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籍对于雨山县的了解，都来自于互联网，不过如今有了薛一鸣的加入，信息稍微具象化了一些。
明明顶着两个黑眼圈，薛一鸣像是一个不需要加油的机器一样，一上车就开始叭叭不停。
“我之前来过两次雨山县，好玩是好玩，就是气候太糟糕，太潮湿了，我当时带了一个木鱼，放在窗口边上，没两天就发霉了。赶上春天回潮的时候，地板上都会泛水珠。”
“很不巧，最近就是回潮，学长你能够极致地体验体验雨山县的气候了。”
薛一鸣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笑了笑。
封籍不太喜欢这种黏答答的气候，不过为了修复工作的顺利开展，工作室的环境应该会调节到非常合适的状态，现在的科技这么先进，想必这一点会做的更好。
“这次在雨山县估计要带上两周的时间，”封籍问他，“你刚刚旅游回来，换洗衣物带够了吗？”
薛一鸣无所谓道：“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不够就再想办法，学长应该不会嫌弃臭臭的我噢！”
薛一鸣说完还一个劲地往封籍的位置凑过，丝毫没有刚刚认识的边界感。
但是薛一鸣的存在，确实也给这趟旅途增添了不少趣味，之前萦绕在封籍胸前的那种紧张感也早已烟消云散。
到雨山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出了高铁站，找了好一会，最终通过电话确认，俩人才发现人群中十分不起眼的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
那人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微发福，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头顶黑色毛线帽，看起来就像是出门散步健身的中年人，不像是一馆之长的派头。
到了面馆，那人摘下毛线帽，露出还不错的发量，感觉又年轻了一些。
“别看这面馆小，味道很不错，若是再晚个半小时，位置都没有了，”馆长把帽子随手一放，然后把早已磨旧了的菜单放在俩人面前，“对了，我叫钱满，喊我老钱就行，馆里的人都这么喊我。”
“我叫薛一鸣，我就一个学生，有啥重活累活只管吩咐我，别客气啊馆长，”薛一鸣十分主打一个大方热情，“钱馆长，这里什么好吃，给推荐一下，就吃你推荐的好了。”
钱满也不推托，朝着厨房喊道：“老板，三碗牛肉干拌片儿川。”
面来得很快，钱满十分熟练地把面都拌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封籍尝了尝，味道还真不赖，对雨山县的第一印象也好了几分。
只不过，吃会儿面的功夫，外面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钱满却已经见怪不怪了，从包里掏出了两把伞给俩人递了过去：“这半个月都是这种天气，出门带好伞和干袜子。有时候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但是到了下午，转眼又变成了有雨。让你们这个时候来，有些为难你们了。”
“只是最近工作确实不少，半年前扩了展区，部分库存可以整理出来展览，有一些字画因为放置时间长，也需要修复。”
说到这，钱满脸上露出了几分愁容：“本来计划到了暑假的时候，扩展的展区能够顺利开放，我们也好趁着假期增加人流量，靠着这个时候把名气做大，但是工作量确实有些太重了，博物馆到点了就要关门，从来不提倡加班的。”
说到这，薛一鸣拍拍胸脯道：“钱馆长，您别担心啊，我们这不是来了吗。不管水平如何，我俩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多少能帮你缓解缓解燃眉之急。”
“您瞧瞧我们学长，”薛一鸣立刻拍了拍封籍的肩膀，“最近可是在直播界小有名气，您看过他的直播吗，可厉害了，像是AI动画一样！”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好在钱满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是笑笑道：“现在小年轻都喜欢做直播，看直播，什么东西都在网络上，反倒不爱出门走走了。”
聊到社会现象，薛一鸣的话更多了，就当今的直播行业，和钱满大聊特聊了十八个回合，如何不是已经走到了雨山县博物馆，薛一鸣根本不想停下这个话题。
雨山县博物馆比网络上看到的图片显得更加宏伟大气一些，占地面积很大，走入其中也不会被建筑完全遮住了视线，整个视野十分开阔，只是这越来越大的雨水，干扰了他们观赏室外景观的好兴致。
“这就是临江市协会派来的小青年吧，年轻看着挺轻的啊！”
封籍抬头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一位女子驻足在修复办公区大门前，手里还抱着一个看着十分沉重的大箱子。
饶是如此，手中的重物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看新鲜事物的热情，一直驻足到几人走近了，忙不迭地说道：“往年各地协会也不见得真的会搭理我们，没想到今年临江市诚意这么大，一下子还来了两个人，这下我们身上的担子要轻一些了。”
“这是我们库房大总管，赵月，比你们都大一些，叫月姐，”钱满介绍道，“算是我们博物馆的元老了，对博物馆的了解比网络资料上的要详细多了，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她。对了，你们的宿舍也是她安排的，一会跟着她走。”
“正好，我还有事情呢，就把你们交给月姐了，”钱满说着朝月姐点点头，“麻烦你了月姐，这阵子辛苦了。”
“老钱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在博物馆的时间，比待家里都长，博物馆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赵月说完，朝着封籍俩人使眼色，“来，跟我走吧，带你们去修复组看看，下午下班了，再领你们去宿舍。”
赵月个子很高，皮肤白皙，看起来十分年轻，但是据她自己说，已经来二十多年了，这馆里的小年轻看到她都要叫一声姐。
“至于具体年龄，就不要过问了，问女人年龄可不太礼貌，”赵月乐呵呵的，健步如飞，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了修复工作室，没进门就大声喊道，“都停下手里的活，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偌大的工作室也就十二个人，经过月姐的介绍，字画修复组也就四个人，一个老师傅带着三个学徒，其中一个还是实习期。
老师傅抱着一杯热茶，在热气之中眯起眼睛，神色带着几分好奇：“刚入协会的？我前几个月到临江市参加会议，似乎还没见过你。”
封籍承认道：“刚刚入会，还请老先生多多指点。”
“指点谈不上，”老师傅摆摆手，“我们这里活多的干不完，卯足了劲干就好了，别捅娄子就行。”
“还带着行李呢，那先回去休整休整，明儿一早再来开工。”老师傅闷头喝了大半杯水，撸起袖子就往工作室里面走。
“月姐，你去忙，下班了来接我们去宿舍就好，”封籍朝月姐小声说道，“我先跟着师傅去熟悉工作。”
月姐眨了眨眼睛，小声同她嘀咕道：“老张这人脾气挺大，但是心肠好，技术也过硬的，临江市那帮老官腔都要给他点面子的，你忍一忍，跟着他，能学到不少手艺的。”
封籍笑着道谢：“知道了姐。”
封籍说完，就抬手扯了一下薛一鸣的袖子：“走啦，进去干活。”
俩人跟在老师傅屁股后面进去了，老师傅虽然之前下了逐客令，但是知道俩人跟进来也没有说什么。
工作室内门窗紧闭，比外头要干爽不少，桌面上则摊着一幅长卷。
画幅较大，占满了整个桌子，另外三人刚刚只是出门寒暄片刻，如今已经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忙的热火朝天。
画卷还在清洗，也难怪刚刚大家只是匆匆忙忙地出来打了个招呼，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工作室。
封籍也没问那么多，把外套脱下之后，随手从边上的架子上拿上了工具，找了个空位，就用排笔刷了起来。
这幅画作已经浸润到位，闻着还有十分明显的皂角水的味道，这倒是让封籍觉得十分新奇，因为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很多氧化剂可以使用，只要把握好用量，往往事半功倍，大概只有他这样来自千年前的“老古板”才喜欢用皂角水清洗。
而且这个皂角水散发着十分清淡的植物清香，市面上很难买到。
封籍嘴上嘀咕着，边上的人听见了，小声解释道：“这些皂角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也不是非要复古，只是做多了用不完，就用来洗画了。”
还真是……有趣的解释。
“闻着挺好，多的能送我点吗？”
“没问题，一会就给你。”
封籍定了定神，埋头开始工作，小心翼翼地借着借着清水，把画卷上霉斑和赃物之物轻轻刷掉。
这是修复过程中较为简单的部分，但是也不容马虎，若是用力不到位，把画纸洗破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能动手，薛一鸣就兴致极高，也没有抱怨，抄起排笔也加入了修复队伍之中。
其他员工也十分新鲜地看了看俩人，见他们也没有什么架子，工作还十分积极，也就笑了笑，继续手里的工作了。
真正清洗下来，封籍发现这些画的霉斑果然十分严重，而且很多都很细小零星的分布着，要用排笔细细的刷，马虎不得。
工作说不上多难，但是十分耗时耗力。
等到听见月姐的声音，封籍直起腰来，才感觉到有几分酸痛，再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收工收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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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