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诸家本就有生意来往,聚在一起谈生意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在收到那来自蓝尾明丝鸽衔来的东西后,城中各家都让心腹下人到各个店铺中传递消息,表明了想要见面面谈的打算。
于是,晚间时分,酒楼三楼被东家包下用来宴客,不对外开放。
宋员外没能够从床上爬起来,若是趴着前来酒楼目标太大,只好让心腹代为前来。
这一下午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些扎根在此数十年的富户搜寻出许多消息。其中最要紧的便是那位留下题名的“杜十三”。
宋管事前来的时候,诸位员外富户都已经到了,作为宋员外的二把手大家也都认识。当即就有人上前来与他攀谈,关心关心宋员外如今的情况。
宋管事自然不可能是露了怯,一一迎着笑脸客气应了,表示自家老爷没事,养养伤就能如同从前一般,再客气客气说点多多关照之类的场面话便圆了过去。
三言两语,众员外的话锋便落到下午那送到各家手中的东西。
一群大男人对那些自家女儿的私物自是不好直接言明,于是说起来就变成了——
“今日你们也收到了吧。”
众人齐点头。
“你说有人送这东西来是为了什么?”
“无非为名为利。”徐员外是杀猪发的家,脾气向来不太好,“我家下人说之前在城里看见一男一女,那只鸟儿就是那女子豢养。这件事肯定和他们有关,不是他们干的那就是他们仇家干的。”
意思是人家打算拿他们当刀,对付仇家。
这些摆明的事,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也就只有宋管事没有从宋员外那里得到指示,只说要是有什么行动是为了给小姐报仇的,宋家都可应下。
“大家都清楚也就别藏着掖着了。这两三个时辰里查到什么也都摊明面上,这采花贼我是绝不会放过的,想必你们也是。”万员外家里有些官府门道,在诸位员外中向来是领头羊。这次那贼子摸进他家里竟然敢折辱他的一对宝贝双姝,事发后老娘受不了这打击一病不起。将他家闹成这样,还不能得个公道,他言不下这口气。
诸家实力差不多,各有关系去查这件事得到的消息也大同小异。第一个要弄清楚的就是,这些私物是在事发前丢的,还是事发后丢的。他们需要弄清楚家里有没有家贼,这不但关乎女儿,还有他们的身家性命。
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行动几乎是一致的。哪家的小姐身边都有贴身的丫头陪着,出事之后可能已经责罚或是直接打杀了,但一院子那么多丫头不可能各个打杀,于是很快这事便有了结论。
在知道是出事之后的事,不得不说他们都送了一口气。
而后首当其冲要搞清楚的就是这个“杜十三”。
临水城中姓杜的人家并不多,这又不是什么大姓。从这题诗上看那采花贼也定然读过书,调查起来便更为容易。范围被一缩再缩到只有两人,一为临水城外杜家村中排行十三的一位书生,还有一位便是那县令夫人娘家的表公子。
那位杜家村的书生今年不过十五,平日里只管读书其他都不管,别说什么半夜溜进他们家中欺辱女眷,便是连捆柴火都提不动。查到的时候,诸位员外便没把他放在眼里。
倒是那位杜公子,众人都不由皱起眉头。
他们自然不会轻易下结论,时间紧迫下他们还没来得及,不过已经找人去弄来二人的亲笔,届时一看便知。
万员外端起茶盏喝了口后,借着喝茶动作的掩饰,飞快扫了在场一圈人的神情反应。宋家他是不担心他们就此放弃的,这临水城里谁都知道他疼宠双姝,更知道宋家能够发家据说大半的功劳都是宋家的小姐。何况宋家上衙门闹了那么一出,早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至于其他人,他扫过许员外。许员外家势最弱,人却脾气最爆,他能够好好活到现在也不是没能耐的,万员外就知道他跟赌庄那边有关系。
“磕——”茶盏被万员外放回桌上,他特意用了力,用声响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我想在场诸位都在等一个结果,我想知道的是,若是结果出来,诸位会如何?”万员外就是想让他们站队,“女儿受了这样的罪谁都心疼,我想在座的也都不是那薄情的爹。”
谁要是去做了那等卖女求荣的事,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几个员外对视了一眼埋下头去。
场面凝滞下来,等待的人不急,沉不住气的人想着措辞,直到第一位站起身来。
“在下家底薄,对不住各位。”那人也没有说辩解什么,众人都明白,有把女儿当心肝宝贝的,自然也有不重视女儿的,来这里碰头的人并不是全都想为女儿讨个公道。
有一就二,再后三四五六。最后剩下的不过五人。
徐员外冲着门口的位置嗤笑了一声,对于这些认怂的软蛋很是看不上。
万员外没表露什么,或者说眼下的情况跟他预料中的相差不大。
五人在房间里商量之后的行动,明静娴和即墨晏就在不远处的客栈中休息,他们等着第二天看各家的反应,借着他们的反应来判断情况。
本以为今夜是暴雨来临的前夕,谁能料到夜半时分出了事。
翌日大早,员外们还没有收到下面弄来的笔迹,城里就已经传出了县令家的表少爷昨夜被人拖走暴打了一顿的事。
听闻这个消息的都是一惊,接着便追问。消息传着传着便说什么的都有,百变不离其中的就是——子夜时分倒夜香的在小巷里被人绊倒,大半夜香都洒了。而那个绊倒他的就是县令表公子。县令表公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县令震怒,正在全城追查凶手。
倒夜香的那个倒霉催的小伙子也因为此事被暂时收入大牢,眼下能够证实并非信口开河的便是那个小巷里泼了大半的夜香,味道着实感人,前去的人站大老远便能闻见。
明静娴和即墨晏一大早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便听到堂中众人三三两两都在议论此事,毕竟昨天这位表公子还在这里让大家都记住了他的菩萨心肠,今日就出了这种事,不议论那是绝无可能的。
明静娴和即墨晏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在柜台前磨蹭了一会儿,点了多一些的早膳让小二送到楼上,打算等吃完了将多出的那些送给昨天的老乞丐,再问问情况。
早膳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明静娴随手挑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嘴里咀嚼含糊地跟即墨晏聊:“诶,你说那表公子是怎么回事?”她把那些东西送过去,可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半夜把人打一顿啊。
即墨晏听着那个“诶”,有点不得劲,从受到那份信后,她便也不叫他“公子”了。
没听到回答,明静娴收回自己蠢蠢欲动去夹小菜的手,嘴里咬着筷子尖,抬头看向即墨晏:“想什么呢?”
“明姑娘。”叫出口后,即墨晏不由皱了皱眉,这样叫好像也很见外。他一时收住了口,思索起叫什么更为合适。
明静娴被他的迷惑操作弄得不解,这话说半截就很让人难受。
“你想说什么?”她追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你我同是仙山上人,再叫公子姑娘总觉生分。”即墨晏如实道。
明静娴没想到就是这种小事,这要是在现代她就直接开口喊“晏哥”了,古代这么喊好像不太行,她想了想:“世兄?”两个山头靠得近那就是世交了,这么叫好像没毛病。又或者“师兄?”
明静娴没怎么纠结,“那我便唤你师兄吧。都是仙门,也是同出一源了。”
即墨晏一愣,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这么叫。毕竟他们在蓬莱时,只有三人,神仙老头叫他“臭小子”,叫野孩子叫“小傻子”,都不是什么正经称呼。陡然间他成了“师兄”,这感觉就很是不同。
即墨晏挠了挠有些热腾腾的耳后,“恩”了一声算作答应。
“娴儿?”即墨晏险些咬了舌尖,又有些脸热,“我这样叫你行吗?”
明静娴比起他的反应就大方多了,老爸同学闺蜜舍友还有很多熟人都这么叫过,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以,她也不是很懂大学同导师好几十号男性学长都有的“师兄”称呼,让即墨晏有点坐立不安是什么情况。
“师兄,你说那表公子那事是什么情况?”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即墨晏觉得不好说,那些员外还没确定情况,应该不会贸然做出这事得罪县令,最有可能的便是出现他们之外的第三股势力了。
就在此时,也还没弄明白表公子怎么会被打的员外们弄到了两人的亲笔手书。两相一对比,果然是那位表公子的字迹。
还来不及发怒,底下的人又报上消息来:“老爷,那位表公子小人去查了。他在家不是行十三,他行十二。”
这,杜十二?不是十三!那这题字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