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变故来的太快,温枫良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寒光烁烁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

仙尊眉眼无情,杀意明显。

生死只在逢霜一念之间。

温枫良忽然间就不害怕了,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自己应该卑躬屈膝讨好逢霜,他脊背挺直,径直迎上逢霜的视线,语气平静:“仙尊要杀我,为何?”

逢霜不答,手腕微动,剑锋划破皮肤。

鲜血流出,温枫良依旧很冷静,他道:“仙尊总该让我当个明白鬼。”

逢霜没开口,温枫良道:“让晚辈猜猜,是因为我嫁给了您?”

剑锋入肉更深,温枫良忍着疼,不解道:“可明明,是清岳仙宗先提的亲。仙尊娶的不愿,我亦嫁的不愿,仙尊心中有气,却只撒在我一人身上,未免有些欺软怕硬了。”

“欺软怕硬?”逢霜重复一遍他的用词,反问道,“你说本尊怕杜瑄枢?”

不待温枫良回答,逢霜先笑出声,清凌凌的一声,像冰落入寒潭,连回声都是冷的。

逢霜道:“笑话。”

他会怕杜瑄枢?

温枫良垂下眼眸,注视着这把随时都能取他性命的灵剑,他没再说话,似乎已然任命,只那掩在衣袖下,悄悄掐诀的手指的暴露了他的不甘心。

逢霜把温枫良的小动作收之眼底,对温枫良激怒他的行为并没多少愤怒,反而从中诞生了些许兴趣。

缓慢收回剑,逢霜盯着温枫良颈间流下的血色,感到口渴。

尽管他压制的很好,但他很清楚,这人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强。

逢霜压住渴意,心想待会儿让杜瑄枢来趟青羽宫,他好好把人揍一顿,正欲转身,目光自温枫良身上掠过,陡然一惊。

这姿态……

和他梦中那人有几分相似。

“给。”

温枫良抬起头,下意识接住朝他飞来的东西,仙尊说了句伤药,便从温枫良视野中消失。

抿紧了唇,温枫良在原地站了许久,把委屈压进心底最深处,才换下染血的衣裳,对着铜镜上药。

他不想用逢霜的东西,可他的乾坤袋被逢霜拿走了。

伤药的效果立竿见影,温枫良只觉伤处轻微痛痒,对镜一看,颈间光滑如初。

他摸了摸,忽地扬手将那伤药远远扔开,过了片刻,又黑着脸拾起来。

经此一遭,他也没了接着用饭的心思。

青羽宫很大,他是第一次来,不知是他走错了还是这会儿是下人们的休息时间,他转了好半天,愣是一个能给他指路的下人都没遇到。

反倒打扰了闭目养神的仙尊。

看到逢霜的一刹那,他就放轻脚步放缓呼吸,生怕方才的事情又发生一遍,企图在逢霜发现他之前离开此处。

走了不到两步,便有道透明结界挡在他面前。

身后白衣仙尊缓慢睁开眼,不含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你在找什么?”

逢霜看起来心情不错,语气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温枫良喉结一动,后背抵在结界上。

他莫名恐惧逢霜的笑。

“过来,”没等温枫良回答,逢霜先开口,他薄唇张合,说了句让温枫良睁大眼的话。

“抱本尊回去。”

温枫良:“?”

怀疑自己听错了,温枫良想向逢霜求证,逢霜重新闭上眼,嗓音依旧冷漠:“还不过来?”

温枫良只好按耐住疑惑,弯下腰小心翼翼把躺在美人榻上的人抱起,走了几句,忽然忆起他不知逢霜住所。

逢霜刚熬过一阵毒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给温枫良说了方向,又道:“你若想杀本座,此时是最好时机。”

温枫良手一抖,忍不住低头看他,他神情冷漠,仿佛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金凤鸢萝的花汁能让本尊身体麻痹一个时辰,在后院就能找到;长尾幽竹的果实本尊不能碰,后院也有种;还有……”

他说的兴起,眼中浮现兴奋,头埋在温枫良怀里,他道:“本尊死后,记得把本尊埋在那丛金凤鸢萝下面。”

温枫良眨眨眼,假装没听到。

果然,疯子就是疯子,连谈论自己死法都能兴致勃勃。

他跟逢霜又没有深仇大恨,不值得冒着被清岳仙宗甚至整个修真界追杀的危险杀了逢霜。

如果他没有记错,距离清岳仙宗百里左右的长落渊,封印着一个罪大恶极的妖魔,维持那结界稳固的便是逢霜的灵力。

他不会因自己的私心,让苍生遭难。

他看了眼似乎昏睡过去的逢霜,抿紧嘴唇不作声。

按照逢霜说的路线,温枫良不算容易地回到逢霜的寝殿,踹开门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

屋里摆设很简单,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无冰无雪,却冷的温枫良直打颤。

温枫良给自己套了个取暖术法,绕过黑白山水的屏风,将已经昏迷的仙尊放到榻上。

逢霜面色有些白,眉头微皱,哪还有冷漠仙尊的半分样子,落在温枫良视线中的,只是个虚弱脆弱的美人。

温枫良立在床头看了片刻,摊开被子给逢霜盖上,放轻脚步走出房间。

转过长廊,一股大力从胸前传来,温枫良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那少年捂着撞疼的额头,抬起头看到温枫良时,诧异睁大眼。

温枫良知道逢霜身旁有个少年,一直在照顾逢霜,便道:“仙尊在屋里。”

说完,温枫良越过那少年,往殿外走去。

“你小声点,仙尊睡着了。”

少年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跨进屋子。

“来了。”

逢霜半靠在床头,长发披散,束发的玉冠被温枫良放在矮凳上。

温枫良抱他进屋时,他就醒了,不过是没力气,不想睁眼说话罢了。

“仙尊。”

少年跑到床前,想给逢霜把脉检查,被躲开了,逢霜朝他伸出手:“药。”

“那药您不能再吃了!”少年急的跺了跺脚。

逢霜目光平静,把滑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你给,本尊能多撑几年,你不给,三天后挖个坑,把本尊埋了。”

少年一怔,猛地拽过逢霜手腕,逢霜没再拦他。眼泪很快蓄满眼眶,少年吸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

“仙尊,”他擦擦眼睛,问道,“您是不是又趁我不在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顾白梨可回来了?”

逢霜不答反问,少年知晓他在转移话题,却没任何办法。责备,逢霜不会听,规劝,逢霜更不会听,厌烦了还会把他扔出青羽宫。

早些年还好,逢霜不说非常配合,也算得上不让大夫头疼的病人,自从两年前逢霜出关,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油盐不进,几次气的少年直哭。

“哭什么?”那时逢霜语气异常冷淡,“本尊不需要你哭丧。”

少年稳了稳情绪,说:“顾师兄还有半个多月。”

“嗯,”逢霜点点头,神情看不出悲喜,“等顾白梨回来,让他来一趟青羽宫,本座有东西给他。”

“是。”

少年把药递给他,见他服下,脸色瞬间变得红润。

他再次躺下,少年给他掖好被角,迟疑会儿,鼓起勇气道:“仙尊,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逢霜慢吞吞抬起眼皮,少年硬着头皮劝道:“那药您真的不能再吃了,就找个人吧仙尊,晚辈见温枫良看着挺老实,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些人那……”

“出去。”

话被打断,少年张张嘴,又颓丧闭上,临出门前,少年听到逢霜说:“不必让它们跟着温枫良。”

——

灵兽园在清岳仙宗最南端,是大部分弟子都不愿打扫的地方。

不光分量多,还臭。

打扫一天得臭三天。

温枫良问了路,直奔灵兽园而去,在门口遇到前来喂养灵兽的明邰长老。

“夫人,”看出温枫良不喜这个称呼,明邰长老道,“此是清岳仙宗的规矩。”

温枫良颔首表示知道了,在他跟逢霜和离前,除了捏着鼻子认了再无他法。

他既没地位也没实力,能在清岳仙宗自由行走都靠着逢霜的面子。

“明邰长老好。”

寒暄过后,明邰长老疑惑地看了看他身后,他自觉解释道:“仙尊让我来打扫灵兽园。”

明邰:“……”

明邰细细观察温枫良神色,后者脸上并无愤怒不满,眼里隐隐含着笑意,好似不觉得以他如今的身份而言,打扫灵兽园是件屈辱事。

虽然和逢霜前几任妻子接触不多,但明邰有时遇到他们,总能从他们眼中看出生气委屈等情绪,不像温枫良,平静到过了头。

温枫良可不管明邰心里想的什么。

刚跨进灵兽园大门,一股扑面而来的复杂味道熏得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臭,真的好臭。

待适应后,他朝明邰告别,走向好奇盯着他的两个小弟子。

其中一个娃娃脸的小弟子咽了咽唾沫,紧张问道:“夫人是来挑灵兽的吗?”

话音刚落就被他同伴悄悄捅了一胳膊。

温枫良道:“不是哦,我是来给你们分担工作的。”

“啊?”娃娃脸的小弟子一下子没明白温枫良的意思,他左右看了看,才迟钝地意识到,温枫良要和他们一起打扫这里。

“可、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温枫良径直打断他,问他在工具在哪里领,具体应该怎么做。

灵兽园平日里鲜少有弟子来,温枫良遇上明邰不过是明邰正好来看他养的灵兽,从午时到傍晚,温枫良愣是没见到第四个人出现。

等到今天的分量都清扫完,温枫良靠着树干揉了揉腰。

他觉得他嗅觉都快失灵了。

正在他苦恼如何避开众人回去时,一只胖嘟嘟的仙鹤飞到他面前。

“回来。”

是逢霜的声音。

温枫良对那两个弟子和蔼地笑笑,取下仙鹤衔着的传送符纸,短暂天旋地转之后,他就站在逢霜跟前。

他后退了几步。倒不是被逢霜面色吓到了,是怕他身上的味道熏到逢霜,惹得逢霜又发什么疯折腾他。

“仙尊,”他恭敬垂下眼睫,余光瞥见那绣着仙鹤和霜雪的靴子动了动。

逢霜往前走了走。温枫良是臭,可他再臭的味道都闻过。

“仙尊,请容我先沐浴更衣。”见逢霜越走越近,温枫良急急出声。

“嗯,”冷淡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温枫良听到逢霜说,“朝花殿有温泉。”

言罢,眼前人霎时间不见踪影。

温枫良轻轻舒了口气,取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转身出了房间。

门口有下人候着,应是逢霜吩咐过,带他去朝花殿的。

推开门正中间是一面八扇屏风,绘着花鸟虫鱼,还没绕过屏风,便看到那足足占了半屋子的浴池。

白雾缭绕,温枫良脱下衣物步入水中。水温正好,疲累了一天的身子被热水泡着,让他舒服地喟叹出声。

他泡的昏昏欲睡,忽而耳朵捕捉到轻微声响。

逢霜一身白袍自屋外走来,氤氲热气模糊了他自身的冰冷,更显得他眉目如画,是世间难寻的大美人。

温枫良恍了恍神,心跳乱了一瞬。

若逢霜不是个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杀人都不给痛快的疯子,温枫良还是愿意和大美人发展一段先婚后爱的恋情。

奈何这大美人有刺又有毒,他避而远之都来不及,哪还会凑上去。

白袍一件件落在逢霜脚边,温枫良见那雪白的肌肤出现在他眼前,恍惚一瞬,下一刻回过神来,忙不迭闭眼转头。

逢霜犹如没看见他,兀自把自己脱的干干净净。

水波晃动,温枫良感觉逢霜好像朝他走开,他睁开眼,逢霜离他已不足半步之距。

仙尊那张脸近距离看着更是美的惊心动魄,他长发披散,衬得肌肤格外白皙。

“你想不想要本尊?”

温枫良:“?”

温枫良懵了懵,逢霜张开胳膊,垂眸看向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疤,恍然大悟道:“你嫌它丑?”

经他提醒,温枫良才注意到那些痕迹,逢霜皮肤白的不太自然,那一道道伤痕不是很明显,它们盘旋在并不强健的身体上,像极了被长期虐待的痕迹。

这想法一出,就被温枫良掐灭了。

逢霜是谁?是仙尊,是凭一己之力封印长落渊妖魔的仙尊,有谁敢虐待他?

“你想不想要本尊?”

逢霜见温枫良走神,又问了遍。

少年大概是劝不动他,遂去找了杜瑄枢来当说客。他们不知道,他对那种事有多厌恶,曾经到了稍微想一想就会吐的地步。

“你想不想要本尊?”

仙尊眉眼弯弯,神情和他的动作截然相反。

冷白修长的手指掐在温枫良喉间,只要温枫良流露出一星半点愿意,那今日朝花殿的池水就会染上温枫良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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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我成了疯批仙尊的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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