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盏盏灯亮了起来,驱散漫漫长夜带来的无尽黑暗。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个个面带喜色,路边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阵阵欢声笑语钻进陈招喜的耳里。
两个女子手挽着手:“哎,听说胭脂铺里又上了新品,我们去看看吧。”
小孩停驻在卖糖人的商贩前,扯住他娘亲的衣角:“娘,我想要这个。”
一个男子被自己的彪悍媳妇扯着耳朵,呲牙咧嘴道:“媳妇,媳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赌了。”
陈招喜站在道路中央,旁边有一家很大的酒楼,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忽闻远处传来马车疾行的声音,那声音渐渐靠近了,驾车的人高喊着“借过”,驱着马车直直地撞了过来。
陈招喜皱了皱眉,往旁边一闪,那马车擦着她衣角而过,陈招喜只来得及看见马夫腰间系了两把铜色的小刀。
她这一躲,躲到了酒楼的门口,小二脸上堆满了笑,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问道:“姑娘可是来参加这场双七宴的?”
“双七宴?”陈招喜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小二很是热情:“今日是七月初七,姑娘应该听说过乞巧节罢?”
陈招喜点点头:“听过。”
“姑娘应该听说过,郡守小姐不久前觅得佳婿良缘,故特意包下香满楼,于乞巧节举办了此次双七宴,单身男女皆可参加本次宴会。”小二凑近了,神神秘秘道,“若是有看对眼的,还可以互相交流交流。红线牵上了,佳人促成了,郡守小姐这是在给自己积福呢。”
陈招喜听明白了,地主家的女儿脱单了,心情好,也要帮助别人脱单,所以设了个大型相亲晚会。
小二又催着问了:“姑娘要参加吗?”
陈招喜想,她既然出现在香满楼附近,现在又有马车把她“赶到”酒楼门口,或许的确有什么线索是在这酒楼里需要她去找的,便进去了。
酒楼大厅里设置了一个戏台,正有戏子在上面唱戏,陈招喜看了一会儿,看出他们演的还是爱情戏。
穷小子寒窗苦读十年,一朝考取功名,返乡时被郡守小姐看中,两人情投意合,佳偶天成。
好熟悉的故事……话本里都爱这么写。
陈招喜不再去看戏,而是听旁边的女子们闲聊。
“听说郡守小姐自出生起,左脸上有一大块胎记,长相极丑,她自己又挑剔,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未能嫁出去。”
“她看得上的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她又看不上,自然拖到现在才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呀。”
“她找的那个长得倒不错,还考上了进士。若不是家里穷,恐怕也不愿入赘郡守家。”
“嘘,小声点吧。”一个女子紧张道,“好歹也是郡守小姐置办的这场双七宴,又不收我们钱,还帮我们安排相亲,我们在这里说她的闲话岂不是有些过分?”
“实话也不能让人说了?”一个长相略微刻薄的女子冷冷道,“再说了,什么叫帮我们安排相亲?自己嫁不出去,还以为我们都像她,那样嫁不出去吗?”
有人出来打圆场:“哎,不说了不说了。对了,你们听到刚刚外面的马车声了吗?那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招喜竖起耳朵,她也很好奇关于马车的事。
“我看见了,是郑家的马车。”
一个路过的女子听见了,停下来,和她们坐在一处,八卦道:“我知道,郑夫人身体不是一向不太好吗?今日郑老爷和郑夫人本欲一同泛舟游玩,游了没多久,郑夫人旧疾突发,郑老爷便遣了人去请大夫,马车行得便快了些。”
那哪是“快了些”?陈招喜心里吐槽,若不是她躲得快,只怕已经被马车给撞死了。
说起郑家,这群女子又有了新的话题:“郑家夫妻很是恩爱,我可真羡慕。”
“据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关系自然好。”
“我若要寻夫君,也要找个像郑老爷对郑夫人这般对我上心的人。”
“……”
时间飞速流逝,双七宴也接近尾声。
陈招喜借着人群遮掩四处走动,把整个香满楼找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门。
难道不同的副本通关条件也不同?这次说不定不是找门了呢?
陈招喜从小渔村里的那名少女得知,可以从副本里出去的门并不是非要完成任务或者触发某种条件才能出现,开启。
只要找到了,随时都能离开。
既然门一定存在于这个小世界里的某个角落,那只能去香满楼外面找了。
陈招喜有些头痛,这地方这么大,怎么找?
正这么想着,听见周围一片欢呼声,抬头一看,原来是郡守小姐带着她的如意郎君登上了戏台。
两人携手站在戏台中央,郡守小姐脸上还蒙着一块纱巾,应该是为了遮住她的胎记。
之后便是像所有的大型活动一样,主办方郡守小姐发表了自己的感想,随意说了些结束语,整个双七宴正式落下帷幕。
陈招喜随着人流走出香满楼时还有些恍惚,这就结束了?
“叮——”
是金属撞在一起的声音。陈招喜回过神来,看见刚刚那个马夫从她面前走过,因为走得很快,腰间的两把小刀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神色焦急,到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陈招喜心念一转,决定偷偷跟着他。
但她还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实际操作,眼前的一切陡然间全变了,她又回到了刚来时所站立的地方,手挽着手的女子,吵着要吃糖人的小孩,被老婆从赌桌上抓回来的男人……然后是那声熟悉的“借过”。
双七宴她已经去过了,虽然也并非一无所获,但她已经证实门不在那里。
既然双七宴上的女子提到了郑家,从宴会上出来时,她也碰到了郑家的马夫,那不如现在前往郑家夫人和老爷泛舟的地方看看。
陈招喜打听了泛舟的地方和郑家的方向,沿着河一路走,一路想到了个合理的解释。
小渔村里,少女没能斩杀海妖,是她的遗憾。
那这里会不会是郑夫人因为突发旧疾,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而去世了,成为了郑老爷的遗憾?
若真是因为这个,那她就装成仙人路过,给郑夫人几颗丹药试试。
……横竖吃不死人。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郑家的船只,船身上便有个大大的“郑”字。
此时船停靠在岸边,能隐约听见船舱内夫人的咳嗽。
陈招喜立在船边,忽地想到个问题。
她要怎么假扮仙人?她又不会飞,不会施法术,她只会……
招摇撞骗?
她的塔罗牌!
陈招喜赶紧去翻乾坤袋,然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是了,她想起来了,塔罗牌一直放在祝寻欢那里,从来没有拿回来过。
那她还怎么装神弄鬼?陈招喜一咬牙,伸手掏出来那副……狼人杀。
“你说你是仙人,也别怪我不信,”在外面守船的小厮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你总得证明你会仙法之类的吧?”
陈招喜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的本领是略通一二天命,此番路过,算出郑夫人身体有恙,想来是我与她有缘,特来赠予她仙丹。”
她将手中的牌铺开成扇形,艰难地捏着底部,送到小厮面前:“天机不可泄露,但你可以从中抽出牌来,自然知道我没有骗你。”
小厮半信半疑,抽出一张狼人,登时激动了:“奇了!夫人当年就是在上山拜访寺庙时,被一匹野狼所惊,这么多年一直落下病根。”
陈招喜:“?”强行解说?这也能行?这也能中?
小厮又抽出一张女巫:“女巫?”他有些不解,随后又大彻大悟,“原来你是女巫,你会巫术……女巫也算是仙人的一种?”
陈招喜保持着她高深莫测的仙人人设,只清高地点了点头。
小厮又抽了一张,是猎人,这下他是真解说不了了:“仙人,我刚刚心里想的是希望能抽出我未来的媳妇是怎样的,为什么是个猎人呀?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猎人好像还是个男子……”
陈招喜:“?”你忘记船舱里重病的夫人了吗?
她果断抽出一张,一看,是小女孩,于是随口道:“你少抽了一张,你把这两张合在一起看看?”
她十分相信这个小厮丰富的想象力。
小厮果然没让她失望:“我懂了!我未来的媳妇是个猎户的女儿!”
陈招喜把食指抵在唇上:“切记,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谢谢仙人!”小厮心满意足,这才想起郑夫人还在难受中,丢下一句“我去通报一声”便跑了。
没过一会,一位中年男子随着刚刚那个小厮出来,他面容焦虑,想来是郑老爷。
“仙人请随我来。”他礼貌地对陈招喜行了个礼,邀请她上了船,带她进了船舱内郑夫人的旁边。
陈招喜从乾坤袋掏出自己之前在渔村时吃过的那种丹药,取了两颗递给郑夫人。
她自己吃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什么副作用,想来给郑夫人吃一定也无大碍。
正这样想着,郑夫人开始疯狂地咳嗽,甚至在手帕上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陈招喜:“!”不应该呀!她吃都没事,这药难道还挑人治的吗?
郑老爷神色一变,几个侍卫顿时围住陈招喜,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完了,陈招喜心里苦,不知道被这些侍卫杀了以后还能不能重开一局。
但郑夫人本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她欣喜道:“老爷,那口血吐出之后,我整个人畅快了许多。”
外面有马啼叫的声音,原来是马夫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听完刚才发生的事,又给郑夫人把过脉之后,贺喜道:“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夫人咳出的是一摊堵塞在心口处的瘀血。现吐了出来,病就好了一大半,之后再慢慢调养身子,便可痊愈了。”
“真是太谢谢仙人了!”郑老爷的确和郑夫人很恩爱,此刻听到这等好消息,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场给陈招喜跪下了:“仙人,若是闲暇无事,不如同我们一同泛舟吧。今日乞巧节,处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从江上看风景更是一绝。”
郑夫人也起身跪在陈招喜面前,劝说道:“还有美食好酒,仙人可否赏脸同行?”
陈招喜急忙将二人扶起,思忖片刻,应了下来。
或许门就在船上,但她一眼扫视过去,并未发现特殊的门。
马夫走到郑老爷旁,同他耳语了几句,两人走到船舱外交谈去了。
陈招喜借着这个机会,和看上去更平易近人的郑夫人道:“夫人,你们船上可有什么……比较神奇的门吗?奇怪的门。”
渔村的少女看得见门,那这里的人应该也能看见门。
郑夫人摇了摇头,道:“没有。”
陈招喜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夫人,你看我头上,有没有一个‘南’字?”
郑夫人虽不理解她为何这般发问,但还是认真地观察了:“没有。”
陈招喜心一凉,又找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