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明鸽送信

彼时,宋家一片愁云惨淡。

宋夫人强撑着让人将宋员外扶到床上,再派人去请大夫,看着当家人身上的惨样心疼地直落泪。在人前她不敢哭出来,板着脸将家里的人都安置好,房门一关,情绪就开了闸般随着晶莹的泪水涌出。

“相公,这可如何是好?”她们本是打定主意赌上一切只求给女儿一个公道,可衙门并没有松口,弄到如今这般,她一妇道人家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去做才好了。

宋员外身上疼得厉害,他趴在床上,定定得望着穿透层层幔帐透进来的一缕光,手中紧紧握住夫人的手,掌心贴掌心,传递热量的同时也是一种安慰。只是接下来该怎么样,他也还未有决断。

若是要他直接咽下这口气,接受爱女惨死、他被不近人情打成这般,爱女尸身还被扣押,他是万万接受不了。但眼下显然硬碰硬是万万不行,他们家不够硬,没有足够的底气去与衙门叫板。

宋员外心中对衙门那般态度生起点疑心来,那采花贼莫非真是什么高门大户子弟得罪不起,否则衙门如何会是这般行事?

“曼娘,我们迁家离开临水吧。”他想得很清楚,若是全家人折进去也无法给女儿换回公道,不如蛰伏起来慢慢图谋。好歹还能保有机会,先离开临水再做打算。

去衙门撤诉,领回女儿的尸身带到别处去安葬。

宋夫人闻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悲从心起,哀声痛哭。

哭罢,她起身给宋员外掖了掖被角,正好的大夫急匆匆地跟在小厮身后跑来。

“夫人。”大夫行礼。

“不必多礼,还请您先看看外子伤势。”宋夫人眼角微微发红,安排起事来却也沉着冷静,还能保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并非她先前在街上表现的那般软弱。或许是一夕之间遭逢大难让她成长了许多,她如今所想的就如宋员外一样——无论如何都要给女儿讨还一个公道,当下不成便往后再图谋。

大夫掀开被角将宋员外的伤处检查了一番,衙役确实打得重了点,不过倒是没有伤到骨头,敷上药多修养些时日便好,往后倒是不会不良于行。

大夫早在知道要给宋员外看伤的时候就带够了金疮药,这会儿把药都留下,叮嘱了一些琐碎的注意事项便要告辞。

宋夫人遣人给了诊金送了出去,扭过头来正要跟宋员外上药,就见侧窗外滑过一抹蓝色的身影,顿时心下一惊。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喊人,就见一个小身影蹦蹦跳跳地从窗台上扑棱了进来,转动着小脑袋对着宋夫人瞧了瞧:“咕咕,咕咕。”

蓝尾明丝鸽扑棱棱扇了扇翅膀,飞落在桌案上。

宋夫人惊疑不定,怎么会有信鸽?她询问的目光投向宋员外。

宋员外之前忙着替女儿伸冤去了,压根就没分出旁的心思去注意其他,正因此错过了“有两个大家公子小姐带着珍禽宝马入城”的消息。

这会儿看见蓝尾明丝鸽,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宋家。而这事定然与那采花贼有关。

他下不了床,让宋夫人解下信筒送到床上来。

宋夫人正要动手,就看见蓝尾明丝鸽挺了挺小胸脯,让那张被风吹得凌乱的纸条翻了个面,露出其上的内容。

宋夫人的手僵在了原地,她犹豫着没有解下信筒,直接伸手进去取信。

谁知道打开后看见的不是信笺,而是一条带子。

她有些疑惑地将带子往外扯,谁知这一扯竟是会扯出一件小衣来。小衣中一张短笺飘落下来,落在锦布桌面上。

宋夫人顿时恼羞成怒,可再细看那小衣她脸上血色尽失,女儿的贴身私物自然是她这为娘的亲自打理的。从布料、花样、款式到动手的织娘都经由她手安排,如何能够认不出呢?

宋夫人想到女儿受到的折辱,抱着那件小衣便又痛哭起来。

“曼娘曼娘。”床上的宋员外听闻哭声顿时着急起来,他挣扎着爬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处疼得丝丝抽气。宋夫人背对着他,他未能窥见她从信筒中取出的究竟是什么,只见她痛哭不止。

宋夫人跟随宋员外多年,自是识字的,因此她才更难以忍受。

“相公!”宋夫人扑到床前,将短笺塞进宋员外手中。

宋员外却是率先看到小衣上的题字,顿时气急攻心,怒气直冲脑门。这么多年的良好修养让他无法破口大骂,只得恨恨地拍打床铺,咬牙切齿地念得那个落款名:“杜十三,杜十三……”

他无意识攥紧了拳头,将手中的短笺揉皱了。他赶忙铺展开短笺,借屋中几点火光看清其上的字迹。标标准准的楷书,竖着写了一行字:可愿为女报仇?

落款名是“雾隐明镜”。

会送这样东西给他们的人,定然不是那个采花贼,更可能是与采花贼有仇之人。

宋员外只在脑中转过几圈便觉得明白了这人的图谋。联合,怕是那贼人背景太过,打算联合盟友,毕竟受害的又不只是一家。

想通之后,宋员外与宋夫人抱头痛哭。

终于,终于他们有了一点眉目线索,还有人躲在暗处抱着跟他们一样的心思。为女儿讨还公道这事,并非不能成。至于他们是否当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那又如何?

蓝尾明丝鸽歪着小脑袋看这两人哭得完全顾不上它,转了转小脑袋。

“咕咕”所以是没有回信喽,那咕咕就要去下一家了。咕咕可是很忙的。

它临走要飞,闻到房中的血腥味,又想起来小信筒里还有主人放进去的一瓶药,既然是要让它送出去,自然是送给需要的人。

它之前可听说了,这位宋员外被打得最惨了。主人人美心善,药肯定是给他送的。

于是,蓝尾明丝鸽强势插入正抱头痛哭的两人之中,抬抬腿示意小信筒。

宋夫人不明所以,被打断的不愉,还有对它的不解。这么小的信筒里还能有什么,她想起小衣似乎也不是这般小信筒可以装下的,顿时心中一动,伸手再到小信筒中摸索。

一个药瓶就这么打着转儿从她的指缝间滑落,稳稳落在了床上。

蓝尾明丝鸽见完成了任务,毫不留恋,转身就飞走了。

咕咕还有很多家要去,咕咕可不会偷懒。

被无情抛下的宋家夫妻二人,打开那小药瓶闻了闻,被扑鼻的药香惊讶到,再请大夫确定了药效后,赶紧上药。同时也更坚定了一定要联合其他家一起讨回个公道的决心,有那人在暗中相助,未必不能成。

明静娴早就忘了那瓶作为尝试塞进小信筒里的药丸,不过就是最普通的药丸子,都是她做任务得来懒得处理积压下的小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她与即墨晏翻窗离开了客栈,确保没有人尾随跟踪后,在末巷找了个叫花子打听消息。

叫花子认钱也认人,明静娴和即墨晏这样长得好的人更是好认。一个照面就认出这两人就是上午在城里引起众人围观的那两位,这般气度容貌,也清楚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再加上他们出手大方,自然知无不言。

明静娴没有直接问他认不认识那位杜公子,而是抛砖引玉先提了县令公子。比起一个来投亲的表亲,县令公子的消息肯定要更多。

叫花子顿了顿,倒是也没有犹豫就把关于县令公子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末了还犹豫着捎带了句:“公子和小姐莫怪,老叫花子替那位县令公子说句实话。他虽然蛮横,但还讲道理。先前在横街那里,我们一个小丫子冲撞了他,那位少爷差人打了一顿,但事后又特意寻到乞丐窝来给了银钱。”

老叫花子在这街面上呆了这么些年,人情冷暖什么没有看尽看透。平头百姓在官家眼里本就命贱。他们这样要饭的,那更是人比草贱,命比纸薄,打杀便打杀了,无父无母更无人伸冤,难得遇到个好心的才得一张草席裹了。

但,就冲着他能够特意寻到乞丐窝,赔付银钱这事,老叫花子就能给他一个“讲道理”的评价,说他良心未泯。

明静娴与即墨晏也是这般猜测的,那个被宠坏的公子哥脾气坏是坏,但坏不到哪里去。

他们话锋一转:“那那位时常跟在县令公子身边的表少爷呢?”

提到县令表少爷,老叫花子本就脏乱的脸上有几分莫名的轻嘲,他伸手挑了挑含进嘴里的凌乱须发,还未开口先“啧啧”了三声。

“那位少爷啊,菩萨心肠,圣人慈悲,君子作风。”说的挺好,可听着却不像是夸人的。

老叫花子摇了摇头,却是不肯细说。或许也是不好诉诸于口,毕竟这个时候也还没有“白莲花”这种说法。

两人出去逛了一圈,临时起意回了船上一趟。他们既然打算要插手这事,有些事自然还是早点了解才好。明静娴可不想,到时候出点岔子,让人把手伸到船主这些无辜之人身上来使坏。

明静娴没有轻功,小地图又不能用,引路和避开人群的事就全都交给了即墨晏。

即墨晏早先出来因为轻功吃过大苦头,回去后苦练了许久。如今不过是要避开人群罢了,码头上虽然热闹,但没船的时候也不会有人闲来无事在这里喝风。

明静娴将礼物都交给即墨晏,看他身影一闪就消失在眼前。她藏身于小巷中,放出早年奇遇收的一只老虎坐骑“大橘”。用老虎来警戒,也真是没谁了。

她还特意换了一套黑色的外观,隐在小巷的阴影中不露声息,只有大橘熠熠生辉的虎目在黑暗中瞧着格外骇人。

即墨晏来去如风,没多久便折返回来。

只是他没有料到明静娴身旁会有只大老虎守护,待他身形显露还不待出声,一声震天的虎啸就响彻了整条小巷。小巷本就寂寥,虎啸声在其间萦绕不去,形成回响,传出老远。

靠近码头的人乍一听闻,都惊诧地直掏耳朵。虎啸?这临水城里怎么会有大虫!

明静娴心知闯祸了,不待与即墨晏解释一二,先收起老虎,随后跟即墨晏招了招手,赶紧离开此处跑远一些。

即墨晏见她袖子一挥大虎便消失不见,猜出几分,心中暗叹了一声不愧是雾隐仙山的传人。话不多说,伸手抱过人,三两下窜上屋顶,几个起落、抄水接力间,窜过穿城而过的那条隔河落在柳岸那边。

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当是时,天际一抹蓝色的身影闪过,直直朝着明静娴冲来。

蓝尾明丝鸽:咕咕回来了,咕咕完成任务要夸夸。

明静娴熟练伸手ruarua脑袋毛。

接下来,就看看那些富户联合起来,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了。

结果,情况却不像明静娴想的这般好,反而又惹出了旁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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