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
朱菁菁从没见过,比镜渊还要完美的人。
论实力,镜渊足以睥睨天下,且没人真正知道他的深浅。
论天赋,仙法不过剑道、法修两种,单有一脉根骨就已是天资聪颖,而镜渊生来就是剑法双修,两脉同宗。
论出身,爹爹是三界之主,赫赫有名的战神,娘亲是美貌盛名神邱,法术精妙的颛和玄女。
论长相,神邱什么样姿色的仙姑仙人没有?不还是一个个罔顾神仙形象,飞蛾似的往镜渊身上扑吗!
有时候被缠得烦了,镜渊会不耐烦地斜睨一眼,给个眼神以示警告。
可据某当事仙姑声情并茂的说法,那便是:
“帝君他终于注意到了我!虽然神色故作冷隽,可他看向我的时候,无情的眼中却含着点点怜惜,我刹时便忘记了呼吸,脑子里没有任何思考其他事情的空间,他的嘴唇微动,我觉得他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
朱菁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镜渊下一秒要说什么。
“滚”
镜渊一把扔开左御司写的专门采访,朱菁菁偷笑着又衬他不注意,偷摸摸地把采访拿了过来,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这采访专页虽说大多半都是虚假杜撰,但有件事倒是真的。
镜渊是真的好看,他的好看是一种出离于惊艳世俗的好看。
脱开凡尘肮脏污泞的躯壳,世间所有美好与炽热交织融化,铸塑成神山顶上最尖端沐浴阳光的高大神像,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心甘情愿地俯首臣服。
若是用朱菁菁的话来说,那就是:“镜渊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大字:我是男主!”
然而,镜渊也有弱点,他太在乎自己的“完美”了。
任何有损于镜渊形象的事,他都不允许发生。
就比如此刻。
镜渊紧紧地盯着朱菁菁拽着他衣角的手,紧抿嘴角,强忍着衣袍褶皱的不适。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甩开了她揪住不放的手,抚平衣角后眉眼瞬间舒展了几分。
朱菁菁本来就浑身疼,一碰镜渊的冷钉子,满腹的委屈和愤懑一股脑儿,全部涌上心头。
两边嘴角往下一噘,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望着他,眼圈有些发红,眼睫一颤,仿佛下一秒眼眶里的泪珠就要往下滚。
镜渊立刻露出头疼的表情。
养朱菁菁的时候,不知道被她这鬼哭狼嚎折磨过多少次。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鸟叫得都好听。
“好了!”在朱菁菁准备号啕大哭前,镜渊急刹住她波涛涌动的泪花。
他抬手一掐自己的眉心,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才道:“去把龙洲道人叫来。”
身后的谷阳看得叹为观止,目光落在朱菁菁的身上,眼神多少都有些佩服。
谷阳埋首转身正要出去,没走几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下又返了回来。
凑近镜渊小声道:“龙洲道人还在浅庐池闭关修炼,若是强行叫道人,只怕会坏他百年修为。”
镜渊还在盯着朱菁菁憋屈噘起的嘴,听完后平静地回了句:“哦”。
谷阳听完心下了然,二话不说立刻飞去浅庐池去请龙洲道人,内心不由感慨道:还是那个熟悉的镜渊帝君。
没一会儿,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气喘吁吁地抱怨着:“跑这么快,这是想让我这老身子骨散架啊。”
谷阳小心搀扶着龙洲道人进了内堂,只见来者鹤发酡颜,苍然古貌,赤着一双脚。浑身上下只披了个简单的道袍,一看就是练功中途被强行拉过来的。
看见镜渊,龙洲道人连忙行了一礼,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多有怨念。
“帝君,老身修炼不易,本就指望这次闭关修炼能精进一层,可没曾想,就差这临门一脚啊!”
龙洲道人在谷阳的搀扶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镜渊诉苦,鹤发苍颜的老人声泪俱下,看上去别提有多可怜了。
镜渊懒得抬起眼皮看一眼,没搭理他的抱怨。
只是轻松从空中抓了一把,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龙洲道人。
龙洲道人连忙甩开谷阳搀扶着的手,一改之前的可怜辛酸样,两眼直放光去抓镜渊抛过来的东西。
“老道先谢过帝君了!”龙洲道人乐得满脸皱纹都挤成了花,把接过的黑漆金丹搁后牙一咬,随后他直接愣在原地。
“三千年道行的金丹?!”
龙洲道人一脸震惊地看着镜渊,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才闭关修炼了一千年不到,镜渊随手一给就是几千年的道行。
龙洲道人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镜渊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敬畏,还有对实力天差地别的恐惧。
“不想要可以给我。”镜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龙洲道人连忙把金丹狠狠地揣到了怀里,立刻收回了复杂的眼神,又换上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笑眯眯地向帘内探头道:“也不知道是谁能值得帝君如此待遇。”
窥得帘中人,龙洲道人眉头顿时一挑,眼里先是闪过惊讶,而后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小菁菁。”
龙洲道人不愧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炼丹宗师。
几颗丹药下肚,朱菁菁的疼痛立马减轻了不少,泛青的脸色渐渐也恢复了血色。
许是哭得累极了,一阵浓浓的疲累涌上来,迷迷糊糊地就昏睡了过去。
只是眉头还在紧锁着,看着倒是十分揪心。
镜渊面色微微一变,龙洲道人立马知趣地邀功似地解释着。
“帝君您放心,小菁菁…”
镜渊唇线抿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龙洲道人即刻会意,不得不强行把刚刚说的话憋回去,心中暗骂一声:“你娘娘的腿!真是霸道,你家的鸟连名字都叫不得是吧!”
但面上却堆起殷勤笑意,“您放心,帝姬只是睡着了,休养生息中。”
他得意得摸一把下巴上的白须,说到自己的老本行,骨子的那股傲气和自信,都显在了矍铄的神色里。
“她刚刚服下的,可是我新炼的凝心丹,就算是进了鬼门关的轮回,也能给你拉回来。”
“只是…”
龙洲道人挠了挠头,显然是有个疑惑没琢磨透彻,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帝姬这急症和以前不大一样,不像是别的,倒像是…天谴。”
他掠头对一旁懵了的阿狸,贱兮兮地问道:“你家帝姬最近可做过什么遭天谴的事?”
阿狸一怔,下意识的否认便要脱口而出,话到唇瓣时忽然间回忆起。
帝姬似乎反常地做了份糕点要送给林漫,还有当时她面上阴森诡橘的笑。
小侍女瞬间面色一白,忙埋下头躲开龙洲道人的视线,小声回禀道:“帝姬自然没有做过。”
但那副嘴脸任谁看,都像是藏了几分心虚。
镜渊一声嗤:“她成这样前,都去见了谁?”
他的目光定定地锁在阿狸身上,瞧着她的眸光渐渐变深。
阿狸忙骇得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方才脑子里想要瞒住的念头都忘了干净。
“帝姬…去见了林漫剑主。”
阿狸声音越来越小,被镜渊这样盯着,只觉得有种无形窒息的大手攢住她的心脏,整个脊背都在狂冒冷汗。
镜渊无声拉开嘴角,哂笑一声。
看着塌上睡得正香的朱菁菁,沉默许久,似是在考虑这么大的鸟,是煎了好吃,还是煮了好吃。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出一句:“傻鸟。”
说完便再懒得多看她一眼,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镜渊一走,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阿狸死而复生般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着。
龙洲道人在一旁盘起两袖,凑热闹不嫌事大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小侍女,想起镜渊那吃瘪的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忽然间,他整个人面色一变。
豁然向怀中摸去,可那宝贝金丹早就找不见。龙洲道人气得差点吐血。
“好你个镜渊!你算什么男人!你生小菁菁的气,干嘛要拿我开刀!”
“他真这么说的?”
朱菁菁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啃着新鲜欲滴的大蟠桃,在塌上翘着二郎腿听阿狸讲着前几天的故事。
她想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了,只模模糊糊记得有人在她身边。
莫名其妙地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总觉得像回了趟娘胎似的。
朱菁菁三两口消灭了大蟠桃,嘴里鼓囊囊地含糊嘟囔着:“那介个龙猪逗仁还满利害的麻,逗是人倒楣了点。”
阿狸细细擦着朱菁菁弄脏的指头,看着帝姬悠然自乐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些忐忑和犹豫,对朱菁菁道:“帝姬,帝君已经知道您找林漫的事了,您打算怎么办?”
朱菁菁一听到镜渊的名字,顿时胃口全消。
咽下去最后一大口多汁的桃肉,开始对着前几天脑袋里新浮现的一行字发愁。
「新任务触发:与镜渊一同前往拭剑大会」
除非到了鱼死网破的绝境,她绝不想与任务较劲!
只要稍微想起失败的下场,胸腹处就开始隐隐绞痛。
可一想到要腆着脸跟镜渊提要求,朱菁菁就一阵头疼。
挣扎着坐起来,没片刻她又豁然躺平,把头往被子里一埋,整个人被完全包裹起来。
遇事不决,先睡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