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
朱菁菁身子重重一颤,猛地打了个喷嚏,直接把她给震醒了。
睁开眼时,脑子里晕乎乎的,周遭事物看着模糊又陌生,隐约间好似她正睡在塌上。
裹着她的被褥柔软极了,舒服地仿佛在云朵里打盹儿,一阵阵清香还往她鼻尖里钻。
失去意识后,她迷迷糊糊地像是进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就像是睡了一场好梦。
朱菁菁心里窃喜:这也能叫做惩罚?如果可以,她不介意多来几次!
她轻轻眨了眨眼,打量着四周,这是间颇为雅致的屋子,比林漫的那间要宽敞明亮不少,就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轻拨开床边的帏纱,对着的墙面有三百余朵西瓜瓤似大牡丹,不远处还有座砌石台,其中插着数峰太湖石,上面缠绕着西莲藩如璎珞般。
雅是够雅,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朱菁菁刚想起身,胸口忽然一阵绞痛,疼得她又跌倒在塌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帘外脚步声响起,有三五人一道靠近了她的床边。
为首的阿狸欣喜地上前,边卷纱帘边嘟囔着,“帝姬,您可终于醒了!再不醒,阿狸都要被吓死了。”
帘幔大开,塌上的朱菁菁一脸惨白,十分虚弱地捂着心口。
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嘴唇惨白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喉咙跟火烧似嘶哑得说不出话,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得了一场恶疾。
阿狸登时慌乱地叫嚷着:“帝姬!您…您坚持住,帝君马上就来了!”
朱菁菁本来就疼得厉害的胸口,刹时更痛了几分。
从心口处开始向全身蔓延开来。一张惨白的脸上开始泛青,泪珠疼得一下子就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阿狸急得朝其他人发起火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催帝君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朱菁菁又一次被痛醒,痛到极致,她都觉得有些麻木了。
耳畔十分安静,连阿狸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她缓缓转过身去。
朱菁菁眼前一片模糊,看上去许是四肢百骸疼得很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血色全无,漂亮的凤眼无光且眉头紧紧锁起。
满脸湿濡的泪痕像是干了无数次,时不时挣扎着捂住胸口,整个人看上去可怜极了。
镜渊立在床边,盯着塌上的朱菁菁翻身,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朱菁菁看到镜渊,一双潋滟凤眼满是委屈,鼻尖一酸,眼泪啪啪地就往下掉。
她虚弱地伸手去拽镜渊的袖角,带着颤抖的哭腔道:
“镜渊,我疼。”
朱菁菁和镜渊的羁绊,远比朱菁菁想象的要深些。
自两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凤氏一族在此战役中全军覆没,只留下帝姬这一根独苗苗。
天帝便抱着这唯一的凤凰血脉,送到了当时还小的镜渊面前。
小镜渊瞥了眼在襁褓中光秃秃的小凤凰,二话没说就要把他爹给踹出去。
就在小帝君快要动手前,天帝意味深长地劝谏着儿子:
这可是神邱剩下的唯一凤凰了啊!等她长大了,你以后定会用到的。
小镜渊想到了什么似的,思索片刻后,“嗯,有理。”
他快成年了,确实得需要个拉风点的坐骑。
三界唯一的凤凰,做他的坐骑,还算够格。
把棘手的东西送出去后,天帝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懒得再多待一会儿,还美名其曰,让他们俩多培养培养感情。
小镜渊又瞥了眼瑟缩在角落的小凤凰,有些嫌弃地伸手摸了摸她皱巴巴的表皮。
一幅弱不禁风的鸟样,这真是上古灵兽、朱雀后裔?
小凤凰似乎感受他的质疑,凤喙一张就要啄他,当然这对镜渊来说与挠痒痒无异,啄完还不忘朝着他威胁地嗷了一声。
镜渊看得不自觉得笑出声,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柔软。
“倒有几分脾气。”
他逗弄着小凤凰光不溜秋的脑袋,一双眼珠子乌黑剔透,委屈巴巴地望着镜渊,似有几分好奇和害怕。
“以后,便唤你菁菁吧。”
朱菁菁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自那以后,镜渊为了他未来风光旖旎的坐骑,在朱菁菁身上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就光如何抚养凤凰这个问题上,就够让镜渊头疼的了。
放眼三界,敢称自己能养凤凰的大活人,一个都找不出来。
天书阁中,只有零星几页凤凰的记载,还主要都是关于成年凤凰的习性。
凤氏一族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严禁撰写任何有关幼崽的文字,但它们自己也没有料到,有一天会但落到这样一种局面。
没有任何相关记录,镜渊只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而朱菁菁果然不负众望,娇贵、难养得很。
普通奶水喝了就吐,稍微凉了就喝不下去,吃得必须得是熟透的练实,不是就不吃。
大的练实还吃不下去,必须得手磨磨细了才吃。睡觉必须得睡在梧桐树上,睡的地方得有三枝短杈交稳,上面还得铺着凤凰翎羽,不然就睡不着觉。
一开始,镜渊没掌握任何经验。没过两天,小菁菁就虚弱得嗷都嗷不出来了。
镜渊看着被他养得奄奄一息的小凤凰,眼神越来越凉。
面色一沉便叫来了所有离凤族较近的族类,一个一个地开始试奶水。
小菁菁也就勉强吃得下,离她最近的雀族的奶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镜渊便把雀族大半的奶水,都拐了过来喂朱菁菁吃。
可怜那一百年内出生的小孔雀啊,成年化形后,个个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的,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喂够奶水。
梧桐树一时在神邱种不来,镜渊就把自己胳膊蜷起来,把小菁菁小心地搂在怀里。
她虽有些不满,但挣扎一阵后发现没用,便只能缩成一团,枕在镜渊身上渐渐睡着了。
不久后,镜渊熟练地掌握了养凤凰的精髓,先把奶水倒在胳膊上试试温度,不热不凉才能喂给小菁菁喝上几口,有时练实吃得少了,还得磨成粉混在奶水里喂给她。
一百年过去了,朱菁菁就这样被镜渊拉扯大了。
弱不禁风的小凤凰变成了鸣动八方的鸾凰,朱丹色毛发被镜渊养得油光水亮,飞在空中宛若浮光跃金霎是好看,尾部凤翎稍一摆动更是濯濯生辉,霞光万道。
可惜,好景不长。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儿,镜渊正打算把鸾凰牵出去溜溜,却怎么找都找不见她。
最后在他寝殿的塌上看到了个蜷缩着的剪影,撩开纱帘,就要训斥一番。
映入眼帘的却是个浑身赤果着的少女,乌黑长发如瀑般遮盖住半边身体,听到动静便微微转过身来,嘴里还唆着两根指头。
一双晶莹剔透的凤眼满是懵懂和孺慕,她松开含在小嘴中的手指,喉咙中咕噜着发出一声最为原始的呼唤:
“麻麻—”
镜渊一把拉上了帘子,隔绝开两人的距离。
帘外的镜渊气得脸都泛乌青了,帘内的朱菁菁一脸懵逼地化成人形了。
扔下还在塌上啃手手的朱菁菁,镜渊御着剑就到了天帝别院外。
一脚踹开了别院大门,震掉了仙姑喂到天帝嘴边的葡萄。
镜渊拎着巨剑朝天帝走去,任它在地上划出一道巨痕,发出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任谁都能看出镜渊山雨欲来的沉怒。
天帝陡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儿子!咱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问你。”镜渊站定在他正前方,“凤凰成年可以化形,你知不知道?”
天帝眼神闪躲,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知道倒是知道。”
镜渊二话不说提起巨剑就要砍下去。
天帝立马哭丧着脸,痛心疾首着:“那还不是看你养得开心,没敢扫你的兴吗!”
五尺巨剑停在了半空中,剑气如风吹得天帝浑身发寒,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前渗出的冷汗。
镜渊的实力是连他这个三界之主都生畏的。
“下不为例。”
镜渊收回巨剑,面无表情地就要往回走。
天帝立马又变回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手搂住仙姑柔软的腰肢,斜腻在她高挺的胸前,得寸进尺地嘟囔着,“既然已经这样,儿啊!你就勉为其难地娶了她吧!我都跟凤族说好了,要为他们传递香火——”
“额啊——”
话还没说完,只听天帝哀嚎一声,捂住下身痛得满地打滚,镜渊在一旁看得冷笑一声。
我的五彩大鸟没了,你的缤纷小鸟也别想要了。
天帝因此一年来没下得了床,自然也上不了床。
他的那些小仙姑们无聊得都开始,纷纷四个四个的凑团搓起麻将来。
“别惹镜渊,摊上事儿他真打!”的名头,也是从这儿在三界流传开来。
几百年来,无一人敢挑衅这位年纪轻轻的帝君。
直到朱菁菁撞上了林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