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那是谁？”
即墨晏悄声与她说起了这鬼医的厉害之处来。
“我在书典上翻见过，传说那鬼医是半鬼子，生来以毒草毒虫为食，铸就百毒不侵之体。以毒血和药粉驱御百虫，厉害非常。不过半鬼子生来体弱活不过二十载，书中记载最久一任鬼医吃尽天下奇珍异宝，堪堪延寿至二十五载。”
“可刚刚那个小孩儿，他老气横秋的，就那个口吻比我老师都要老师，怎么听也不像是二十多岁啊。”明静娴可不相信二十多岁的人说起话来是那般语态。
“莫急，我还未说完。”即墨晏安抚了下她，“传闻鬼医每代只有一人，皆名唤‘崔戚’，也可以说鬼医一直便只有一人。”
明静娴倒抽了一口凉气：“师兄你是说，鬼医二十多年一轮回，他会带着记忆重生在小孩的躯壳中？”
即墨晏但笑不语，便是默认了。
明静娴“嘶”了一声，这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简直就像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断重复从稚儿到长成，再仓促死去。
生老病死就只占了个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事。
“难怪他这么急着要去蜀中，还撺掇我一起去。蜀中诶，毒虫毒草大本营，这简直就是赶着去吃自助啊。”明静娴口中喃喃，庆幸自己没有跟人走。
她虽说不怵那些虫子，但也不喜欢啊，能离得远点还是远点的好。
“这还好说，左右不过他自己的事。”即墨晏话音一转，“可他被唤作鬼医，娴儿不妨猜猜看，什么样的手段医治病人的神医会被这般称呼。”
明静娴用脚指头去想都能够猜出这手段定然与厉鬼无异，联系上那些毒草毒虫，只怕不是走投无路没人敢请他出手，便是出手救治，人也无异于去鬼门关逛了一圈。
“这么邪乎的神医江湖上也能容得了？”明静娴就不信行事这般狂悖之人，就算是神医在江湖上能没个对家？
即墨晏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娴儿，你要知道流水的江湖，铁打的魔教啊。鬼医跟魔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世代积累，再是有对头又有何妨。”
明静娴若有所思：“也是啊。他又总是轮回不死，没准百年前结仇，报在三代子孙之后。有千日做贼，却也没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明静娴也跟着感慨：“唉，这也太开挂了。”
这破庙左右不过这点发小，不乏耳目聪敏之人听到二人闲聊之语。总归下半夜起，钦差大人布置了更多的人手去看管那些粮草，生怕这邪肆猖狂的鬼医对这些物资起了心思。
索性，有惊无险的一夜终是过去了。
清晨屋外一片白雾蒙蒙，连夜不歇的风雨散去，破晓的初光却未能在鸡鸣后降临，天阴沉沉的。
钦差大人昨夜未能好眠，这会儿强打着精神将大家都叫起，打发众人赶紧清点行囊，早早将粮草重新装车。
历经昨夜那场大雨，路上泥泞不堪，根本不好赶路。是以，即便很早便整装出行，正午该用饭时也还没能入城到下一个城池。
眼看着前行缓慢，钦差大人自个儿也腹内空空，便说不出什么入城再用饭的话来。
众人在路边寻一片开阔地带准备稍作休息，顺便用饭。
眼看空地就在不远处，即墨晏突然出声唤住众人：“且先停下，林中有人。”
众人闻言如临大敌，纷纷拔刀四顾。
林中树影婆娑，风吹拂过摇摇曳曳，重影幢幢，高低错落，一时之间查探不清。
明静娴抬抬胳膊，陌鸦便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其实这会儿倒是挺适合大橘出来吼一嗓子的，只是不好跟这些人解释她怎么随身还跟了那么大一只老虎，便只得作罢。
陌鸦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过片刻功夫，便看它飞回落在了明静娴的肩头上，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白白的圆滚滚。仔细分辨，竟然是半颗已经被啄爆的眼珠子。
明静娴侧头愣了一下，扭头就把陌鸦塞到了即墨晏的怀里：“师兄，这陌鸦还是拜托您代为照顾一下吧。”她突然对贴贴产生了点阴影，先前喂陌鸦都是用的系统粮，着实是没想到鸦鸦食谱还有这些恶心东西。
即墨晏顺势接过，顶着陌鸦不善的冷眸，将鸦鸦捧在了掌心上。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陌鸦身上，路边树丛沙沙，突然钻出一个人影来。
众兵士立即便对来人刀剑相向。
“尔等是何人？”钦差大人袍袖一挥指向来人，喝问道。
那人显然就是被陌鸦啄掉个眼珠子的倒霉鬼，这会儿追着陌鸦来到这边，瞧见这么多人时愣怔了一下。待到被问及身份时，回转过神来，他也不答，朝着来处大喊一声：“大当家的，人在这。”
说着便一手捂着血迹斑斑的眼睛，一手抽刀砍来。
临近的几个兵士对视了一眼，当即便有一人冲上应对，“噹！”金石不断相击声中，那伤了眼的大汉落了下乘，被刀剑砍伤胳膊，顿时痛叫着退走。
几个兵士自成的一个小队在钦差大人的示意下追上前去。
明静娴纳闷：“这是山匪？听他话好像专程来堵我们的。”
钦差大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听着林中的动静，树影摇晃间先前那一小队兵士退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高壮的山匪。
“杀！”钦差大人调转马头朝着粮草而去，让护卫的兵士前去与土匪厮杀。
这些兵士本就是前来剿匪的精良部队，没能剿水匪，这会儿碰到山匪倒也是各个欢喜，送到手里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也不知道是何人让这些山匪阻拦他们，简直就是找一群土鸡瓦狗，剿灭起来根本不用花多大力气。小队长不过是将兵士分成三批，两路包抄，一批人护卫便将这些山匪杀得屁滚尿流不说，粮草丝毫未损。
明静娴和即墨晏左右张望了一圈，两人一马赫然是在场最突出的崽，根本没有人敢凑到两人跟前。
“这世道还真乱啊，这点子能耐的人都跑出来当山匪了。”明静娴感慨不已，瞧着这些人挥舞起兵器还不如挥舞锄头镰刀的厉害，这样的都跑出来当山匪了，真还有人种田吗？这朝廷真是气数将尽了吧。
即墨晏跟着摇了摇头。
剿匪没有费去多少功夫，只是又拖慢了入城的时辰。等到清点完那些山匪留下的战利后，有那个小队长拿着什么东西偷偷跟钦差大人耳语了几句。两人打了一阵哑谜，总算暂且把此事揭了过去。
日暮低星辰渐升，大队人急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城前的一个小村落落脚。
“大人，今夜我等是否要入城去驿站歇息？”方才那位小队长在入村前叫停了队伍，打马跑来询问。
“今夜定然是要入城的，稍后将仪仗摆出，在前开路。入城应已宵禁，让城中守军行个方便便是。”钦差大人真是半点也不想在外多做停留了，到驿站下脚总算是能够稍稍安心些，天知道露宿野外还会遇到什么。
“是。”小队长领命而去，不过是在村口停留了片刻，便又下令前行。
谁知等他们行到半路，夜色渐昏，兵士们点起灯笼、火把照明。前面是不曾再冒出什么拦路虎，已经宵禁时分，大路上连个等闲的人影儿都不见，可身后零碎的脚步声犹如坠在牛群身后的豺狼，伺机而动。
“什么人！”队伍末尾传来呼喝声。
小队长当即下令让队伍后转，以尾作头，重新列队。钦差大人和明静娴他们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后望。
“今天可真是热闹了，没准那些土匪还有余孽啊。”明静娴晃了晃缰绳，乐于吃瓜的小绿这就掉头快跑了几步，显然比起钦差大人的苦瓜脸，他们两人一马是要欢乐多了。
“站住！夜已入宵，尔等在外夜游可知后果如何？”
缀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好似没有听见这喝问似的，一个个摇摇晃晃活像是村里的大白鹅，磕磕碰碰间不断迈步向前。单看身上的衣着布料也不过是寻常百姓农人打扮，就是看着不太清醒的样子。
小绿动作快，明静娴便比钦差大人和小队长先看到这般情况。“师兄，他们好似是在梦游啊。”
即墨晏看了一圈这些人的状态，抿了抿唇：“娴儿，这应当不是梦游。”
“他们这是被人下了某种药迷了神志。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操控用的媒介是什么。”他左右张望，细听四下之声，除却寻常虫鸣鸟叫未曾捕捉到异样。
“你们小心，有人藏在背后操控这些人，小心戒备。”即墨晏出声提醒，后来的钦差大人立即应从，大声叫兵士们都多加注意。
明静娴蠢蠢欲动地摸出之前还剩下一点的小药瓶，先前这些兵士在没有防备之下都中了招，这些神情不清的就不信能够躲过去。若是他们真是在梦游，那药也不过让他们睡得更沉一些。何况这是多么凑巧啊，夜风徐徐，他们现在正当上风口。
简直就是天意难违，就让她来瞧瞧那躲在背后的小贼是何人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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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一路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