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诀在朝颜的惊呼声中放下手上的筷子,指节咔咔作响一把提起玲儿扔出门外,甚至设了个结界。
玲儿笑脸突然僵住,朝颜咽下嘴里还没咽下的肉,她小心收回自己在头上摸的手,生怕自己也被丢出去。
月遥强忍着自己的笑意,不让自己笑出声。
燕诀拍拍手坐回椅子上,朝颜侧头看向门边,玲儿正拍打着结界:“山辞哥,快放我进去!姐姐!外面下雨了我害怕!”
江山辞闻言就要开口替她求情,还未讲话,月遥夹了一块巨大的肉塞进他嘴里。
朝颜吐出舌头做鬼脸挑衅,她向来看不惯这些绿茶做派,她连饭也不吃了,就顾着挑衅玲儿了。
玲儿猛地跺脚,脸都要气歪了。
燕诀一记眼神过来飞向朝颜,朝颜立马端做好拿起筷子认真吃饭。
只听男人的嗓音低沉如这秋冬的雪一般冷冽:“若是不能好好吃饭,你也一起出去。”
春儿忧愁满面,因自己的妹妹一事不知该不该开口,自己的妹妹确实过于骄纵,她想着那就让她吃个教训,所以她不顾玲儿的呼喊。
半夜大家都休息了,玲儿靠在木板上小憩,谁知早上一看玲儿不见了。
四人刚离开小屋打算去镇上打探情况,结果还没走出树林,就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朝里走。
朝颜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山辞护着月遥,四人躲在了草垛里,熟悉的女声在寂静的林间响起:“长老,就在前面,我姐姐和那几个捣乱的侠客都在那小屋里面。”
四人对上眼神——是玲儿,玲儿出卖了他们,四人出来时觉得玲儿会回来并没有设下结界,春儿还在小屋里面。
燕诀戾气横生,他最讨厌背叛,地上的雪沙被怪风卷起发出低迷的声音,周边的草垛被卷起,月遥和朝颜都懊恼早知道就不救这小妮子,居然在背后捅刀子。
江山辞脸上满是错愕,他第一次被出卖,他眼底的温和敛去,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玲儿跟长老说说笑笑,长老还夸她识大体有格局,说会引荐她见河神,有河神的庇佑,肯定能一帆风顺。
朝颜压着心里的怒火,不让自己冲动。
燕诀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朝颜握住他的手心安抚他。
江山辞和月遥还没和好,两人中间隔着距离皆是无言。
燕诀缓过神玩味道:“既然她要狠心出卖,那我们将计就计,看看能不能见到所谓的河神。”
很快,在玲儿的带领下,长老和身后的人将小屋团团围住。
春儿透过窗看见玲儿和身后的人,她害怕了,但她还是打开了门,春儿将玲儿拽到身后然后强装冷静道:“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对玲儿动手。”
未等长老开口,玲儿用力推了一把春儿,守卫将春儿的手臂齐齐架住。
春儿回头,有微风吹过,她的发丝在士兵的拖拽之下凌乱的散在双肩,墨色发丝沾在脸上,轰隆隆一片,眼前弥漫起白雾。
她看不清玲儿的脸庞,眼前终是笼罩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朦胧之中,玲儿的身影越发模糊,春儿脸上闪过惊愕和一抹凄凉的笑容。
玲儿看着春儿被拉走,她突然良心发现一般征楞住,她看见春儿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那年夏季炎热异常,空中好似能看见火焰在燃烧,枝桠上的绿叶和花瓣纷纷飘落,秋千上有个还未满六岁的姑娘笑的格外开心。
身后稍大一些的姑娘背上的菜篓子装满了菜,她推着秋千还抽手擦额头上的汗。
“玲儿,你饿了吗,我们回家做饭吧?”春儿气喘道。
玲儿有些任性还没玩尽兴不肯从秋千上下来。
下雪了,幼年的玲儿在雪地兴奋的打滚,春儿拿着一条毛巾跟在玲儿身后,她艳羡地看着雪地里打滚的女孩。
她的爹妈突然从屋外出来:“春儿,你爹要翻身,快来!”
姐妹俩的父母身体不好,双双瘫痪在床,一家的生计全部倚靠春儿一人。
没过两年,爹娘双双去世,玲儿和春儿相依为命,玲儿在家过的可以说是锦衣玉食,虽然家贫,但春儿却没有亏待过她,所以才养成了她如今嚣张跋扈的性格。
玲儿眨眼鼻尖一酸,眼眶的湿润就要忍不住,隔着迷雾她清楚的看见春儿失望的眼神。
春儿的泪珠落在地上,她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整理表情又抬头对玲儿莞尔一笑,眼眶的泪溢出来。
人走林空,长老欣慰地拍了拍玲儿的肩膀,她手指瑟缩一下,好像冻僵了,这是她过的最冷的冬天。
四人眼睁睁看着春儿从眼前被带走,却只能忍着不能打草惊蛇,他们再次分成两组分开行动。
朝颜回小屋看了一眼,玲儿失了神一般站在小屋门前一动不动。
燕诀冷嗤一声,手上汇集的光芒越来越浓,朝颜突然站在燕诀面前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碎银:“诶,这不就是我前天掉的碎银吗,找到了!”
他手上的光芒消失,脸色恢复正常,朝颜装傻充愣化解了危机,救了玲儿一命
玲儿失去力气摔在地上,已经没有人扶她起来。
两人离去来到镇上,镇上迷雾四起,街上一片寂静,春儿再一次被关进笼子里,这一次脚上锁了镣铐,生怕她逃跑了去。
这一次居民们没有再紧闭大门反而都拿着一篮子蔬菜和鸡蛋,见她一来不停地砸鸡蛋和青菜。
蛋壳在脸上碎开,黄色的液体从额头流到脸上,最后满脸满身全是菜叶子和鸡蛋液。
居民们开始辱骂:“疯婆子,居然为了自己活命压上整个镇的兴亡,太不要脸了!”
“要我说就应该浸猪笼,要不是大长老哪有我们的今天,她倒好带着自己的妹妹跑了!”
“还好她妹妹是个识大体的,把自己姐姐乖乖带回来,不然以后只要她们出现一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你那鸡蛋再给我几个,回头还给你,我的鸡蛋扔完了!”
春儿已然麻木,她一动不动坐在牢笼里,任由鸡蛋砸在身上,她目光呆滞没有焦点2 。
长老身后的居民低着头极个别闭着眼睛念经似的喃喃不停。
朝颜和燕诀趴在屋顶观看,在这吵闹的声音里,她一拍瓦片怒骂道:“我呸,凭什么普罗镇的兴亡要挂在她一女子身上,这个狗屁仪式,她连命都没了,还怎么看普罗镇发展,真是放屁!”
燕诀食指敲击着瓦片沉默着。
不出半晌,队伍来到了护城河,四人碰头。
春儿不再抗拒已然认命,她脚上的镣铐在地上拖动,步子太小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她脚下一绊摔在地上,那人并不因为她摔倒有所宽容,反而更加恼火直接踹她。
她要站起来,身后的人却一脚踹在她膝盖弯处,她再次摔倒。
反复个两三次,春儿不再挣扎一点点往前爬。
来到河边,河水如前几日一般泛滥,她终于站起身随后不加犹豫就往河里走下去。
河水漫延至膝盖,腰,然后是脖子,河底下好似有触手缠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拽。
白雾浓浓如迷烟,朝颜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的手伸的巨长。
朝颜抿直嘴唇,故作严肃道:“燕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江山辞和月遥早已到了河对面,但依旧看不清水面上发生的事情。
燕诀闪身进到迷雾中,眨眼间迷雾散去,所谓的河神露出水面。
长老瞪大眼睛,不知是仪式暴露还是真的被震惊,他拄着拐杖踉跄往回跑。
受众人追捧的河神居然是一只鲶鱼精。
它锋利的两颗牙齿露在外面,头上分泌着黏滑的液体,朝颜没忍住在一旁干呕起来。
燕诀脸色黢黑,他赶忙在河里洗了下自己的手。
鲶鱼精见自己暴露立马张开大牙就要将春儿吞之入腹,江山辞和燕诀默契配合将春儿救出来。
再回首,鲶鱼精体型膨胀比人还高,它的头立于迷雾之中,它张开大牙朝空气一通猛吸,地面上的雪沙统统被它吸入两腮。
鲶鱼精在嘴里嚼了嚼张开大嘴往外狂吐,朝颜沾到点,她摸了一下,雪上沾着黄色的液体,还能拉丝。
她扯下自己的斗篷扔在一边,刺骨的凉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不知何处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河神不会是被这鲶鱼精吃掉了吧?”
须臾之间,居民们人心惶惶,都担心起普罗镇的未来,无一人管春儿的死活。
“快把春儿推下去,说不定河神就显灵了呢!”
“对对对,长老呢,快把春儿扔下去!”
朝颜怔在原地,听着居民的抱怨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一条人命换取短暂的安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们面部逐渐扭曲,变成了可怖的模样,青面獠牙宛若吸血鬼。
喧闹的人群之中,少女举起佩剑一跃而起,凭借个人的力量,将众人拦住。
少女单薄的双肩此刻坚韧不拔,月遥放下恼怒和江山辞合作,两人默契十足,很快布好了捉妖大阵,两人一头一尾站定。
光芒从透黄变成亮眼的金色,鲶鱼精在阵心处,法阵成型后,有丝丝缕缕的细线往上攀在鲶鱼精四肢。
失去行动力,它突然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童一般发出低鸣声。
一道非常细微的术法从人群中来,直接击中鲶鱼精的尾巴,只见鲶鱼精静止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