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野没想到他会下来跟自己见面,僵硬地直起身,一时竟然找不到话说。
初秋的阵风穿进睡衣里,陌生的凉意让苏嘉斯瞬间清醒,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又没人说话,最后还是祝清野注意到苏嘉斯飘荡的袖子,说:“晚上天气凉,早点上去吧。”
“程爷爷醒了吗?”
祝清野摇了摇头,“不过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所以我才想来见你的。”他红着眼睛,带着几分乞求,“对不起,但我今天格外忍不住。”
苏嘉斯避开跟自己有关的话,“等他好一点,我带崽崽去看他。”
“好,”祝清野露出一抹笑,“爷爷肯定会很高兴的。”
苏嘉斯没有安慰,把手里的饭盒递给祝清野,“今晚上回来做的,饭盒就不用还了。”
祝清野没接,直白地问:“你是心疼我吗?”
“心疼?”苏嘉斯话中带着几分讽刺,“随你怎么想吧。”
祝清野避开让自己刺痛的眼神,接过饭盒,一边打开一边问:“我猜猜这是什么,今晚上回来这么晚,肯定是随便做了点,是土豆饼吗?诶,还真是……”
土豆饼已经完全凉透了,是祝清野最熟悉的样子。他拿起最上面那一块,“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土豆饼油太多了,尤其是凉了之后的,每次吃完我都有点难受。”
苏嘉斯看着他一边小声埋怨,一边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塞土豆饼,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变得不一样了。
祝清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油,“你做的牛腩最好吃,可惜我只能吃冷的,有时候没找准回家的时间,它已经在冰箱里凝了一层油膜,但还是很好吃,真想知道刚做出来的时候是什么味道。”
“你……”苏嘉斯张了张嘴,直觉自己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又抓不到头绪。
“我要走了,”祝清野抱着两个饭盒,“爷爷床边没人守着,我不放心。”
他低下头,脖颈被月色镀了一层苍白,让此刻的他多了几分脆弱,仿佛一句重话就能把他击散:“母亲说,爷爷早知道这件事,但程集是他的亲儿子,程源也是他的亲孙子……”
“嘉斯,”他迷茫地看向苏嘉斯,“或许我该理解,不是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祝清野!”苏嘉斯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在跟我装可怜吗?你忘了自己对我做过什么?”
祝清野的眼神倏地暗了下去,“我记得,我记得……”
“那你刚才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吃冷的?”苏嘉斯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
“没有,”祝清野低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来我们都好好的,可是某一天开始,我忽然看到你头上飘了几行字,上面写着我不能对你好,不能爱你,只要不按上面写的去做,你就会生病……”
苏嘉斯浑身一震,“你能看到……”
祝清野能看到剧情!
“我想告诉你,但每次要开口的时候,就会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扼住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回忆起当时的一切,祝清野露出痛苦的神色,“对不起,嘉斯,我只想让你好好的,谁知道最后……”
苏嘉斯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狠狠瞪着祝清野,“我不相信。”他怨恨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苏嘉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祝清野,你很得意吧。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笃定我会同情你,所以故意在这个时间找过来,再跟我说这些话,你以为我一定会当场跟你和好是不是?”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猜,是你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你喜欢的那个人,所以想退而求其次。”苏嘉斯越说越冷静,“别白费力气了,不管你找多少理由,我都不会相信,也不会原谅。”
最后,祝清野对着苏嘉斯的背影说:“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苏嘉斯脚步未停,逃也似的关上了铁门。
祝清野没再停留,步行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为了方便跟苏嘉斯见面,他在隔壁小区买了房子,自从相逢以来,就一直住在那里,即使当时他还没恢复记忆。
苏嘉斯了解他,也确实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就是抓准了今天自己够可怜,才敢找过去。土豆饼凉透了,祝清野还是吃的一干二净,没过几分钟,他就冲进洗手间把刚吃进去的吐了个干净。
看着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自己,祝清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夜,他给自己定了六七个闹钟,每过半个小时,也就是他刚要睡过去的时候,闹钟就会响起,等天色微亮,他从床上爬起来起洗漱,镜子里的面容已经沧桑到跟平时判若两人。
祝清野简单洗漱完,就穿上昨天的裤子和衬衣去了医院。老爷子大概感应到孙子来了,没过多久也睁开了眼睛。
看到祝清野的一瞬间,他便忍不住老泪纵横,“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祝清野全然一副贴心好乖孙的模样,一边给老爷子擦去眼泪,一边安慰,“爷爷别多想,我从没有这么觉得。”
也许在没见到祝清野之前,程老爷子对他只是比对程源多了几分愧疚,但跟他接触之后,程老爷子是真的更喜欢这个没能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子。他总觉得,这孩子比他父亲更像自己,明明处于弱势,但眼中总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光芒。
原本意气风发的孩子,今天竟然成了这副模样,程老爷子终于明白心痛至极是什么感觉。
“医生说,您情绪不能太激动,”祝清野握着老爷子的手,轻声劝着,“您等一下,我去找医生过来。”
出了病房,祝清野没有直接去找医生,而是先给安女士打了电话。
安然很快接了,声音比之前几天柔和许多,“祝先生,怎么了?”
祝清野歉意地说:“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
“没关系,这也不早了,”安女士难得通情达理一次,“老爷子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能帮上什么吗?你尽管说就是。”
祝清野松了一口气,“老爷子醒了之后,情绪有些低落,医生说最好让他老人家开心一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爷爷现在看到我就哭,我也不敢多在他面前晃,所以我想,能不能让崽崽……”
“我问问崽崽,”安女士没有一口答应,“他应该会愿意去的。”
“好,谢谢您,”祝清野像是终于放下心,“还有嘉斯那边……”
“放心吧,嘉斯肯定不会反对的,”安女士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也特别担心老爷子,还说等过两天就过去看看。”
“那就好,他本来就对我有误会,”祝清野有些落寞地说,“我不想把他推得更远。”
安女士想起他和父子俩之间尴尬的关系,也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误会,他早晚会想明白的。”
除去他跟崽崽的血缘关系这一条,安女士还是很喜欢祝清野的,再加上他崎岖的身世,同样有一个儿子的安女士不免对他有几分同情。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说,一辈子不与崽崽相认,安女士还是很乐意看到儿子身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朋友。
至于别的,她不支持。
周末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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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你很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