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赐嘴上说不同玉宁相认,秦子瑜能感觉到他对玉宁的思念,近乡情更怯,于是让人把玉宁安排到太和殿侍奉,同锦凡跟锦荣一样,先从二等宫女做起,以后再往上调。
陆墨云最近到东宫,难得萧赐给了他几次好脸,让他很是纳闷。
“你做了什么?他刚才出去的时候,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秦子瑜摸了摸脸:“有吗?”
他没觉得萧赐傻,笑起来不是很好看吗?
陆墨云看他气色不错,心情跟着放松下来,坐到他对面:“你也不太对劲。”
“不用你提醒。”秦子瑜缓缓吐出胸口中的郁气,伸手去倒茶,最近他跟庆安学茶道,动作格外赏心悦目:“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会把自己赔进去的。”
“最好是。”陆墨云接过他手里的茶杯,上面带着浅淡的药香:“若是别人,我不会拦你,可是萧赐……”
“我明白。”秦子瑜微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我又不傻,萧赐对自己都那么狠,我怎么敢真的相信他。”
不过萧赐的确有点可怜。
陆墨云摇摇头,想要得到总要先付出,又是面对萧赐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不付出些真心是不可能的,但愿秦子瑜能保持清醒,永远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是玉宁打的帘子。”
秦子瑜押了一口药茶润喉,放下茶杯后道:“嗯,她做事细心,虽说东宫还算安全,没有太多勾心斗角,但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因着玉宁是随侍妾进宫的小丫鬟,身份低微,甚至比不上在前头侍奉的三等宫女,把她提上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优待,毕竟……他在萧赐面前是深情不悔的人设。
除了他、陆墨云还有萧赐,没人知道玉宁突然被提拔的真正原因,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心中惴惴不安,做事非常认真,不敢有丝毫懈怠。
秦子瑜不喜欢人近身伺候,除非无聊,才会让锦凡几个给他讲讲话本,演演戏。
玉宁被调上来后,文侧妃来过一次,言语间试探他是不是看中了玉宁,想让玉宁做通房,秦子瑜语焉不详的说了几句便转移话题,文侧妃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陆墨云道,秦子瑜刚穿来时向萧赐示好,流言遍地,虽说后来文贵妃大力整治,但到现在为止,风言风语依旧没有断过。
秦子瑜:“太子的身体尚未痊愈,便急着提拔侍妾身边的宫女,传出去照样不好听。”
不管是耽于男色还是女色,对于前朝来说,臣子们肯定不希望将来的主子同现在一样寡廉鲜耻,日日流连后宫。
“那总比说你变态,喜好太监来的强吧?”陆墨云反问。
秦子瑜无言,喜好太监什么的,其实就算萧赐是真太监,仅凭那张脸,他也会多留意几分,传言不算冤枉了他。
陆墨云:“……”
“你这次大难不死,也算是因祸得福,大量失血过后,体内的毒素减少许多,各种药材堆叠到一起,反而把你补的气血更足了,但是药三分毒,你须得更加注重保养,既然能下地行走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围着东宫绕一圈,直到彻底恢复。”
秦子瑜:“整个东宫……你认真的?”
东宫的规模堪比半个后宫,绕一圈至少两公里,他现在还是个病号呢!
陆墨云:“怎么,你有力气陪萧赐胡闹,没有力气锻炼身体?”
“你厉害,我听你的还不行吗。”秦子瑜知道,在其他方面,陆墨云给了他最大限度的忍让,就算他两面三刀的把全皇宫的太监拿下,陆墨云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他厉害。
只有身体这一样,陆墨云非常苛刻,苛刻到吹毛求疵,他如果不听,陆墨云会很认真的跟他生气。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秦子瑜满脸写着不乐意,又没办法拒绝,只好由陆墨云扶着往外走,出去时依旧是玉宁守在门边,为二人掀起帘子。
秦子瑜停下脚步,温声询问:“这两日在太和殿可还习惯?”
玉宁没想到秦子瑜会跟她一个小宫女搭话,先是惊了一下,垂下眼睛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多谢殿下赏识,吃的住的都比从前要好,奴婢很感激殿下。”
她嘴上说着感激,表情却没有多少欢喜,反而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担忧。
秦子瑜没有多问,对他来说,只要玉宁生活条件上去了就行,至于其他,就需要玉宁自己去克服。
“殿下小心。”陆墨云扶着秦子瑜走下台阶,春光正好,院内的小树苗都抽了枝芽,一层层的格外鲜亮,这些小树苗最多养到比人高就会挪出去,单纯是为了好看,皇宫内除了单独的竹林和梅园,其他地方只种花草。
两人走远后,陆墨云才放开手:“我记得刚穿来的时候见过玉宁,那时候她不过十一二岁,是个爱笑的姑娘。”
那时候的他只有个小名,陆墨云这个名字是投奔叔叔婶婶后起的,恰好跟他现代的名字相同。
“十一岁,该有记忆了。”秦子瑜道,连萧赐都记得姐姐和弟弟,玉宁不可能全部忘记,只是身不由己,手中又没有权力,没办法去寻找失散的亲人。
“她看你应该会有熟悉感。”
陆墨云摇头:“熟悉又如何,适龄女子进宫成为宫女,便是皇家的人,一日不出宫,那就一日不能有其他想法,再加上她的主子原本只是个侍妾,哪里敢行差踏错一步呢。”
两人双双沉默下去,这世道,原本女子就比男子更加艰难。
走至偏僻处,秦子瑜道:“若将来有机会,我定要这天下女子也能读书认字,上学考公。”
理想太过遥远,纵然不能一步登天,也要做那移山之人,慢慢改变世人想法。
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本是天下众女子应得的。
陆墨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突然豪言壮志起来的秦子瑜:“我们一起。”
秦子瑜回头:“嗯,我们一起。”
他的身体经过伤病,走起路来非常吃力,两公里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中间休息四次才勉强走完,秦子瑜回到太和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晕晕乎乎的,倒头就要睡,被陆墨云拉起来用膳喝药。
午膳时秦子璋过来凑热闹,看他气色不错,说起皇帝打算南巡的事。
“前些年南方到处是灾情,国库里的银子全填了灾,这两年四海升平,边疆安稳,父皇也想着与民同乐了。”
秦子瑜困得险些睁不开眼睛:“父皇已经定下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月底出发,人员还没彻底定下来,母妃肯定是要去的,我也去,皇兄也一起吧,好不好?”秦子璋坐到秦子瑜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秦子瑜失笑:“多大的人了,还要我陪着?”
他记得南巡是小说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是景王跟六皇子彻底决裂的导火索。
之后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皇权一点点交到秦子璋手中,两年后景王造反,秦子璋乱中取胜,不仅保护了皇帝,还让皇帝看到了他的英勇无畏,当即封秦子璋为太子,皇帝也在那一年驾崩,彻底改朝换代,再往后就是秦子璋跟萧赐的各种算计,互相防范了。
“我就想让皇兄陪着,而且皇兄不是总说没机会出去看看吗,机会这就来了!”秦子璋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反而也是坐船,我去求求母妃,母妃一定会答应。”
秦子瑜抓住他的手,一点点包在自己手心里:“文娘娘那里没问题,有她去劝父皇,父皇想必也不会太过坚持。”
“我就陪你去玩一遭。”
秦子璋开心的抱住他:“我就知道,皇兄对我最好了!”
“明明是你一直想着我。”秦子瑜笑着揉他的头:“是皇兄不好,没办法陪你一起读书写字,也没办法同你一起上骑射课,不过我听说师傅们对你夸奖连连,说你不仅有天分,还很用功。”
秦子璋嘿嘿挠头:“其实我读书比不上墨云,但母妃说了,勤能补拙。”
陆墨云道:“六殿下不必自惭形秽,读书本就是为了明理,您同臣不一样,臣考取功名才能为天下苍生谋福利,您已经足够优秀。”
“可是父皇每每问起功课,我还是……”秦子璋的落寞只有一瞬间,马上又开心起来:“不想那么多,反正我上面还有皇兄呢,我只要安安稳稳的,好好学武功,将来保护好皇兄便是!”
秦子瑜点他的额头:“你啊!”
“咱们还能少了侍卫不成?”
“你也知道,我从小体弱,每日十二个时辰多半都是睡着,不能太过费心,父皇才没有给我请先生,仅凭我自己读的那点书,很难做到尽善尽美,只是不出错罢了,将来若有一天……”秦子瑜顿了顿:“还是需要你撑起来才行。”
秦子璋疑惑:“撑起来什么?”
“皇兄放心,下雨的时候我肯定给你撑好伞,绝不让你淋着!”
正说着话,外面飘进来一句。
“六殿下这话应该说给贵妃娘娘听,娘娘一定高兴。”
随着话音落下,三人一同朝门口看去,首先出现的是一抹深紫色衣摆,帘影随着他的动作一开一合,萧赐迈着四方步往里走,身姿挺拔如松,双眸如点点寒星,端的是芝兰玉树,骨秀横秋。
“至于太子殿下,臣愿意代劳。”