见你!”楚天舒说罢,急转身从另一扇窗跳出,须臾之间飞身上了屋顶,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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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侍郎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