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个下午茶的功夫,在协会里刚刚出了一次风头的封籍,又再次出了一次风头。
如此算下来,他年纪轻轻,凭借好手艺和好心肠,在短短不到半个时间内,在文保协会里连出了两次风头。
只是相比起“使用千古绝技修复了水月观音图”这个风头,第二个风头听起来有点像是大冤种罢了。
如今连李灼心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同情。
“所以,你就答应了?”饶是已经听封籍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李灼心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封籍两手一摊:“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都已经被架到道德的制高点了,只要我但凡说一个不字,就是不把协会的利益当回事。”
李灼心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看你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看起来挺想接这个差事。”
封籍也不否认:“虽然听起来苦点累点,但确实也是一个快速认识协会的好机会。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你还是把这个事情想的太简单,”李灼心叹了一口气,“那你就等通知好了。”
吃完晚饭,李灼心临走前,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在实打实地拿到了任务时间安排的时候,封籍也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了。
这个任务其实就是个文保协会的内部援助项目,无非就是让文保协会出一到两位青年修复者,打着学习的旗号,游走式地去到县一级的博物馆,帮助他们完成修复工作。
这个项目的周期不短,要整整三个月时间,期间要转换不下四个地方,也就是说,每个地方都要待上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如今拿到的计划书上,只写了四个博物馆,都不在临江市,其中一个还在晋州市,坐上最快的高铁也需要五个多小时。
当然了,这些都是李灼心拿着计划书一点一点告诉他的,封籍从未坐过高铁。
他倒是不害怕工作辛苦,只是害怕独自出行,被这个世界的科技吓了一跳,他虽然通过社交帐号学了不少,也已经习惯了城市内部的交通工具。但是终究是自己出远门,心中还是十分忐忑。
蓉妈见他一脸愁容,也提出可以陪着他一同出门,饮食起居也有人照料,可以专心工作。但是封籍转念一想,寒假快结束了,封等等上学不能没人照顾,这个想法因此作罢。
从知晓这个任务,到正式出任务,也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而且因为要接洽几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封籍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打电话和社交软件聊天上,一晃眼就只剩下两天时间,还只能用来打包行李。
不过封籍打算中途每每换地方的时候,都回一趟临江市,一来是能回家休整一下,二来也不想让封等等接连三个月见不到他。
正式出发的时候,老王和蓉妈把他送到了高铁站,至于李灼心,因为新学期开学繁忙,最近给他发消息都回复得很慢,别说来送他了。
但就在他转身要进站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李灼心的电话。
“喂?”封籍接了起来,“我已经到高铁站了,准备要出发了。”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背景声,显得李灼心的声音很小:“先等一会,我和学院请示了一下,让一个学生也加入了进来,联系方式我发你了,没想到昨晚网络出了点问题,没有发出去。他和你买了同一班的高铁,你等一会一起出发。”
“我准备上课了,有事情再电话我。”
李灼心匆忙说完,便把电话挂了,封籍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封籍一边看聊天记录,一边嘟囔道:“我这人就是个闷葫芦,一路上带个陌生人,岂不是很尴尬。”
“封籍学长!”
封籍闻声抬头,老远地看见一顶粉红色的头。
封籍:“?”
粉红色的头在人群中快速挪动,很快便精准地出现在了封籍的面前。
“学长好!”顶着一头粉红色头发的男学生兴致勃勃地喊道,“我是薛一鸣!”
“快到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薛一鸣看了看时间,焦急地推着封籍进站了。
薛一鸣和他的名字一样吵闹,根本用不着封籍出言闻讯,进站的功夫,他就已经把他随性的原因一股脑全说了。
封籍觉得不光自己知道了,同时进站的乘客估计也知道了。
“我今年已经研二了,年底就研三了,明年就要找工作了。我还是想奋战在修复的一线工作上,我的目标是临江市博物馆。但是动手能力确实是我的短板,至今还没有独立完成过知名画作。”
“我知道这种机会很难得,不可强求。既然如此,我打算刷量,只要我的履历里,动手参与的画作足够多,总有一天会产生质变的!不过,想要刷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工作室的兼职工作太过于压榨,博物馆的又不轻易向外招聘,通常都是直接借调,我这种学生哪里能有这种机会。”
“我为此很焦虑,已经大半年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我这人一睡不好觉,就要找人说话聊天,李灼心学长这大半年时间都快被我烦透了,我只好出门度假散心,昨天才刚刚回来。”
“我一回来学长就联系我了,说有个特别适合我的美差。”
说到这,薛一鸣的眼睛都快放出光芒:“我这不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和你一起出行了!学长我看过你的直播,仰慕你很久了,没想到你和李灼心学长是挚友,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封籍想不通,别人眼里的苦差事,在他眼里怎么成了一个“美差”。
他心中还在权衡带一个人出行的利弊,薛一鸣已经十分自来熟地指导他如何刷身份证进站,并且带领他快步走向出发站台。
薛一鸣宽慰他道:“学长还说了,你前阵子摔到了脑袋,造成了间歇性失忆,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很多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也不太记得了,让我多多照应你,凡事要冲在前面。说实话,这种失忆的烂俗桥段我只在小说里面见过,没想到还能在生活中见到。学长,你之前是受过什么情伤吗?”
封籍无奈:“应该不至于,我连恋爱经验都没有。”
“也是,”薛一鸣眼露同情,“都忘记了,当然不记得了。学长,你放心,这三个月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薛一鸣这人虽然瘦弱,但是个子挺高,也没有驼背的问题,像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竹杆,而且长得浓眉大眼的,虽然眼下已经有些泛黑的眼圈,却总是挂着笑容,像是时刻被太阳照耀着一样,一身正气。
“学长,这边走,我们是九号车厢。”
薛一鸣顺手抄过封籍的行李,快步走在了前面。
封籍呼出一口气,紧赶慢赶跟上了,心里十分感激,感激李灼心的细心安排,也感谢这位突然出现的薛一鸣同学的热情。
封籍他们此趟行程的第一站,是雨山县博物馆,从临江市乘坐高铁前往大概要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雨山县博物馆虽然只是个县级博物馆,但是馆藏量惊人,其中缘由,和这里曾经挖掘过几个大墓有关。此外,回溯千百年前,雨山因为景色宜人,吸引了大批文人墨客到此旅居,周边市县的达官贵人也常在闲暇时光驱车前往,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名篇。
这里的气候也和它的名字一样,每年春秋总是阴雨绵绵,大雾缭绕,在这样的气候下,字画保存成了难题,修复工作也很繁重,如今库房里面堆积的待修复画作着实不少。
但是雨山县的字画修复团队也不过寥寥三人,其中一人也只是年轻的学徒,就算隔三岔五有匠人来援助,这里的工作进展也有如愚公移山。
最要紧的是,这里的字画霉烂严重,修复工作不仅多,还很难。
封籍联系了这里的馆长,但是对方听到他的年纪和刚刚进入协会的时间,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的,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来吧来吧,这里确实很缺人手。”
大概是因为人太少?不过现在又多了薛一鸣,他们一共有两个人,还是能够给雨山县的博物馆解一解燃眉之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