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悠扬曲声四起,姜姮站在舞台中央,身着一袭粉色绣球花女帔,抖动着扇面,随着曲唱出词。

“遍青山啼红了……”

交替动作如行云流水,为这一出大戏,姜姮整整排练了半个月。

变换脚步,她身子半蹲,正要转到下一个音调,人群中忽然传来惊呼声。

心无旁骛的姜姮并未理会,将整句唱完。

议论声越来越响,姜姮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影子渐渐放大。

似乎是才感觉到危险,她猛地抬头,舞台横梁正迅速向下坠,砸向她的那一刻,疼痛消失,她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滴——滴——滴——

消毒水的味道灌入姜姮鼻腔,刺鼻得紧,还有耳边不断响起的谈话声。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男人低沉凛冽的嗓音响起。

“姜小姐被送来时生命垂危,什么时候醒还得看求生意志。”这人听起来像医生,嗓音沉稳上了年纪。

低沉的男声沉默了片刻才接上医生的话,“吃的用的都给她安排好,她醒了通知我一下,我就不过来了。”

谈话声、脚步声、关门声全都消失,只留下血氧仪平缓的滴滴声。

姜姮猛地睁开双眼,屋内漆黑一片,医生倒是真让她静养了,连盏灯都没留。

支着无力的身子坐起,开了床头灯。

单间病房,设施比宾馆标间还完善些。

她这是被哪个好心人送进医院了,还能交得起单间病房费用的一定不是剧团的人。

姜姮记得那根横梁,她把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根本没发现有什么损伤。

倒是大腿有些酸疼,她伸手在腿上敲了两下,才发现自己右手手腕上那一块白色纱布。

发现了才感觉有一点儿疼,横梁砸下来受伤的会是手腕吗?

姜姮想给院长妈妈报个平安,却没在枕头下发现手机。

得谢谢好心人的单间病房,不然她的一通翻找得至少吵醒三个病人。

最后在床头柜子里翻到了一部手机,和自己的那部长得不太像。

打开屏幕也不太像。

姜姮不是一个自恋到连手机壁纸都用自拍照的人。

可手机确确实实被她用面容解锁了,也确确实实打开了微信的软件锁。

消息列表里置顶仅一位。

狄一舟。

姜姮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她苦思冥想半天,终于在脑海深处搜索到了这个名字。

她手一顿,天塌了。

姜姮是个重度网文爱好者,在工作之余总爱用小说来舒缓一下现实的疲惫。可最近她在闹书荒,好不容易从网友书单里找到一本小说。

剧情稀碎,男女主人设极其刁钻,最主要是里头的炮灰假千金和她同名同姓。

狄一舟,就是那本小说的男主角,一个自命不凡的巨婴。

看网文就是好,一秒接受穿书,没烦恼!

收拾好心情,姜姮重新打开手机查看时间。

6月21日,距离结婚典礼不足一个月。

男主狄一舟在三天前因不忍真千金女主受委屈,提出与原主退婚。

剧情里并未提及,但这个恋爱脑原主大概是在那个节点自杀的。

炮灰假千金的生命只走到故事中段,她为真千金挡了一刀子,倒在血泊中,直接完成了垫脚石的使命。

她捂上自己胸口,感受胸腔里有力的心跳。既然多给了她一条命,她姜姮就要替原主好好活下去。

要说当下能让剧情偏轨的唯一节点,就是退婚。按照主线剧情,婚礼后的第二周,就是真千金认祖归宗之日。她这个假千金也因为嫁作人妇,要搬去和那个巨婴男主一起住。

原书剧情没能解释为什么狄一舟退婚失败,原主或许开心,但姜姮,她作为二十一世纪新女性,要坚决抵制包办婚姻!

这么一会儿折腾已经到深夜,失血过多的身子开始发出警报。

姜姮顶着发晕的脑袋,重重倒回床上。

这退婚路遥遥,还不知道原主未来的苦日子,姜姮得替她吃多少。

要说留恋现世,姜姮无父无母,只有孤儿院在支撑着她走昆曲这条路,院长妈妈见她有天赋把一大半积蓄都花在了她的学习上。名师名校,好不容易熬到进了剧团工作,这才刚刚登台亮相,就命丧黄泉。

姜姮叹了口气,临死前刚发工资,工资卡里大概还有几万块,加上她的奖学金卡、兼职存下的钱,林林总总遗产也没超过10万。院长妈妈这回做了个亏本买卖,像买的股票一样,一蹶不振。

这天晚上,姜姮做了个梦。

她头一次参加自己的葬礼还有些不熟练,站在棺材旁,自己雪白的脸上没有血渍,像是睡熟了,姜姮第一次看到自己睡着是什么样。她又走到院长妈妈身边,孤儿院里离开的孩子也都回来,充当她的兄弟姐妹。他们的眼睛都像两个核桃。

姜姮又听到旁边有人低声细语,她仗着人家看不着她,走近了些。

“这回剧院是不是得赔不少钱?阳光福利院大概能靠这笔钱撑过去了。”

“可惜了这姜姮,当年陈老名下,二十个闺门旦,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人,现在连一个都没有了。”

“谁都能唱,可现实里,谁愿意拿着保底工资唱不卖座的戏啊。”

姜姮还正仔细听着,忽然从正门来了一阵大风,吹动门口的花圈,吹动悼念者的发丝,也吹走了姜姮的灵魂。

薄情的姜家人整整三天都没来看姜姮一眼,倒是狄一舟的奶奶端着新煲好的鸡汤,成了她病房里的第二位客人。

第一位她猜大概是狄一舟。

穿着印有牡丹印花真丝衬衫的老太太满头银色,拄着拐杖,腿脚有些不利索,身边还跟着一位老仆从。才刚进门,关心人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

“窈窈,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奶奶。”

“阿舟那臭小子我让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你别担心,婚礼会照常进行的。”老仆从把病床桌板升起,老太太手里提的鸡汤被放到桌板上,她腾出手牵住姜姮,“奶奶知道你对阿舟的心意,也断然不会让他再和那个小戏子有过多来往的。”

姜姮笑容一僵。

小戏子?

虽然不愿意承认女主是同行,但人家的的确确是正统师承出身的闺门旦,一个能登台表演的戏曲表演家,却被这自大的老太太说是戏子。

姜姮代入自己一想,便两眼一黑。还好嫁进狄家的不是她,不然她这个“戏子”岂不是得污了他狄家的门楣?

“窈窈你放心,阿舟只是暂时对她感兴趣,喜欢戏曲肯定也是受他堂哥的熏陶,他这个人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会回归家庭的。”

几句话把狄一舟的责任推个干干净净。

三句话不离让她放心,可话里话外分明是不舍得放掉姜家这块肥肉,伪善得狠。怪不得真千金认祖归宗后,这老太太再也不提让狄一舟放弃这个“小戏子”之类的话了。

哪儿是看不上那身份啊,明明是咬死了原主是个恋爱脑,想夺权的时候有姜家助力罢了。

姜姮吸了吸鼻子,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了点泪水,“奶奶,我想过了,如果阿舟他不愿意,就算了吧。毕竟真正的爱,是手放开,我愿意成全他。”

老太太听完怜惜地在姜姮手背上拍了拍,“好孩子,如果孙媳妇不是你,我是断然不会让她进门的。”

演得好!

可姜姮不需要这样的誓言,且不说狄一舟是不是个渣的,就狄家这个火坑谁跳谁死啊。

这老太太还一心夺回“泰康”的实权,没想到她亲儿子早就美滋滋把股权卖给席家,在国外逍遥快活去了。

姜姮恰到好处地苦涩一笑,接过管家手中的碗。

金黄的汤水,味道也鲜美甘甜,不论是火候和调味都刚刚好,都能比得上院长妈妈炖的老母鸡汤了。

老太太见姜姮吃得自在,心满意足带着管家离开。姜姮从床头抽一张纸巾捏住那只肥硕的鸡腿举到嘴边,整整三天,她全靠医院的伙食过活,嘴巴里清淡得像是啃了三天草皮,肚子里也没有一滴油水。

正啃得开心,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来人一身开到胸口的v领红色衬衫,脚步还不利索,和狄家老太太一模一样。

男人怒气到达临界点,吼出来都破了音,“姜姮,你先诬陷栽赃潇潇偷东西,现在又把潇潇赶出梨园,你到底想怎么样!”

“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姜姮掏了掏耳朵,这下可以肯定,她猜错了,这个破锣嗓子一听就知道不是她的第一位客人。

“赶出梨园?狄少爷,这梨园还没易主吧?”姜姮提醒道,“我有多大的面子让梨园老板给我干事儿?”

“你这么恶毒的人,谁知道你会用什么法子!潇潇在梨园三年都没事儿,偏偏在婚礼之前出事儿了?”

狄一舟理直气壮的话让姜姮发笑,原主就是喜欢这种弱智才变成恋爱脑的吗?

“你还知道要结婚啊?”姜姮翻了个白眼,“出去找小三都这么理直气壮。”

狄一舟讽刺笑出声,“小三?不被爱的才是。就算用手段让我跟你结婚又怎么了?我是永远不会喜欢上你,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姜姮双手合十,“以前算我眼瞎,但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以百分之百的真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你别讽刺我!明明知道我退不了婚!”狄一舟恶狠狠地瞪着姜姮,像是在看什么仇敌一样。

“诶!”姜姮也拔高音量,“你讲点道理,退不了婚是你没用,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一哭二闹三上吊,去逼他们呀。”

死又不敢死,闹得那点动静还没一只老鼠大。狄一舟被一句话浇灭了火,蔫得像只病鸡。老太太说的罚跪大概也是真的,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到半刻钟,狄一舟的腿已经开始打颤。

看他要拖过椅子坐下,姜姮又懒懒散散地开口,“千万别坐啊,做了这个椅子就得成我老公了。”

差点屁股沾到椅子的狄一舟立马站起身,可膝盖一软,又跪倒在姜姮的床前。

姜姮刚端起碗没喝下一口汤,就差点全喷出来。“这是干嘛呀?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还没过年呢,就给我拜上年了?”

“我们狄家小孩有礼貌。”

熟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姜姮又抬头去望。

黑色衬衫被扎进西裤里,只有第一颗扣子没扣上,露出那颗在锁骨正中间凹陷处的红痣。

狄一舟的堂哥,泰康集团的掌权人,书中有着男主的条件却被当成炮灰的席景颐。

被骗财又骗色,到头来人财两空,公司也没保住,落得个跳楼的下场。

看书时没能想象出他的样貌,可当这么个活生生的帅哥站在自己面前时,姜姮怜爱了。

狄一舟刚要起身,对上席景颐镜片后的视线,又跪了回去,嗫嚅地喊了一声“堂哥”。

“姜小姐身体感觉怎么样?”

男人唇角挂着得体的笑,不疾不徐地路过了还跪在地上的狄一舟,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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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倒欠老公三亿元
连载中蘑古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